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完顏昳的小情緒
莽古泰已過古稀,比賀珫的年紀還大一些。
由于他習武多年的原因,因此看起來精神抖擻,幾乎與年輕人一樣精力旺盛,只是比較喜歡睡懶覺。
日上三竿了他才緩緩悠悠醒來,一想到完顏昳回來了,心頭愉悅極了,立馬命親衛(wèi)喚他過來。
完顏昳到了值事廳時,莽古泰才開始用早膳,笑吟吟地對他說:“陪我再吃點?!?p> 說實話完顏昳這時抑郁得很,一肚子盡是煩惱苦悶,哪里還塞的下其他別的什么。
但他總不能找莽古泰傾訴,只能隱藏著自己的情緒。
莽古泰是個粗人,壓根注意不到。
他們兩人不過月余未見,莽古泰卻是發(fā)自內心的想念完顏昳了,親熱地攬了攬他的肩膀,笑哈哈地問:“皇上身體可好?”
北國大王是燁皇烏達補的親弟弟,烏達補有眾多子孫,而莽古泰最喜歡的是大太子的長子完顏昳,完顏昳的騎射功夫還是他親自教授的。
在他心目中,他甚至喜歡完顏昳超過了他自己的親孫子。
完顏昳笑著回道:“皇祖父身體強健,前些日子圍獵時還親自獵了頭棕熊,說是打獵沒有叔祖父您的陪同感覺并不暢快,要是您在至少還可以活抓一只犀牛?!?p> 莽古泰聽后十分得意,許多年前,在他還是年輕人時,他要是自稱騎射第二,部族里還沒有人敢稱第一呢。
閑聊過后,完顏昳向莽古泰稟報了這次他的任務,莽古泰給了他許多建議,接著又說到了一件事,“迪古乃,你知道預言奇書《天命錄》嗎?”
完顏昳點頭,“曾聽說過?!?p> “世人大都以為第一預言書是《乾坤圖》,但殊不知《天命錄》才是真正的奇書,它的神奇在于有逆天改命之效,傳說《天命錄》不僅能預言,更能指點迷津。
五百前,華藏寺住持歷練之時曾救了一耄耋老人,老人為報答他,贈與他一空白的竹簡,住持那時只當老人眼花了。
待第二天,那竹簡上卻密布文字,更神奇的是,薄薄竹簡卻怎么也翻閱不完,住持立即將其抄錄下來,這一抄錄就是九九八十一天。
在第八十二天,弟子發(fā)現住持已經圓寂,而那竹簡又變?yōu)榭瞻琢耍l也不知道住持是否全部抄了下來,后華藏寺將住持抄錄下來的文字裝訂成冊,取名《天命錄》,裝盒封存了?!?p> 莽古泰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就這么過了幾百年,《天命錄》一直不被外人所知。然有一富商突然上華藏寺向新主持討要翻閱,新主持并不清楚這《天命錄》的來源,只知其為華藏寺先住持的遺物,便不愿借閱。
那富商又多次碰壁后,買通了縣官查封華藏寺,這才終于獲得《天命錄》。
此后,他先是救了自己母親的命,緊接著生意越做越大,就在他打算買官,做著一飛升天的美夢時,他們縣發(fā)生戰(zhàn)亂了,有一人領兵攻占了他們縣,富商為了求生,將《天命錄》獻給了那人,你猜那人是誰?”
完顏昳無需多想,直接答道:“越國開國皇帝楚元闊的弟弟,靖王楚子陽?!?p> 莽古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完顏昳語氣平淡地說道:“前年游歷江南時,有幸遇到了華藏寺高僧空正大師,我拜他為師了?!?p> “這么巧?”
“是挺巧?!蓖觐仌i點點頭。
“哎,你這個臭小子,既然知道得這么清楚何不早說,害我白費那么多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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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晏搬到新的帳篷有好些天了,這期間她一直都沒再見到完顏昳,起初她以為是完顏昳不愿見她,后來同值守的士兵閑聊時,才知道完顏昳又離開軍營了。
其實完顏昳不在,她反而過得更加自在。
雖然不被允許踏出帳篷一步,但其他的地方都沒有苛待她,每日有豐盛的膳食準時送到,還可以有書可看,有琴可彈,在無聊的時光里,能自娛自樂地打發(fā)時間已是不錯了。
她彈的那把琴還是清輝呢。
從她踏入這頂帳篷時,那把清輝就已經擺在了案幾上了,她琢磨著這應該是完顏昳拿過來的,尋常的士兵肯定沒法隨便拿走這琴。
“不過也不好說,有可能燁人根本就不知道這琴是大名鼎鼎的清輝琴吧,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是知道的,只不過壓根就不重視,畢竟在他們眼中,一把清輝估計還抵不過一錠金子吧……”楚晏晏胡思亂想著。
她嘴角露出一抹哂笑,“真沒想到那時搶破腦袋也搶不到的‘清輝’,就這么隨便擺在眼前了?!?p> 楚晏晏同士兵們聊天并不是全無目的的,她一直在打聽家里人的情況,只可惜這些士兵的職位都太低了,他們并不知道任何有關恭親王和賀珫的消息。
除此以外,她還想著要同士兵學習燁國話。
她小時候去過燁國,還有許多記憶,因此學起來也不算難,畢竟燁國沒有文字只有語言,多與燁國人交流交流,很快就能大致掌握這門語言了。
除了能與那幾個燁兵說上話以外,楚晏晏能接觸到的人就只有扎赫了。
每日的早膳都是扎赫親自送來的,但扎赫大多時間是面部表情直接無視她的,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朝她給她一個好臉色。
這天,楚晏晏發(fā)覺扎赫心情頗好地哼著歌謠,于是趁機問了個問題,“小三爺,你知道有關越國宰相賀珫以及恭親王的消息嗎?”
扎赫在他家中年齡排行第三,底下與他親近的士兵都會討好地叫他一聲“小三爺”。
扎赫聽她這么一問,哼著歌謠的嘴立刻抿成了一條直線。
楚晏晏見狀便說道:“不能說是嗎?抱歉了?!?p> “倒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痹招南?,只是因為少主的原因,所以自己便不怎么喜歡這個女子,因此內心對她總有點抵觸。
他同她說道:“賀相及恭王如今都在青城寨?!?p> 那是另一個專門關押越國皇帝太后及重臣的地方。
楚晏晏其實料到了,但總是懷著情況不至于太糟糕的期待,聽后不覺眉頭緊皺起來,她沉聲又問:“那請問將軍知道我母親如今的情況嗎?”
扎赫并不高興楚晏晏一問再問,便說:“嘉??ぶ髂悴粦摯蚵犔唷!?p> 說罷,卻又快速說道:“她也在青城寨?!?p> 楚晏晏聽后面色一僵,心中徹底涼了下來,身子不受控制地退了一步,她顫巍巍地扶著桌子坐下,拿手撐著腦袋。
扎赫什么時候離開了,她也絲毫沒有察覺。
她想到了許多的事,許多有關越國和燁國從前發(fā)生的事,兩國作戰(zhàn)怎會猶如稚童打架那么簡單,現下一回憶,才發(fā)現其實兩國之間早就埋下了戰(zhàn)爭的伏筆。
她還清楚記得在三年前的朝會大典上,越國例行封賞時,燁國的使節(jié)向楚緗討要兩萬頭黃牛。
這么多黃牛運送起來很不容易,于是楚緗提出將黃牛換成連換金銀。
可他們并不愿意,只說金銀對他們而言,沒有黃牛有用。
燁國人聰明地用這個策略蒙蔽了越國,讓越國人再一次以為他們只想在家耕種,并沒有多余的想法,于是對他們放松了警惕。
當時幾乎全城百姓都在私底下嘲笑著這個才剛剛“開化”的國家,而她就不一樣了。
那時剛過完新年,她因為在雪地中貪玩,不甚患上了雪盲癥。
那幾天她眼前一片模糊,性情變得十分暴躁,沈成璧想討她歡心,便帶她去了御園。
御園是專供皇室貴族賞玩動物的地方,有時候還會用于招待各國使節(jié),于是很巧合地,她遇上了正在參觀的完顏昳。
哪怕多年過去了,楚晏晏卻也還記得完顏昳這個人,只是他在她心中仍是幼時的模樣。
在馬場中,沈成璧同完顏昳聊得不錯,他們談了許多話題,她也沒怎么認真聽。
后來沈成璧見他很欣賞其中一匹白馬,便特意問他還有沒有什么想帶回家鄉(xiāng)的東西。
他當時是這么說的,“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歡。”
她聽后從心底里鄙夷這個異族人,賀珫告訴過她,黃牛對于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很重要,而燁國一開口就是兩萬頭,對于越國來說并非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想啊,完顏昳還真是貪心,別人的東西他難道都眼饞嗎?
于是她故意對他說:“那本郡主就將這馬賞給你了,趕快帶著它回你家鄉(xiāng)吧,不過它可幫不了你犁地種田!”
……
從前的事再怎么琢磨,就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而人需要的是往前看,某些時候其實可以試著通過“修復”一些事情,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
楚晏晏不想躲著完顏昳了,她開始迫切地希望見到他,與此同時,還有一人也和她有著一樣的想法。
那個人就是莽古泰。
莽古泰得閑時,好奇心起,派了個親衛(wèi)往完顏昳負責的營地走了一趟。打聽來的消息令卻他十分不滿意,他甚至開始胡思亂想了,“不應該啊,他心心念念了這么久呢……難道迪古乃有隱疾不成?”
鄭重思慮良久之后,莽古泰派人去召回完顏昳,同時他暗暗戳戳地開始謀劃“大計”。
完顏昳什么也不知情,還以為莽古泰找他有重要的軍務相商,于是即刻騎著馬從青城寨大營趕了回來。
回來時,他腳下控制不住地先往楚晏晏那兒走去了。
只見楚晏晏坐在帳前的小馬扎上與幾個士兵說說笑笑著,她開心得眼睛都笑成了一雙月牙兒。
倏然,她朝他這邊側了下頭。他以為她會站起來的,哪怕不給他一個笑容,但至少也應該要有所表態(tài)。
卻不想她竟毫無反應的又轉回頭,繼續(xù)與那些人笑鬧。
完顏昳并不知道這一刻他的臉已然陰沉得嚇人,只感到心里喘不過氣來,他不愿再瞧見楚晏晏,甩袖便離開了。
楚晏晏還沉浸在小士兵同她講的那件趣事中,后知后覺地想到,剛才那個出現在她視線余光中的人有點眼熟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