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在努力偽裝成正派人士,”凌原詫異地看向舷窗中倒映出的自己形象,蟲洞隧道正在舷窗前方宏偉拉開征途的帷幕,“是不是因為我太黑了?”
他駕駛穿梭機,來到與偷渡客約定的行星。
螺旋形態(tài)的柱狀植物群頂天立地,高聳向粉紅色的天空。
寂靜而寬敞的天際間,遨游著一條條奇異詭誕的飛行生物。生物身形修長,長著上百條節(jié)肢,六對薄薄的半透明翅膀輕微扇動,幫助它們猶如龍蛇游走于朦朦朧朧,劃破天際的光環(huán)帶之下。
凌原將穿梭機停在植物群中央的一塊空地上,他懷抱毛毛,仰望著粉嫩天際中悠游自在的飛行生物們。
一艘黑乎乎的鐵塊飛船突然闖入到空中,驚動了飛行生物們。它們嚇得到處逃竄,遠離來者不善。
飛船穩(wěn)穩(wěn)當當降落在凌原前方,發(fā)出噗嗤一聲巨響,隨即船身噴出一大片白霧。
艙門緩慢打開,一名披著黑袍,肩背著一把步槍,兜帽之下,只有一枚疑似眼睛的紅光閃耀。
“你好……”凌原向偷渡客友好地伸出手。
“為什么有一只寵物?”偷渡客無情地發(fā)出磁性沉穩(wěn)的聲音,“它不在我們的偷渡合同內(nèi)。”
“現(xiàn)在可以改變合同的內(nèi)容嗎?”凌原擠出尷尬的笑容,“毛毛很乖,它不會亂叫?!?p> 偷渡客猶豫半晌,才緩緩道出。
“這得加錢。”
“你去聯(lián)系我的線人,他會給你錢。先將我送到目的地吧,”凌原主動走向偷渡客的飛船,“你的錢,一分都不會少?!?p> 偷渡客用紅色發(fā)光眼睛掃視凌原,似乎在揣度凌原的能力。
“待在貨艙里,不要亂動,不要使用任何電子設備?!蓖刀煽偷巧巷w船,關閉飛船門,不緊不慢地走向駕駛室。
“沒問題。”
凌原乖巧地坐在貨艙角落,懷抱毛毛。
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漫長旅行,一路顛簸,等待飛船艙門再一次開啟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是一片蕭瑟枯萎的怪誕森林。
“到站了,”偷渡客離開駕駛室,向凌原歪側(cè)頭,“穿越森林,一路向東,會路過一個廢棄的城市,廢棄城市再往東一個小時路程就是十三號殖民地的新橙。找到名為歸宿的酒吧,酒吧老板會帶你去泰拉?!?p> “從這里走到十三號殖民地的新城需要多久?”
刺骨的涼風一股腦涌進飛船,吹起凌原的衣衫,凍得他瑟瑟發(fā)抖。
“如果你認識路,十個標準小時就可以走到?!蓖刀煽屠淠鸬馈?p> “十個標準小時?”
凌原忐忑不安地離開飛船,雙腳踩在松軟的泥土上。
“往左轉(zhuǎn)三十度,那個方向就是東邊?!?p> 偷渡客扔下這句話,麻利地關閉飛船艙門,駕駛飛船離開森林,將凌原和毛毛遺留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寒風中。
“往左轉(zhuǎn)三十度……”
凌原謹慎地轉(zhuǎn)圈,確定自己只轉(zhuǎn)了三十度后,毅然決然地走向看不見盡頭的陰郁森林。
恒星黯淡,天色漸層,不祥的烏黑云層薈萃于陰暗的天空。
涼颼颼的風兒穿越枯萎纖細的樹林,發(fā)出嘩啦啦的滲人聲響,猶如亡魂們的悲語,在凌原的耳畔竊竊私語。
在這片無人的森林中,偶爾會有靈動怪異的小動物成群結隊地路過凌原的視野,它們一見到凌原,就害怕膽怯地加速逃離。
凌原穿越看似千篇一律卻又擁有截然不同細節(jié)的森林,如撥云見霧,直達高聳的斷崖。
他站立在危險陡峭的斷崖邊緣,俯看著滿目暗黃色的窸窣樹林,與那一片半身埋藏在黃土中的戰(zhàn)艦殘骸。
電光閃白天際,沉悶的雷聲在烏云密布中連接不斷響起,仿佛在重演三年前降臨在這顆無辜星球上的戰(zhàn)爭號角,醞釀著一場規(guī)模宏大的暴風雨。
“要下雷暴雨了,”毛毛繞著凌原的小腿旋轉(zhuǎn),急切地用小爪子拉扯凌原的褲子,“我們進戰(zhàn)艦殘骸中避雨吧?!?p> “不,我們繼續(xù)往東邊走?!?p> 凌原俯身懷抱起毛毛,他從高崖一躍而下,用意念在身體上施加向上的升力,抵消他下墜的力量。
他身手輕盈地降落在戰(zhàn)艦殘骸的破碎甲板上,沿著千瘡百孔的甲板往前,一眼瞥見戰(zhàn)艦的尾翼上萊錫王朝的鎖鏈與火的標志。
“賽羅人的戰(zhàn)艦……在這里埋葬了三年……”
凌原輕聲念著,他離開戰(zhàn)艦,落于戰(zhàn)艦尾部。
伴隨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大雨磅礴而下,狂風席卷而至,飛舞的雨水吹打在他的貼身個人護盾上,激起一片片純白色的漣漪。
“嗚嗚,毛毛的毛毛都濕透了!毛毛沒有個人護盾,你太壞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毛毛的感受!”毛毛啃咬著凌原的褲腳,大聲抱怨。
“你也會怕雨?”
凌原無奈俯身抱起毛毛,將渾身濕漉漉的毛毛抱在懷里。
毛毛瘋狂甩著頭,雨水酷似飛旋的刀刃撲甩在凌原的護盾上。
“如果我沒有個人護盾,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你濺一臉水了?!绷柙訔壍夭[起眼睛,將毛毛夾在自己的胳膊腋下。
“你為什么不用能量!這樣要走到何年何月!”毛毛氣急敗壞地向空氣揮舞小爪子。
“我不想被人類聯(lián)盟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非法的偷渡客,”凌原表情嚴肅,用手指戳著毛毛軟乎乎的額頭,“我頂多使用意念?!?p> “那就快點用?。∶獌龀衫涑怨啡饬?!”毛毛張開嘴巴,兇狠地咬向凌原的手指頭,最終只咬到一團空氣。
“本來我想節(jié)省精力,但既然你強烈要求,我就勉為其難接受。”
凌原將意念集中在雙腿上,繃緊腿部肌肉,腳底用力一蹬地面,借助意念的力量,猶如離弦之箭飛躍上高聳入云的纖細之樹。
他以樹枝為落腳點,在暴風驟雨的掩體中,與爆閃的雷電賽跑,以追風逐電的勢頭,徑直奔馳向遙遠的東方。
不出一個小時,他看到遠處有一柱擎天,暗灰色的塔柱折射出躍動的金光。
凌原選擇在離塔柱大約一千米時,降落回雜草叢生的林地。
他徒步行走在比他高三倍的雜草中,步履維艱,撥開層層植物,透過面紗般的雨幕,終于可以一睹到時隱時現(xiàn)的城市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