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路燈下，飛舞著幾只小小的蛾子。關杳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青草香，空氣有些濕潤，她抬起頭看向周聿懷，覺得他顯得很不真實，像是一個潮濕又綺麗的夢。
他穿著黑色的長款風衣，身姿頎長，無端讓人覺得黑色很適合他。
“站不起來嗎？”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動聽，關杳一下子回神。
她拉住他的手，聽到一聲輕微的響動，被卡住的那只腳總算可以自由活動。
“謝謝啊?！标P杳松開他的手，抿著唇說。
“我們總要這樣客氣嗎？”周聿懷淡淡的說。
“客氣是應該的。”關杳避開他的視線說，客氣的態(tài)度才正好提醒她。
周聿懷在心里嘆了口氣，面上不顯。
一輛車飛快駛過，濺起地上的積水，在關杳反應過來之前，周聿懷已經(jīng)一把拉過她擋在了她面前。
關杳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她能感覺到衣服隱藏之下的力量。周聿懷貌似比她想象中的結(jié)實很多，不是個瘦弱的豆芽菜。
“你怎么在這？”關杳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識的問。
“路過?！敝茼矐逊畔率?，也就是碰巧看見某人蹲在原地，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那還真巧?！标P杳愣愣的說。
“也許是緣分?！敝茼矐岩馕渡铋L的說。
關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有一天我竟然能從你嘴里聽到緣分這個詞，周醫(yī)生什么時候開始信這些了？”
“以前不信，現(xiàn)在想信。”周聿懷看著她的笑容，眸色也柔和了下來。
關杳笑著，突然聽到了一聲“咕咕”的叫聲，特別響，她臉上的笑僵住。
她才想起因為簽售會今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方才沒什么感覺，這會兒莫名覺得很餓。
“我請你吃飯吧，聊表謝意，謝謝關小姐上次收留我一晚?！敝茼矐蜒谧⊙鄣椎男σ猓瑴睾偷恼f。他態(tài)度絲毫不強勢，不會讓人覺得反感。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标P杳想拒絕。
“客氣是應該的?！敝茼矐涯盟齽偛诺脑挾滤?p> “……”
關杳噎了噎，也跟他較起了勁兒，“好啊。”她一口答應。
周聿懷勾了勾嘴角，關杳剛說出口就后悔了。
可未免周聿懷覺得她慫，她硬著頭皮愣是沒反悔。
車內(nèi)，關杳撐著頭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雨后的江寧市讓人覺得有些浪漫，特別是在夜晚。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關杳忍不住問。
“怕我把你賣了嗎？”周聿懷淡淡的說。
“我倒不怕，畢竟我不怎么值錢，就是周醫(yī)生會這么缺德嗎？”關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彎了彎好看的眸子。
“關小姐可真是妄自菲薄了?！敝茼矐涯坎恍币暤恼f。
關杳笑了笑，算了，從答應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占好處了。目的地是哪她其實不怎么在乎，跟眼前這個人在一起完全就是個意外。
車子停在一所高檔小區(qū)外面，關杳詫異的看向身旁的人，“這是你家？”畢竟很少有飯館是開在小區(qū)里面的。
“顯而易見?！敝茼矐褯]覺得有什么不妥。
“周醫(yī)生，隨隨便便帶女孩子回家是你一貫的作風嗎？”關杳歪著腦袋問。
“不是。”周聿懷解開安全帶，“我只帶你一個人來過?！?p> 關杳神情怔愣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睛，很快移開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心情有些奇怪。
她解開安全帶打算下車，有什么打在了車窗上，她頓住了動作。
“又下雨了啊?！标P杳看了一眼外面，這雨下的很急，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有了傾盆之勢。
“后面有傘，我去拿?！敝茼矐颜f。
“誒...”關杳想說雨很大，他已經(jīng)下了車，她的手頓在半空。
過了片刻，車門被拉開，周聿懷撐著傘站在雨中，朝她伸出了手，聲音溫潤如玉，“下來吧。”
他把傘往車門處傾斜，關杳沒有握他的手。她垂眸，不由得在心里想，周聿懷還真是一個體貼的人，他對別人也這么周到嗎？
高跟鞋踩在積水里，關杳和他撐著同一把傘走進小區(qū)。
周聿懷的手虛環(huán)著她，以免她淋到雨。
黑色的連衣裙配上黑色的風衣，看起來就像情侶裝。而傘下的兩人，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般配。
進了大樓，周聿懷收起傘。關杳看了他一眼，習慣性的拿出紙巾擦了擦他額角被打濕的發(fā)，他到底還是淋了會雨。
她做的自然，卻驀地愣住了。周聿懷不動，只是目光清冷的看著她，夾雜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關杳咬了咬下唇，她在干什么啊。
“不好意思?！彼畔率?，把紙巾塞給他。
“沒事?！敝茼矐颜f。
關杳心里有些羞赧，她突然間是哪根筋搭錯了。
周聿懷轉(zhuǎn)過身，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他耳根有些發(fā)紅。
兩人都沉默了，這樣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到周聿懷家門口。
關杳現(xiàn)在還覺得不真實，事情是怎么發(fā)展到她來他家的，他們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
關杳坐在他家沙發(fā)上，不經(jīng)意的打量了一下他屋子里的陳設。他家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清冷單調(diào)，沒什么人情味，也就那盞燈比較符合她的審美。
周聿懷換了身居家服，給她倒了杯水，溫聲問，“想吃什么？”
關杳特別想說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給她一種溫柔的錯覺。
但她沒有開口，萬一是她想多了呢，真要說出來就尷尬了。
“這要看你家里有什么了?！毕轮?，他們也沒去超市，又不是她想吃什么都能憑空變出來的。
周聿懷走向了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食材，昨天剛填滿的冰箱，還挺豐富。
“魚香肉絲，水煮牛肉，醋溜土豆絲，玉米排骨湯怎么樣？”他問道。
關杳眼神微亮，肚子里的饞蟲被勾了出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周聿懷看起來廚藝很好的樣子，她這頓是賺了啊。
“你等會，可以看電視?！敝茼矐演p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挽起袖子，戴上了圍裙。
“好?！?p> 關杳撐著下巴饒有趣味的看著他，周醫(yī)生這么賢惠的一面值得多看幾眼。
她坐了會，覺得有些無聊，廚房似乎更有吸引力。
關杳起身走到了廚房，她靠在門上出聲道，“需要我?guī)兔?？?p> 周聿懷看了她一眼，“不用，你等著就好?！?p> “好吧。”
關杳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視線強烈到周聿懷難以忽視。
他切菜的手停了下來，聲音磁性的問道，“這么好看嗎？”
“啊，沒有，就是覺得是十分珍稀的畫面，所以想多看幾眼。”關杳微笑著說。
“行?！?p> 周聿懷繼續(xù)切菜，任由她的目光赤裸裸的集中在他身上。
關杳忍不住感嘆，有些人天生就生了一副好皮囊，連做飯這么家常的事在他身上都顯得那么與眾不同。
菜都下鍋，周聿懷撒上了蔥花，倒醬油調(diào)味，關杳被香味吸引了進去。
她湊近輕嗅了嗅，“好香的味道?！?p> “出去等吧，廚房油煙太重?！敝茼矐演p輕的把她往外推，關杳咽了咽唾沫，胃里的饑餓感更強烈了。
“還有多久？”她眼巴巴的問。
“很快?！敝茼矐颜Z氣不自覺帶了點輕哄的意味。
關杳只好乖乖離開了廚房，她在客廳坐了一會，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架子上的陶器。
她站到架子前仔細看了看，靛藍色的釉料，精致呈現(xiàn)的色彩與裂紋的表面相結(jié)合，雅致精美。
周醫(yī)生品味不錯嘛，關杳翹起了嘴角。
周聿懷端著菜出來，注意到關杳在看架子上的陶器。
“你喜歡嗎？”他問。
“挺好看的，雖然我平時不怎么研究這些東西?！标P杳回答。
“稱不上研究，那是我一個朋友做的?！敝茼矐巡己昧送肟?，“可以吃飯了。”
“你朋友真厲害?！标P杳敬佩的說，她還是看得出來這陶器的魅力的。
“嗯。”周聿懷淡淡的應了一聲。
關杳坐下，披散著的鴉黑長發(fā)滑落到前面，有些不方便，她把頭發(fā)別到耳后。
周聿懷余光瞥見了她的動作，突然起身進了趟房間。
關杳不知道他去拿什么東西，耐心的等著，雖然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周聿懷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攏起了她一頭柔順的長發(fā)，動作很是小心翼翼。畢竟他人生中第一次給女孩子扎頭發(fā)，怕弄疼了她。
關杳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她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周醫(yī)生家里怎么會有女孩子的小皮筋，金屋藏嬌嗎？”
周聿懷給她扎好頭發(fā)，雖然不太好看，但總算方便了很多。
他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力道很輕，“胡說什么?！?p> “原來不是啊?！标P杳語氣有些惋惜的說。
“是我侄女的，你就別亂想了?！敝茼矐芽粗P杳覺得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好的。”關杳笑了笑，溫良的說。
她嘗了嘗那道魚香肉絲，毫不吝嗇的夸贊道，“很好吃，周醫(yī)生以后的女朋友一定很有福氣。”
周聿懷的手頓了一下，他目光落在她臉上，意味不明的說，“是嗎。”
“肯定的啊?！标P杳沒察覺到什么，沒心沒肺的說。
“希望她也能這么認為吧?！敝茼矐汛鬼f了一句。
關杳沒聽清他說了什么，但她一想撲在美食上，倒也沒在意。
她雖然吃的速度不慢，但吃相還算優(yōu)雅，何況在周聿懷面前關杳也沒必要端著。
吃飽喝足以后，關杳懶洋洋的靠在沙發(fā)上，捂著自己圓溜溜的肚子，要是天天照這么吃下去肯定會胖的。
時針已經(jīng)指向十點，外面的雨還是一點要停的跡象都沒有。雨聲“嘩嘩嘩”的，夜色朦朧，迷蒙蒙的一片，似乎潛藏著無盡的未知。
她看得出神，周聿懷拿過了一件外套，“我送你回去。”
“啊...好?！标P杳神情有些恍惚，剛才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在安平的場景。
雨滴打在青瓦上的聲音像一首古老的催眠曲，她睡眼惺忪的躺在床上，昏黃的光線照進屋子里，時光好像也蒙上了塵埃。她媽在一旁縫她的衣服，還一邊嘮叨她太調(diào)皮。更久遠以前，還有...她爸的身影。
太久了，她都快忘了，那個手掌很大卻很溫暖的男人的樣子。
...
關杳打了個哈欠從房間里出去，“媽，今天早上吃什么？”
“你知道醒了?！狈揭幻逗统虈鴹澰诳葱侣?，聞言忍不住嗔了她一眼，“你也不看看幾點了?！?p> 關杳看了看墻上的鐘，“九點半，挺早的啊?！?p> “你弟弟都吃完早飯出門了?！狈揭幻墩f。
“哦?！标P杳漠然的回了一句。
“飯給你留著呢，自己去廚房看?！狈揭幻对缇腿饲辶怂牡滦校餍詰械谜f她了，程國棟拉了拉她的胳膊。
“杳杳工作累，多睡一會也正常?！?p> 關杳揚了揚眉，“媽，看來還是程叔叔比較知道心疼我?！?p> “滾蛋?！狈揭幻斗藗€白眼，嫌棄的說。
關杳不去討罵了，自個去了廚房。
她打開蓋子，原本耷拉著的眉眼頓時驚得精神了起來。
關杳抽了抽嘴角，朝外面喊，“媽，為什么是魔芋飯啊，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玩意。”
“你程叔叔喜歡吃。”方一枚氣定神閑的說。
“……”
程國棟哭笑不得的看著她，“我什么時候愛吃了？”
“我說你愛吃你就愛吃?！狈揭幻兜闪怂谎?。
程國棟認輸，無奈的點了點頭。
關杳簡直不能忍，她親愛的母親大人明明知道她最討厭魔芋的口感，她一直覺得那玩意吃起來...難以形容，所以她連看都不愿意看見。
但是方一枚女士還是故意做了魔芋飯，關杳憤憤的拿起了一個饅頭啃。哼，誰怕誰啊。
等她解決了早飯，才想起問，“程聞這么一大早去哪了？他大學不是放假嗎？”
“跟同學在樓下打籃球?！背虈鴹澱f。
“誒，同學啊...”關杳瞇了瞇眼睛，那一定都是年輕有活力的大學生嘍。
她回房間換了件休閑的紫色衛(wèi)衣，搭配了條淺色牛仔褲，還戴了頂限量版的棒球帽，顯得年輕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