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面具
車笑有些驚訝:“你投的?”
“嗯?!睏铊↑c點頭,問道,“尚競給你開了多少片酬?”
車笑環(huán)視四周,見周圍沒人,這才悄悄豎起一根指頭。
“一萬?”楊琛輕聲問。
“嗯?!避囆c頭應(yīng)聲,小聲道:“你不是投資人嗎?怎么連演員片酬都不知道?我聽一些長輩說過,劇組里的水很深,你最好還是找人盯著?!?p> 楊琛被她那副神秘兮兮的小模樣逗笑了,“放心,我請的監(jiān)制馬上就到了?!?p> 跟車笑聊了會兒天,楊琛煩躁的情緒得到了些緩解:“你也看了我們這兩天的表演,你覺得怎么樣?”
車笑搖搖頭:“我覺得挺好的,沒什么毛病?!?p> 楊琛正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車笑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戳了戳自己,心頭一動,側(cè)頭看去,只見尚競正朝著他們走過來。
楊琛端坐在那里,沒有起身。
尚競在旁邊搬了把椅子,在楊琛對面坐下。
車笑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兒,想到這一個是電影的投資人,一個是電影的導(dǎo)演,連忙站起身:“導(dǎo)演,學(xué)長,你們聊,我先走了?!?p> 尚競板著的臉忽然一下就柔和下來:“笑笑,你也坐,我們一起聊會兒天。”
車笑只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下來。
尚競笑道:“那么緊張干嘛?你媽媽昨天還給我打電話,問你在劇組的情況。你也知道劇組剛剛開機,我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也沒顧得上問你,在這里還適應(yīng)嗎?”
“還好,大家都挺照顧我的。”車笑答了一句,本來還想問問老媽跟導(dǎo)演說了什么的,但是悄悄看了看楊琛的臉色,見他面無表情,也沒再多說。
尚競注意到了車笑的小動作,也沒在意,笑道:“你怎么叫小琛學(xué)長?”
“???”車笑愣了一下,“我不是剛剛考進了北電嗎?學(xué)長也是北電的,所以就叫他學(xué)長了?!?p> “哈哈哈!”尚競哈哈大笑著,想說點兒什么,但看了一眼楊琛還是沒開口。
車笑更是摸不著頭腦,懵懵地問:“有什么不對嗎?”
“沒什么。”尚競擺擺手,指了指楊?。骸澳愕綍r候自己問他吧!”
車笑的眼神落在楊琛身上。
楊琛依然不動聲色,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小琛,你小叔給我打過電話了,他明天就到?!鄙懈傄部聪驐铊。S手摸出煙盒,掏出香煙,遞給楊琛一根。
楊琛與尚競對視一眼,還是接了過來。
這兩個當(dāng)事人還沒怎么樣,反倒惹得車笑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此時隨著氣氛緩和下來,才在旁邊深深呼出一口氣。
楊琛看了她一眼,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尚競點上煙,又微微起身作勢要給楊琛點,被楊琛按住胳膊,接過了火機,也給自己點上,但卻只是拿在手里,并沒有抽。
“小琛,是不是心里在怨我?說我拿著錢不做事?”尚競開口就把兩人的那點兒齷齪擺在了明面上。
楊琛有點兒驚訝,車笑更是再一次屏住了呼吸。
想了想,楊琛索性也挑明了:“競哥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能直接指出來到底是哪里有問題?你只要點出來,有問題咱們就解決問題,總好過咱們現(xiàn)在漫無頭緒地磨吧?”
楊琛強調(diào)道:“咱這部戲的預(yù)算只有兩百萬,你這么搞下去,戲還能拍嗎?”
“你說得對?!?p> 尚競嘆了口氣:“但是有的事能做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我沒想到的是,磨了你三天,結(jié)果還是失敗了?!?p> “嗯?”楊琛一下子皺起了眉頭,“什么意思?你是說問題出在我身上?”
“對!”尚競正色點頭,“如果不是出在你身上,換一個人來演主角,我早就把他換了!”
看得出來,尚競也有些憋屈,這話說出來幾乎就是在當(dāng)面斥責(zé)楊?。耗阋皇峭顿Y人,早就讓你滾蛋了!
楊琛目光直視尚競:“哪里出了問題?就算是我的問題,為什么不能說出來?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劇組每耽擱一天就是數(shù)萬的花費,賬上的錢夠你耽擱幾天?”
“我不是要跟你吵架。”尚競狠狠抽了一口煙,“小琛,你知不知道,你平時給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楊琛愣了下:“什么意思?”
尚競看了一眼車笑:“笑笑,你來說說,接觸下來的這幾天,楊琛給你的印象是什么樣的?”
車笑本來就被兩人之間的那種針鋒相對的氣場嚇得不敢大聲喘氣,此時忽然被點名,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她看了楊琛一眼,定了定神,沉吟道:“成熟、穩(wěn)重、聰明、善解人意……”
“好了,不用說了?!鄙懈倱]手打斷車笑的話,目視楊琛,語聲鏗鏘:“我來告訴你,你給我的印象是什么。
你為人彬彬有禮,處事世故圓滑,你冷淡而理性,一雙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哪怕是面對一個喝醉的人,你也會心存戒備,甚至出言試探。
你的情緒很少外顯,就像現(xiàn)在,哪怕你心中驚雷炸響,但是表現(xiàn)給我們看到的卻是一種麻木的、經(jīng)過絕妙拿捏的優(yōu)雅與得體。
我看不到你的斗志,看不到你的愿景,看不到你的欲望,你仿佛對一切都無所謂,有一種游戲人間的灑脫。
但與此同時,你身上又有一些矛盾的地方,你看重利益,仿佛利益是你所有的言行唯一的、絕對的直接驅(qū)動力。為他人做的事,全部都只是一種投資。”
尚競看著楊琛那張仍然未動聲色的臉,深深嘆了一口氣:“楊琛,這就是你給我留下的印象,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一個冷淡呆板的旁觀者?!?p> “你說完了?”楊琛稍顯冷冽的聲音響起來。
車笑在旁邊好奇地打量著楊琛,眼神落在他緊握成拳的手上,那雙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她聽到楊琛波瀾不驚的聲音繼續(xù)道:“這跟我們這部戲有什么關(guān)系?”
尚競內(nèi)心深處涌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我有的時候真的懷疑你這張臉只是一副面具,面具后面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