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德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才覺得嗓中舒適了些,緊澀之感少了些。高寶德恍然,原來她略感嗓中不適,并非全是前世死前的感覺作祟,而是重生后的身體原因。
她想起來了,前世她很少放聲高唱,唯一一次是在九歲那年,她的父皇高洋的生辰上祝壽。
那時高洋的性情缺陷逐漸顯露,縱欲酗酒,殘暴虐殺,荒淫無度,高家好色傳統(tǒng)他也繼承的淋漓精致。
高寶德的母后叫李祖娥,她的姐姐,李祖猗,是魏親王元昂的妻子,長得美艷。
前世就在這個時候,高洋對她垂涎,于是借口宮中家宴,召元昂和李祖猗入宮,飲酒。
宮宴上高洋想酒后裝瘋,同李祖猗調情。
高寶德的母后眼見自家姊姊被自己的丈夫盯上,心中悲憤焦急無奈,連忙叫女兒高寶德上前唱歌祝壽,想要轉移高洋的注意力。
高洋雖怒火中燒,色迷心智,但對待在自己還是太原郡公的時候,就娶的發(fā)妻李祖娥十分禮重,此時遂草草收尾,昨晚的宴會上也沒再做什么過激的舉動。
倒是苦了高寶德,平時不怎么用的嗓子,現在有些難受。
想到上輩子的二三事和那些恩怨,高寶德一陣煩躁,別人不知,她卻清楚的很,這事遠還沒完。
后來高洋一心想將她納入宮中做三昭儀,為了得到李祖猗,但又怕她留戀丈夫,便心生一計,找個借口,召元昂進宮,用亂箭射死。
李祖猗設置靈堂,祭奠元昂,高洋假裝前往祭祀。就在元昂靈前把李祖猗奸污了。
高寶德有記憶以來,對于她的父皇高洋的行徑十分厭惡。
更何況他死后,還令她的母后和皇兄身陷高演、高湛的囚籠,喪命的喪命,失身的失身。
雖說不是他直接造成的后果,但禍起高洋不假。
高寶德很清楚,她父皇高洋死得早,而她年紀小說話不管事,這輩子能做的只有趕快想辦法,帶母后和皇兄遠離那場災難。
逃離鄴城,逃出齊國。
周國這些年宇文氏獨攬大權、政權更迭、南征北戰(zhàn)也很混亂,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母后和皇兄帶到南方的陳國才安全。
陳國建國不久,南方這些年隨更換皇室更換的很勤,但也都是僅限于上層換血,平民百姓的生活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在北方統(tǒng)一之前,往后十年,陳國都沒有什么大的國家戰(zhàn)亂。
保住母后和皇兄高殷、阿弟高紹德三人的命足夠了。
報仇?高寶德諷刺一勾唇角,善惡有報,高演、高湛接連暴斃,高氏失國,這何嘗不是報應?
她可沒想著螳臂當車,但是如果有機會回報一下兩個“好叔父”的話,她不介意幫周國加把火。
這些事不著急,而且她現在頭緒有點亂,待有時間自己要好好理一理今生。
現在重要的是,去看宇文邕。
于是高寶德狀似隨意開口問道:“阿姚,你可知周國遣來的質子?”
“周國?婢姚不知什么周國?”婢姚聽到高寶德的詢問一愣,隨即搖頭。
……
又忘了,宇文泰還沒死,他兒子還沒推翻西魏自立。
“咳咳,口誤口誤?!?p> 高寶德連灌兩口水,表示自己口誤并掩飾自己心里突地莫名一陣慌亂。
端著糕點盤子進來的婢好走進來,邊笑邊說:“公主是想問那個西魏的太師、大冢宰宇文泰的兒子西魏的輔城郡公吧!奴婢聽說那位公子年紀輕輕已有其父之英風。聽說他在西魏受到了長安街城萬千少女的青睞呢?!?p> “小妮子你在公主面前說什么呢!”婢姚怒瞪婢好,仿佛婢好犯了天條。
高寶德擺擺手,“無妨無妨,阿好性子一向如此,阿姚你也不是今兒才認識她?!?p> “公主,公主還是你好,阿姚總是裝作一副奴婢老姨母的樣子。”婢好詢問高寶德吃不吃糕點。
“剛吃過早膳,這東西膩得很,你自己吃吧?!?p> “嘻嘻,這是為公主準備的,奴婢可不吃公主的物什?!辨竞梅路鹈刻於级己荛_心,在隨高寶德出嫁前的日子里。很單純的小姑娘,卻逼不得已和高寶德蜷縮茍活。高寶德看她笑得無憂無慮,不由得也松了松自昨日開始就緊蹙的眉心。
于是趁婢好不注意,高寶德抓起一塊糕點,塞到婢好的嘴里。
“唔——”
“我看還堵不住你的嘴!”婢好頓時露出幽怨的眼神,看向長樂公主高寶德。
婢姚咯咯笑,連聲叫婢好別鬧了。
婢姚說:“公主,西魏權臣宇文泰遣來的質子叫做宇文邕,十四五歲大概。”
“我知道,父皇讓他住在哪里?”
高寶德心里急切卻也不好表現出來,敲著桌子的手突然頓住。
“???等等你個小妮子與我說他十四歲做什么???”回過神來,高寶德連忙抬手去敲婢姚,高寶德怒了,“年紀輕輕別學做那長舌之婦?。。 ?p> 你家公主現在才九歲好吧?。?!
“是!公主,奴婢真的什么都沒想!奴婢是想說宇文公子年紀輕輕,瞧著也是弱不經風的,沒想到卻被送來我大齊做質子,當真是可憐。”
“畢竟是庶子,為父不愛嫡母不慈的……”婢姚說完,婢好就緊跟著噘嘴表示她的看法。
“你見過他?他住在宮里?”高寶德努力地回想前世,歪脖子想了許久,對于宇文邕的住處也沒有印象,只好繼續(xù)詢問婢姚。
因為她是高洋嫡長女的身份,婢姚又是她的大宮女,在宮中的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一般的宮內事務,婢姚都比較清楚。
高寶德突然發(fā)現——
她前世確實沒有詢問過宇文邕住在哪里,生活如何。
她好像確實沒有怎么真正地參與過他的生活瑣碎。
連一句詢問他的住所如何,缺不缺什么,身邊的人適應不適應都沒有問過。
只是自以為是地認為,宮宴上多看了他兩眼,與他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是真的對他好了。
實際上什么也不不知道,什么也沒有做過。
但就是這樣,她還在苦等著認為宇文邕應該回報她,想讓他知恩圖報。
這完全是無理取鬧,實在不應該。
當真可笑。
高寶德又聽婢好說道:“回公主的話,陛下確實讓宇文公子住在宮中,奴婢并無刻意前去。倒是昨晚在中侍中省,與中尚藥典御丞交談,正準備為公主取些潤嗓之湯藥時,見到過宇文公子和他的內侍?!?p> 聽罷,手中把玩著瓔珞的高寶德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