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過天晴
“少主，嘉福郡主已經(jīng)出去了?！?p> 扎赫手里捧著一本書，朝帳外瞟了一眼后，將視線又投向書本上。
完顏昳睜開眼睛，由于他傷的是背后和腦袋，所以只能趴在榻上養(yǎng)傷，頭枕著手臂，目光所及之處很狹窄，手臂也酸酸麻麻的，于是他轉(zhuǎn)了個方向，面朝著扎赫。
扎赫見他躺得這么不舒服，便說：“少主，要不你起來活動活動？”
完顏昳沒接受他的提議，“算了?！?p> 扎赫其實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躲著楚晏晏。
他將書放低，看著完顏昳苦口婆心說道：“你又沒做錯什么，昨日那件事本就是北國大王自己安排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嘛，所以怪誰都怪不到你頭上呀，再說了你昨夜還救了她呢，要不是你，她現(xiàn)在還在蹲大牢呢?！?p>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完顏昳并沒將扎赫絮絮叨叨的話聽進(jìn)耳里。
大概就是左耳進(jìn)左耳出罷了……
醒來大半天了，但凡楚晏晏一出現(xiàn)，他就開始裝睡。
偏偏楚晏晏得了莽古泰的命令，要留下來伺候他，他連睜開眼看她的勇氣都沒有，哪里敢開口提出讓她走這樣的話。
只有每當(dāng)她出去的時候，他才能找回一絲輕松自在。
都說只要自己不尷尬，那么尷尬的就是別人，可他偏偏就是心虛，在她面前做不到不尷尬??！
扎赫見他沉默不語，決定激他一回，“少主，你是不是很怕嘉?？ぶ?？”
完顏昳立馬伸直了脖頸大聲道：“我怎么可能怕她！”
扎赫于是裝模作樣轉(zhuǎn)頭看向帳口，惡意賤兮兮喊著：“她又來了！”
完顏昳一聽即刻緊閉眼眸，然而壓根就沒聽到腳步聲，只有扎赫哈哈大笑的聲音，他知道自己被戲弄了，張開眼睛朝扎赫揮拳警告，“你小子皮癢了是吧！”
說罷又緊張地說道：“小聲點！”
扎赫笑著笑著直接深深嘆了口氣出來，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要說什么好，于是繼續(xù)捧著書看。
好一會兒過去了，完顏昳發(fā)現(xiàn)扎赫今日竟能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地看書，時而眉頭緊蹙，時而嘴角輕揚，他都對書上的內(nèi)容有些好奇和神往了，便問：“你在看什么書？”
扎赫的目光一刻都沒離開書本，“逍遙游?！?p> 完顏昳一聽還以為是本收錄越國詩詞的書，便單手托腮道：“還有嗎？也拿本給我看看?！?p> “目前就出了兩冊，我這是第二冊，前一冊在我?guī)だ铮僦髂闩恐蛣e看書了，我念給你聽吧。”扎赫說道。
完顏昳點點頭，接著扎赫清清嗓子念了起來，“知玉琴今為興門戶，不將心于吾之，然而吾未能止吾之思慕之情?！?p> “等等！”扎赫才讀了一句，就被完顏昳打斷了，“你這是看的什么書？”
“話本子?！?p> “我讓你看古人的著作，多讀詩詞，你怎么看起話本了？學(xué)習(xí)漢文讀這個沒用，你得看些真正實用的書?！?p> 扎赫鼓起面頰抱怨道：“可我一看那些就困。”
完顏昳自己喜歡漢文，便讓扎赫跟著一起學(xué)，可扎赫哪里是學(xué)習(xí)的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完顏昳都能填詞作賦了，他還有一大堆字看不懂，每當(dāng)完顏昳催促他學(xué)習(xí)時，他就頭痛。
上回他領(lǐng)兵去定京城里收繳時，恰巧地在一家書鋪里發(fā)現(xiàn)幾本話本子，他又恰巧那么隨手翻了翻。
結(jié)果這一看就被吸引了，完全停不下來，他這才知道原來書還可以這么寫呢，在他看來比那些枯燥的詩詞有趣多了。
完顏昳心想，“雖然這內(nèi)容不那么正經(jīng)，但他愿意看話本也比什么都不看強。”
于是叫他繼續(xù)念。
“……若非事急之定不強入，一道姑追之于后，遂愈走愈疾，玉琴迎面而來，其方浴罷，面色紅潤，發(fā)披于身后，行間飄揚，頗具嫵媚……”
不知不覺，完顏昳開始浮想聯(lián)翩。
他一進(jìn)門便瞧見她側(cè)躺在榻上，小小的身子穿著不合身的寬大衣袍，頭發(fā)蓬松著，將整張臉都要隱了去，從側(cè)后只能瞧見小巧精致的下巴，以及粉嫩的唇瓣，而再往下就是……
“完顏昳，喝藥了！”
那身影同眼前的人一點點重疊，完顏昳猶自愣神著，呆呆看著她的紅唇一張一合，他喉嚨很干，不由自主滑動了下。
楚晏晏微微蹙眉，她問扎赫，“他怎么了？”
扎赫也搞不清楚，伸手一推，完顏昳猛然回過神，一看楚晏晏竟然突然冒了出來，還近在眼前，嚇得他猛地往后一倒。朝扎赫直瞪眼，以眼神問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扎赫無奈地用眼神回答：“我叫了你好幾遍了好不！”
楚晏晏瞧他們眉來眼去的，輕咳了一聲道：“完顏昳，你醒了就好，該喝藥了?！?p> 完顏昳面色訕訕，他端起藥碗掩飾自己的拘謹(jǐn)，像喝酒那樣咕咚咕咚一飲而盡，中藥又苦又燙，他忍不住皺起臉。
楚晏晏等他喝完后遞給他一塊糖，完顏昳接過塞到嘴里。
到了該用晚膳的時間了，她問完顏昳想吃點什么，待完顏昳說完后，正要轉(zhuǎn)身出去，結(jié)果扎赫溜在了她的前頭，他搶著說道：“我去拿！”
說完幾大步走沒影了。
楚晏晏見狀只能坐下來陪著完顏昳，她其實怎么可能一點別扭都沒有，但是她會裝。
她不僅會裝，臉皮也比完顏昳厚些，并且現(xiàn)在將完顏昳視作菩薩贈與她的救命毫毛。
既然完顏昳不同她講話，她便主動開口道：“謝謝你昨晚又一次幫了我。”
“沒事?！蓖觐仌i淡淡說道，“你愿意解釋一下嗎？”
楚晏晏不打算瞞著她，“昨夜爆炸的那東西你肯定不陌生，是火藥，但并不是我臨時放進(jìn)去的，在上元節(jié)前，你們要求我們上交彩燈供你們賞玩，我便……”
她很坦然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他聽，最后她道：“我那時的確存著報復(fù)的心思，可現(xiàn)在沒有了，你放心。”
她給完顏昳一個示好的信號，完顏昳自然能聽懂，他也想給楚晏晏一個臺階下，于是道：“換了誰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你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比方說叫別人根本查不出來是你做的?！?p> 完顏昳笑了笑。
楚晏晏卻是十分意外他會這么說，呆愣片刻后開玩笑道：“你這是在鼓勵我與你們作對？”
完顏昳語氣輕快，“我可不敢，真要那樣的話，我就成了哪邊都嫌棄的人了?！?p>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閉口不提有件事，昨夜這場鬧劇就算翻篇了。
并且他們都能微妙地感覺到，他們間那種“緊繃感”和“扭捏感”正慢慢消失了。
只不過完顏昳心中其實還有一件事想同她說，卻又不知該怎么說。
他料到莽古泰一定會派人搜查恭親王府，他擔(dān)心要是真被莽古泰的人搜出火藥來，萬一他要拿此事責(zé)罰楚晏晏，他會很被動。
于是昨晚醒來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吩咐扎赫，派出他們自己的人手，趕在前面去了恭親王府一趟。
如今“火藥”已到手，他卻真的十分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