勤寶從武漢回來，一家人就住進新買的房子。立航身體恢復得很好，精氣神不錯，整天在家看書學習，準備考試。老婆負責煮飯照看家庭。勤寶讓我開著車，整日里帶著他四處查看，尋找合適的生意。兩人一路商量著，爭取共同投資做點兒事，在災后重建機遇中掙些錢。
“下決心回來，就得立即行動，要不這樣子坐吃山空，支撐不了好久。買房子，添家具，存哪幾個錢，哪里遭得住。沒了收入，一家人到時候只得喝西北風。”勤寶在家里顯得云淡風輕，自由自在，讓老婆兒子覺得很富足很安全，可實際上很著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搞老本行。做了這么多年的建筑，對這個行業(yè)比較了解，搞自己熟悉的不怕吃虧，只是還拿不定具體作啥。”
“不一定做工程，太辛苦，還得重新招兵買馬，人心隔肚皮，找的人又不曉得好不好，搞建材嘛！”我勸他：“搞了這么多年建筑，用了不少的建材，好不好，一眼就看出來了，懂行的事情就好做。關鍵是建材是死的，用不著防這防那?！?p> “我也是這個想法。自己做工程，不僅時刻操心找不找得到項目，還要操心隊伍人員，時常要跑材料拼盤資金，事情太多，人辛苦。當然原來的隊伍也可以用，要找?guī)讉€死心踏地的還是不容易?！鼻趯殗@口氣：“我搞了十幾年建筑，真的累人。做建材要好得多，只是倒底做哪種？鋼筯水泥，還是門窗鋁合金，下不了決心?！?p> “現在是災后重建，做啥都得行。哪樣都需求量大，只要量上去了，就是票子?！被貞涀约涸谕鈳屠习宓那榫?，覺得做建材自己也熟悉，兩人都是明眼人，啥事都在明處，不存在相互提防，就勸勤寶：“租個門面，邊做邊看，等把各種手續(xù)辦下來，自然就看出門道來了。”
“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摸著石頭過河?！鼻趯氄f：“我們再到安洲去看看，看把店子開在涪城好還是安州好?！蔽矣谑怯峙阃趯毴グ仓?，沿著安州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跑了一圈兒，發(fā)覺到處都缺建材，只要能拿到建材，做什么都賺錢。鋼筯水泥紅磚砂石一天一個價，不停的上漲，一般的建材店都是供不應求，進貨很困難
“唉，這種搞法不穩(wěn)當，只能快進快出。不小心，錯了時機，就全盤皆輸?！鼻趯氄f：“這種情況下，只有消息靈通的關系戶才掙得到錢哦，外人哪敢一腳插進去?！?p> “也是，找錢靠的是信息。老家說撿狗糞都要跑前頭，后頭的不但賺不了錢，說不定本錢都要賠進去。做生意還是要有人幫忙，孤家寡人不好做?！蔽冶硎举澩?。
“我們這種有啥關系，常年在外，回來連門兒都摸不到，你有沒得熟人？”勤寶問：“如果政府有熟人就更好，他們曉得政策，跟著政府做生意最穩(wěn)當。只要不貪心，總會掙到錢。就是一方面賺錢，一方面做些貢獻，也為家鄉(xiāng)出點兒力?！?p> “你曉得敦周不？梁敦周，比我們小幾歲，我們都教過，蔣幺婆兒子，我都該叫祖婆了，當了兵，轉業(yè)回來在政府上班，當了個啥領導，看樣子還有些權力?！甭犌趯氁徽f，我就想起了敦周：“是我?guī)税阉瘸鰜淼模艺宜?，說不定還能有點消息?！庇谑牵揖蛯睚埲ッ}講給勤寶。
“好好好，約下約下，請他出來吃個飯，聽聽有什么消息?！鼻趯毬犃撕芨吲d，馬上讓我約敦周：“最好讓他也參加進來，這樣就有了準確可靠的消息，該買該賣，就可以第一時間曉得消息，保證不出問題?！?p> 敦周接了電話，很高興，約好傍晚在安州飯館見面。三人一見面，談起當年村小的時光，談起石家溝，感慨不已。勤寶告訴敦周，說自己想回老家做點事，又搞不清情況，想了解了解，聽聽敦周意見。
“兩位老師，現在做啥都掙錢。災區(qū)啥都缺，就是不缺錢?！倍刂苷f：“好多家里都有人遇難，這樣錢那樣錢，國家補了一大堆，沒家沒室，都在想方設法成新家，到處都在大把花錢，只要營業(yè)方向搞對，都會掙錢?！?p> “我只想做建材，政府有沒有啥好的政策？”勤寶問。
“政府鼓勵大家向災區(qū)提供建材?，F在才開始搞城鎮(zhèn)建設，新縣城也要開工了，農房建設還沒大規(guī)模開始。具體的東西還沒有。再過個把月，最遲不會晚于十一月份，就會全面啟動災后房屋重建。那時應該出臺詳細的政策。用不著擔心，從市場情況看，做建材肯定是大好機會。”敦周介紹道，自己在縣政府辦公室政策研究室工作，主要負責災后重建相關政策分析，為政府領導提供咨詢服務。從目前的情況看，鄉(xiāng)鎮(zhèn)場鎮(zhèn)建設，居民房屋重建是當務之急。共產黨領導下，無論如何得保證群眾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不能因災餓死一人凍死一人。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一切工作的出發(fā)點都是為群眾著想?，F在的建材很緊張，政府會研究考慮出臺政策補貼，幫助居民加快建房速度，在冬天來臨之前，所有的受災群眾都能溫暖安全過冬。當然也不會虧了經銷商和生產企業(yè)，能組織建材到石泉，政府肯定會有具體實際的支持。
“有政府支持，就可以大膽投資做事了。害怕一投進去，市場就變了，到時血本無歸。只要政府有政策，就有底氣。”勤寶一聽，很高興，連連給敦周敬酒。
“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具體怎么弄，還沒想清楚。同發(fā)改物價等部門碰過幾次，初步想的是建立一種特殊機制，叫作災后重建建材特供機制。政府按照群眾建房需求，按質按量，為每家每戶提供建材補助，支持老百姓盡快建成入住。當然，這還不是政府意見。具體的，得以政府文件為準，也可能不會以政府的名義發(fā)文，最大的可能是發(fā)改部門發(fā)文?！倍刂苷f得很實在，一再勸勤寶要自己拿主意，不能頭腦一發(fā)熱就朝里投錢，到時虧了本，還怪信息不靈。
“老輩子，這個你就不操心，我心里有底。你這些消息，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接下來，我們加快進度成立公司。關鍵是找貨源，先拿到貨就贏了?！鼻趯毧纯次遥骸皺C會難得，立軍，你參不參加，一起發(fā)財?！?p> “參加嘛，對建材我是啥都不懂，自己還有一大攤子事，參加也只有你操心，我只當蹺腳老板。”我笑著答道。
“老輩子，你有沒得興趣？”勤寶又問敦周。
“我們有規(guī)定，政府工作人員不準搞這些。想參加也不敢，紀委曉得了要理抹。”敦周回答：“工職人員不得經商辦企業(yè)，這是明文規(guī)定。”
“有道理，政府人員做生意哪個搞得贏，哪里要搞個啥，你們肯定是第一個曉得消息，別人咋過爭得贏？”勤寶說：“說明政府還是管得嚴。該這樣子，要不然，我們社會上這些散煙子啥都搞不成，咋過討生活嘛?！?p> “這一點管住了，就不會有官僚壟斷，群眾才支持共產黨支持政府。你看蘇聯(lián)還有其他的國家，就是管不住，自己把自己搞垮了?！倍刂芑卮?。
“是這個道理。我在外邊搞了十幾年工程，錢是掙了些，開個一般的小店店莫問題。可要把生意做大點，資金還是不夠。立軍，你出得到好多？”勤寶問。
“你想做好大？你出好多？”我問道。
“先把家里需要的留足，保證任何情況下一家人都能正常生活，再計劃買個車。搜干搜盡，頂多拿得出一百坨，少了點做不了啥。按現在的行情，還不夠五十噸鋼材。”勤寶嘆氣道：“這樣好的機會，這點本錢，掙不到幾個?！?p> “家底厚實哦，這幾年掙得不少?！蔽乙贿呎f著，一邊盤算著能出多少：“你當大股東嘛，多出點，我在外打工沒掙到啥錢，回來這幾年，生意也不行，爭取出個七八十萬嘛?！?p> “湊夠兩百萬嘛，一百多萬，搞不了啥，如果遇到賒賬的話，周轉都有問題?！鼻趯氄f。
“銀子錢硬頭貨，哪里去弄錢。”我想起父親當年開汽修廠時，張叔教育父親的話：“如果能夠貸款就好了，可以搞大點兒。現在貸款不好弄，銀行看不起小商行小企業(yè)，我們汽修廠，有時想貸點錢，到處求爹爹告奶奶，難弄得很。以建材店名義，根本貸不到，又莫抵押又莫熟人?！?p> “借！”敦周說：“找熟人，信得過的，跑不了的。民間借，拿房子作抵，承諾好利息，一個月一結。比如老輩子這種，有錢又莫法投資，錢放銀行又沒幾個利息?！?p> “地震后，是領了些錢。你們要用，可以考慮借你們周轉，畢竟都是一家人，幾十年的交道，這個信得過?！倍刂苁莻€爽快人，看勤寶說到這里，也就表了態(tài)。
“那就好，我們做生意，也不求大求洋，只求穩(wěn)當，保證能掙錢，有風險就及時跑出來?！鼻趯毧粗艺f：“干脆我們向老輩子借點嘛，用你我的房子做抵，湊到兩百來萬，店子真的開張，還不曉得有好多沒預計的開支?！?p> “好嘛，老輩子支持，就把店子開成三個人的生意?，F在的建材行情，完全可以任何人來買貨，都要現款，不賒賬，就可以保證不虧?！蔽一卮穑肫鹌綍r在汽修廠同各級官員打交道的情景，慢慢有了想法。
“不急，你們慢慢商量，商量好了給我說，控制在五十萬以內，多了我沒得?！倍刂苄χf。
我和勤寶又經過多方比較，決定還是把店子開在涪城，畢竟涪城面對的市場要大得多，確定先做鋼筋水泥和紅磚。店子選在涪城專門的建材市場，取名益達建材有限責任公司。最終，我和勤寶各向敦周處借了二十萬元，年息按百分之十計算，由公司直接支付。我出資100萬元，占股百分之四十五；勤寶出資120萬，占股百分之五十五；遇到分歧，勤寶擁有最終決定權。請了兩個小伙子，專門跑業(yè)務，勤寶全權負責公司經營，我負責財務往來，各項支出收入往來賬目，兩人共同簽字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