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九嬰(一)
悠然山莊。
此時已經(jīng)被士卒們占據(jù),打殺聲逐漸變小,一面倒的屠戮即將接近尾聲。
可令人膽寒的是,整個莊子,不管是丫鬟、仆從、護(hù)衛(wèi),竟是無一人投降??!
莊子各處,尸體橫七豎八,流淌著血液的氣味散發(fā)在空氣中,讓走上莊子的楊軒等人暗自皺眉。
莊子中心處,有一座外觀看起來十分高雅而又寬大的屋子,這應(yīng)該就是莊子主人居住的地方。
屋子里亮著燭光,透過窗戶紙能看清有一道人影。
數(shù)百士卒將這間屋子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這其中之人,只有落網(wǎng)的下場!
這時,其中一名士卒來到楊軒等人跟前復(fù)命,抱拳道:“將軍,各位大人,除了這屋中之人外,莊子里頭共67人已被全部擊殺!”
“咦?不是78人么,除了這屋中之人,也應(yīng)該是77人吧?”姜威楞聲道。
話落,縣令和縣尉等人同樣表示疑惑,只有趙捕頭面露思索之色。
楊軒笑了笑,隨即面色一正,帶頭上前:“走,我們?nèi)@位莊主,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
圍攏的士卒讓開一條路,大伙兒向前走去。
走上三道青石臺階,即將到門前時,趙捕頭閃身上前,避免有危險,他首當(dāng)其沖地為大人們推開大門。
朱紅之門打開,正對大門處,離大門十步開外,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正伏案疾筆,在紙卷上快速書寫著什么。
對于門外的來人,他竟是沒有辦點(diǎn)抬頭的想法,同樣也沒有任何畏懼之色。
這當(dāng)真奇怪!
一行人就這般立在案桌前,靜靜地看著此人,此人不管不顧,依舊奮筆疾書。
縣令最先忍不住,伸手指著此人,大聲指責(zé):“樓公子,半年前你拖著殘軀來我青田縣購置莊子,本縣令見你如此年輕卻已身殘,還可憐你特意告知齊家主將莊子價錢降低一籌?!?p> “可想不到,你卻做出如此慘絕人寰之事!”
縣令搖頭憤慨:“本縣令實在是想不到啊~”
“多謝縣令大人好意,倒是樓某受之有愧了。”
樓公子歉意道,也是第一次抬起了頭。
看著他的臉,讓楊軒等人眉頭一皺。
本來只覺他臉色蒼白,可深陷的眼窩,慘白的雙唇,以及頭頂束管上的白發(fā)。
此人定是身患重??!
不然,如此年輕為何這般模樣?
樓公子輕輕放下手中的筆,手的動作很慢,手臂也在微微顫抖,就仿佛是拿不動筆一樣。
他抬頭打量眼前站著的一排人,目光逐一而過,最終鎖定在楊軒身上。
此人身上有種氣質(zhì),雙眼透著智慧,跟他很像。
樓公子看著楊軒,卻是淡笑:“是你?”
楊軒微微點(diǎn)頭:“是我?!?p> 兩人的對話莫名其妙,讓姜威、縣令和趙捕頭他們一頭霧水。
樓公子微微額首:“布局半載,一朝被破,你非常人?!?p> “按照計劃,今日正午應(yīng)該有一名嬰兒送來,可在這星夜卻等到了你們?!?p> “上一個嬰兒正常送到,衛(wèi)一那兒也沒給我發(fā)警示信號。”
樓公子沖著楊軒笑道:“一個七天,一個九天,說明你在16天之內(nèi)就破了我的布局?!?p> “能否告訴在下,閣下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話落,大伙兒都看向楊軒。
縣令不解道:“什么七天?什么九天?”
楊軒上前一步,與樓公子兩眼相視:“九天,是你口中那個衛(wèi)一每天都會去一戶被你洗過腦的人家,查看他們是否對你還深信不疑,是否還信奉你,是否會去主動報官,一天一戶,九天一輪回。”
“洗過腦?洗腦?”樓公子沉吟一語,旋即笑道,“這個詞有意思?!?p> “大人,洗腦是何意?”趙捕頭疑問。
楊軒說道:“通過一段極具誘惑力的話術(shù),讓一個人對你深信不疑,你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讓他自殺他就自殺!”
“什么?!”全場怔住。
趙捕頭不可思議道:“還有這種邪門的事?”
楊軒伸手指了指樓公子:“不然,他如何讓那九戶人家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的孩子?”
樓公子蒼白的臉浮現(xiàn)笑意:“隨便說幾句,他們就信了,自己思想固化,能力不足又野心甚大,只能說他們愚蠢?!?p> “你……!”縣令大怒。
趙捕頭卻是疑惑道:“可還有幾名婦人瘋了是怎么回事?”
楊軒搖頭:“為人母者,會為了孩子變得性情剛烈,把自己的孩子交出去,自然有些母親不受他迷惑而堅決反對?!?p> “我想,應(yīng)該是衛(wèi)一聯(lián)合婦人之夫不停說教,最后把婦人給說瘋了?!?p> “嘶——”在場的人倒吸口涼氣。
丈夫聯(lián)合外人把自己妻子說瘋?
當(dāng)真可怕!
他們看著樓公子,心有余悸。
“那七天又是何意?”縣令又問。
楊軒看著樓公子,繼續(xù)道:“名苑樓是你暗中培養(yǎng)的吧?還有其中的賣藝女子正是你莊子中缺少的那9名丫鬟。”
“你將這九名女子秘密送入名苑樓,然后各自物色一個傾心于她的男子,花一月以上的時間迷惑這名男子,讓他對你的丫鬟死心塌地?!?p> “然后,以贖身缺錢為由,誘導(dǎo)那名男子去做名苑樓的庫房管事,又讓他看到一個嬰兒,知道名苑樓在行犯法之事?!?p> “這時,衛(wèi)一出現(xiàn),以生命為威脅,以金錢為誘惑,以可以為迷惑他的名苑樓賣藝女子贖身為希望,給了他一筆錢,讓他一條路走到黑?!?p> “此人只要接過這一筆錢,本身就已犯法,所以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為名苑樓隱藏這個秘密并為你送上嬰兒?!?p> “或許是不想讓管事知曉太多反而疑神疑鬼,或許是衛(wèi)一在城中尋找出生未滿一月的嬰兒需要時間?!?p> “因此,就有一個規(guī)矩,名苑樓的庫房管事七天一輪換!”
“這,就是他口中七天的含義?!?p> “這……”縣尉有點(diǎn)懵,“大人,送嬰兒是怎么回事?”
話落,其余人也都看向楊軒。
楊軒淡笑:“結(jié)合那名管事的話,以及軒月閣小工的話?!?p> “本官斷定,他安排在青田縣洗腦及帶走嬰兒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他口中的衛(wèi)一?!?p> “那么,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單獨(dú)抱著一個嬰兒出城,這會很奇怪?!?p> “而且,任何人出入城池必須以真面目示人,臉上不能有遮掩,而即便易容,也躲不過城衛(wèi)隊正的感知,畢竟每一個城衛(wèi)隊正可都是高手?!?p> “既如此,你們想想,同一個男人連續(xù)九次抱著不同的嬰兒出城,當(dāng)城衛(wèi)是傻子嗎?”
“隨便來個人看到這一幕,仔細(xì)回想一下,就知道這人有問題?!?p> “有道理!”縣令重重點(diǎn)頭,看向楊軒,“大人,可這又跟名苑樓有什么關(guān)系?”
楊軒說道:“名苑樓的作用大了?!?p> “每七天更換一個庫房管事,到第七天的時候,名苑樓的掌柜或是衛(wèi)一最后會給管事一大筆錢,而這筆錢足夠用來贖身了?!?p> “給誰贖身?當(dāng)然是迷惑這名管事的那個賣藝女子?!?p> “管事得到了足夠為自己心愛女子贖身的錢,自然是要跟此女子遠(yuǎn)走高飛?!?p> “這時,掌柜和黑衣人又以金錢或一些東西為誘惑,誘導(dǎo)管事帶一名嬰兒送到悠然山莊,而他一旁的心愛女子趁機(jī)幫掌柜的說話,管事想想自己本來就已犯事,送名嬰兒出去也沒什么?!?p> “于是,這名女子和管事就偽裝成夫妻,抱著嬰兒順利出了城,而且沒有任何人會懷疑?!?p> 場面一度陷入安靜,都在消化楊軒所言。
只有趙捕頭恍然大悟:“大人,那天我們夜探名苑樓庫房,那名管事說是一個叫素素的名苑樓女子讓他來當(dāng)管事的,這仔細(xì)想想,又聽到大人的分析,原來竟是這樣!”
楊軒微微點(diǎn)頭。
縣令卻是皺眉道:“楊大人,既然你說那九戶人家被洗腦了,為何不直接讓這九戶人家的夫婦將孩子送出去,不是更好嗎?”
聞言,眾人也都有些疑惑。
楊軒笑著解釋道:“以方家為例,即便方氏沒瘋,而方家夫婦帶著孩子出門,你們說附近的鄰里朋友會不會詢問一嘴?”
聽到他的話,趙捕頭點(diǎn)頭道:“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鄰里之間見方家夫婦抱著孩子出門,自是要詢問一番,這不過是正常的交流,但也會引人注意?!?p> “最重要的問題是,鄰里間看著方家夫婦抱著孩子出去,可回來的時候孩子卻不見了,這怎么解釋?”
話落,大伙兒恍然,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楊軒點(diǎn)頭道:“這還只是大白天,如果是深更半夜的,那就更不用說了。一對夫婦,抱著孩子,深更半夜的出城,城衛(wèi)會怎么想?”
楊軒笑了笑:“大炎的城衛(wèi),眼光之毒辣,你們也都清楚,此等情況下,一旦被城衛(wèi)發(fā)現(xiàn)問題,這案子第一天就破了,又哪來的如今之九嬰?”
縣令緩緩點(diǎn)頭:“不錯,不錯,深更半夜的,人本來就少,一對夫婦抱著孩子出城,定是會被眾多城衛(wèi)注視,而他們只是普通人,任何一個不對的眼神或表情都會被城衛(wèi)所察覺?!?p> “加之大白天的帶孩子出城會被鄰里發(fā)現(xiàn),這就說明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由夫婦帶孩子出城都容易暴露。”
“因此,就出現(xiàn)了衛(wèi)一深夜?jié)撊脒@九戶人家,逐一將孩子帶到名苑樓庫房,再由名苑樓女子和管事偽裝成夫婦,順勢在大白天的時候?qū)⒑⒆訋ё?。?p> “白天,四道城門人流眾多,城衛(wèi)最多僅僅只是掃一眼,這就容易渾水摸魚,順勢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