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深處,某個角落。
五個相貌略顯丑陋的男子渾身緊繃,借著商店招牌的遮掩,或半蹲或蜷縮地藏在五個不同的方位,彼此間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他們保持著沉默,眼神不時警惕又兇狠地看向身前的小路,仿佛那里隨時會竄出一個人來一般。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他們宛如雕塑一般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一絲一毫懈怠。
跟在吃燒烤時的松懈模樣判若兩人。
突然,一個將自身全身籠罩在陰影處的男子,低沉地開口道:
“他們離開燒烤店了,正在向我們這里走來?!?p> 話音剛落,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一般,五人不再保持雕塑的模樣,氣氛活躍了起來。
其中,一個躲在“驚爆價,三十元一件,一百元三件”的服裝店招牌后的瘦小男子譏嘲地笑了一聲:
“走這么慢,他們還真以為吃定我們了?!?p> 躲在陰影處的男子回道:
“畢竟九序那位大人物已經(jīng)捏住了我們的命門,他們不著急也是應(yīng)該的?!?p> 一個身形目測兩米,蜷縮著身子躲在一個餐飲招牌后的男子聞言,不忿地道:
“嘁,他們也就靠長輩了,有本事跟我單挑啊。”
“哈,趙巖,別自我安慰了,人家可是精英,單挑你也不一定打得過好吧。”
躲在服裝店招牌后的瘦小男子似乎有些看不起這位身形兩米的男子,毫無顧忌地嘲諷了起來。
“不試試,又怎么知道?”
“試試就逝世?!?p> “你又欠揍了?”
“怎么,你以為我怕你?忘了上次我和王二怎么教訓(xùn)你的了?”
眼瞅著倆人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一個倚靠在店鋪卷簾門旁,沒有絲毫遮掩自身意思的男子忽然開口,制止了同伴們的拌嘴:
“別吵了?!?p> 眾人頓時收聲,目光炯炯地盯向了他。
卷簾門男子低咳了兩聲:
“如果不是那位告知我們九序的大人物已經(jīng)對我們出手了,我們最后可能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們爭這個又有什么意義。”
他轉(zhuǎn)身,望向了燒烤店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但現(xiàn)在,既然我們知道了,那就肯定不能如他們所愿......廉子?!?p> “在?!倍阍陉幱疤幍哪凶踊氐?。
“那位給你的東西你拿好了,待會兒能不能換掉幾個就看你本體的表現(xiàn)了。”
“是?!?p> “王一王二?!?p> “在?!?p> “待會兒我會用我和廉子的虛影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們盡全力放火,放得越大越好,把局勢攪亂了,廉子本體才好下手?!?p> “是?!?p> “大巖?!?p> “在。”
“這回不用保留實力了,把你的力量倍增到最大,正面搏殺就靠你了?!?p> “是?!?p> “好,都打起精神來,反正無論如何我們都活不了了,死之前多拉幾個‘精英’墊背,也不虧?!?p> 安排完接下來的事情后,卷簾門男子如狼一般蹲下,眼中寒光閃爍。
九序大人物?
想拿我們當(dāng)開刃材料?
呵。
那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呢。
況乎人哉。
......
與燒烤店老板交流一番后,沒有什么特別收獲的九序一行人又按部就班地在狹窄的道路上走了一陣子。
不得不說,后街不愧是方圓幾里內(nèi)最魚龍混雜的商業(yè)街,雖然環(huán)境什么的可能跟那些體面人去的大商業(yè)街沒法比,但這面積確實是大得沒的說。
更為精妙的是,它還有一個其他商業(yè)街無法匹敵的特點——它的大面積,是靠長度維持的。
如果說,把一個正常的商業(yè)街比作身材勻稱的美男,那么后街就是只豎著長的竹竿兒,要長度不要廣度。
那彎彎曲曲的道路于樓房的夾縫中不斷伸延著,看不見盡頭,在黑夜的映襯下,仿佛通往地獄一般。
面對如斯詭異的路況,菜鳥們第一次出任務(wù)的興奮感不知不覺被磨滅,話也漸漸少了起來,氣氛變得略顯壓抑。
在察覺到菜鳥們的狀態(tài)不對后,陳瀾斟酌了兩下,開口向菜鳥們復(fù)述了一些逃犯的信息。
他這是打算借此活躍一下氣氛,順便讓菜鳥們對接下來該面對什么心里有個準(zhǔn)備。
嗯,才不是因為他想在菜鳥們發(fā)表不靠譜看法后,冷酷地說一句“這屆新人的素質(zhì)不行”呢。
因為要執(zhí)行開刃,菜鳥們并沒有被告知任務(wù)詳情,逃犯們的具體情況只有陳瀾和藍(lán)冰二人知曉,所以這還是菜鳥們第一次知道自己正在追捕的是何許人也。
他們的臉色頓時僵住了。
“這......這么多三階大佬?”
小奇感覺自己有些結(jié)巴了。
要知道,身為萌新的他們才剛剛熟練掌握自己覺醒的異能,勉強算是邁入了一階的門檻。
這在同齡人中不算差,但在三階大佬面前依然還是跟紙糊的一樣。
三階是什么概念?
就超凡界中的普遍理性而論:
一階,擁有規(guī)避小型熱武器,如手槍之類的能力。
二階,無懼小型熱武器。
三階,在大型熱武器,如RPG的打擊中存活。
四階,無懼大型熱武器。
五階,在核彈非正面打擊下存活。
六階,硬抗核彈。
由此得知,三階的大佬們,赫然已經(jīng)能在大型熱武器中存活了,這是什么概念,這就是人形高達(dá)!
而更高層次的大佬,比如說那傳說中的、不知道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的六階強者,更是能在核彈正面打擊下存活,那都已經(jīng)不算是人了,甚至可以說不算是生物了,說是古代的神仙都不為過。
而這,對于人類覺醒者們來說,還僅僅只是靠異能反哺獲得的基礎(chǔ)身體素質(zhì),還沒算其擁有的異能的強度!
當(dāng)然了,對于異類們來說,這也是異類不使用天賦和術(shù)法時擁有的基礎(chǔ)身體素質(zhì)。
在這里,可能有人要疑惑了,既然沒有算異能和術(shù)法的強度,那所謂的階位不就無法準(zhǔn)確判斷一個人的實力了嗎,階位之分還有什么意義呢?
實則不然,即使算上異能和術(shù)法的強度,階與階之間的差距也是相當(dāng)大的。
就拿人類來說,能夠無視階位差距的家伙,無一不是變態(tài)牲口一級的人物。
要么是元素品質(zhì)起碼A級的元素系覺醒者,要么是擁有其他逆天異能的覺醒者......最次最次也是在某個領(lǐng)域非常突出、遠(yuǎn)超他人并懂得合理揚長避短的天才。
所謂的越階戰(zhàn)斗,在那些變態(tài)以外的普通覺醒者眼中,簡直如同神話一般不可觸及。
原因很簡單——階與階之間的基礎(chǔ)身體素質(zhì)差異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宛如天塹般難以逾越、讓人絕望。
打個比方,一個低階位的火系覺醒者,如果火元素品質(zhì)不高的話,甚至可能連高階位強者的臉皮都燒不開。
高階位,臉皮就是這么厚。
更別提,不同的階位之間,對異能的開發(fā)利用程度也判若云泥。
對于那些高階位的強者來說,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是單純地靠異能本身了——他們甚至能領(lǐng)悟開發(fā)出一些類似游戲中“技能”的東西。
跟單純使用異能的小打小鬧比起來,這些被稱為“覺醒技”的技能威力才是真的恐怖,幾乎每個都是能夠讓人逆風(fēng)翻盤的底牌,妥妥的殺手锏。
所以說,高階位強者對低階位菜鳥的統(tǒng)治力幾乎是不可撼動的。
正如一句老話說的那樣:
也許,階位低的人不一定弱小,但階位高的人,一定強大。
而這,也從側(cè)面反映出了熱武器的威懾力——一名普通人類,在合理使用槍械的情況下,是有很大可能獨自擊殺一名高階異類的。
這就是人類能在覺醒者數(shù)量遠(yuǎn)少于異類的情況下,依舊打得異類灰頭土臉的最大依仗!
也是近年來軍火物資管控越來越嚴(yán)格的真正原因!
不過熱武器強大歸強大,小奇三個菜鳥們可沒有這么給力的東西,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眼瞅著要跟三階大佬短兵交接了,他們不免緊張了起來。
別說三階了,二階那倆火系覺醒者都能輕松要了他們的小命。
看著慌張的菜鳥,陳瀾頓時責(zé)任感上涌,忘掉了逗弄他們的心思,拍著胸脯保證道:
“放心,有我保護(hù)你們,他們連你們一根頭發(fā)都碰不到......
“雖然我也是三階,但三階和三階也是不一樣的!”
“額......”
菜鳥們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靠攏到了藍(lán)冰的身邊,齊聲道:
“藍(lán)冰姐,麻煩您保護(hù)我們了。”
藍(lán)冰神色不變,淡淡地點了點頭。
陳瀾:“???”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菜鳥們。
過一陣子九序里的萌新就要采取導(dǎo)師制拜師了,你們幾個兔崽子可別落到我手上。
沒你們好果子吃!
這時,菜鳥里那名一直沒怎么說話、顯得害羞靦腆的男生阿秀突然羞羞答答地開口了:
“那......那個,瀾哥?!?p> “干什么?”
陳瀾沒好氣地回道,感覺自己要維持不住大前輩形象應(yīng)有的氣度了。
阿秀看著陳瀾沒好氣的樣子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我們......我們現(xiàn)在前進(jìn)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點,不會被逃犯跑掉嗎?”
這是阿秀從進(jìn)入后街后就有的疑問。
——他們一路上實在是太輕松了,一點追捕逃犯的感覺都沒有,如果不是背景太過陰暗,說是出來踏青的都不為過。
“哦?”
陳瀾聞言眼睛微微一瞇:
“直到現(xiàn)在才有人發(fā)現(xiàn)這一點嗎,所以說啊,這屆新人素質(zhì)不行啊?!?p> 本來都忘了要說這句話的,誰讓你們不信任我。
哼,報復(fù)回來了!
菜鳥們不知道某個前輩的小心思,聽著前輩義正言辭的批評,都慚愧地低下了頭。
陳瀾見群鳥低頭,心里一陣舒爽,拿捏著架子道:
“算了算了,新人確實對這些事情不太敏感,我給你們解釋一下吧?!?p> 話雖然這么說,陳瀾卻沒有直接說出原因,畢竟開刃這事不好明說。
說了,他還怎么當(dāng)“壞前輩”,在把對面打成殘血后假裝打不過呢?
于是,他扯起了另一件事:
“你們應(yīng)該能猜到,在這之前,我們九序已經(jīng)有人跟逃犯戰(zhàn)斗過了。”
寧寧緊跟思路,恍然道:
“所以才會有逃犯們異能的情報嗎?”
“嗯,沒錯。”
陳瀾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直接干掉他們,但他們的情況也被我們試探得七七八八了。
“而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點,因為戰(zhàn)斗很激烈,他們......流血了?!?p> “流血了?”小奇疑惑,“這跟之前那個問題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陳瀾笑了笑,沒有賣關(guān)子,直接道:
“巫毒婆婆出關(guān)了?!?p> “???”
寧寧驚呼一聲,聲音有些發(fā)顫:
“是喜歡做娃娃的那個巫毒婆婆嗎,她出關(guān)了?”
小奇也是瞬間想到了什么,一臉震驚:
“據(jù)說巫毒婆婆能利用他人的鮮血制造巫毒娃娃,殺死娃娃就等于殺死鮮血的主人,這難道是真的?”
“嗯,沒那么夸張,但也差不多了?!?p> 陳瀾含糊了一句,然后看向阿秀,笑道:
“所以你明白為什么我們不著急追人了嗎,那些逃犯早已經(jīng)逃不掉了?!?p> 阿秀聞言,先是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后又忽然搖了搖頭,不解道:
“那既然巫毒婆婆已經(jīng)出手了......”
阿秀沒有再說下去,但其他人都知道了他想問的是什么。
既然巫毒婆婆已經(jīng)出手了,那還要他們五人干嘛?
給逃犯們安排誦經(jīng)、奏樂、火葬、揚灰一條龍服務(wù)嗎?
逃犯:我tm可謝謝你啊。
......嘖,怎么盡在不該敏感的地方敏感。
看著菜鳥們求知的目光,陳瀾腹誹了一陣,決定扯個謊:
“跟你們說說也沒關(guān)系。
“沒錯,我們這次出來目的確實不是為了抓捕逃犯?!?p> 他指了指自己:
“是為了我。”
“你?”
小奇臉上疑惑的表情就沒消失過,又一次憨憨地問道:
“這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問題,一旁的寧寧不禁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慨。
雖然她也不知道問題答案,并且也想知道正確答案,但畢竟是個女孩子,一直都不好意思開口問來著。
還好身邊有個二百五。
嗯,好像把自己也罵進(jìn)去了?
而另一邊,阿秀倒是一臉若有所思: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瀾哥是要破階了嗎?”
“阿秀果然聰明。”
陳瀾笑了起來:
“沒錯,上頭的意思就是讓我在與高手的生死搏殺中得到突破,所以才會讓我們來追逃犯?!?p> 他擺了擺手指,略微有點嘚瑟:
“要知道現(xiàn)在可是和平年代,符合我這個級別、能給我?guī)韷毫Φ奶臃刚娴牟欢嗔?,所以之前我們的人才在有實力?dāng)場抓捕逃犯們的情況下故意放水,目的就是讓他們有機會碰上我?!?p> 小奇和寧寧驚了。
堂堂三階大佬逃犯,竟淪落成無情的陪練機器。
不愧是組織。
牛逼克拉斯!
阿秀也暗自點了點頭。
他本來懷疑前輩是想偷偷摸摸帶著他們搞開刃儀式呢,沒想到是為了自己進(jìn)階。
而且,前輩也確實到三階巔峰了,邏輯也說得通。
那沒事了。
一旁,陳瀾悄悄看了阿秀兩眼,見他信服地點了點頭,頓時呼了口氣。
看來,晚輩太敏銳也不是件好事。
還好他提前準(zhǔn)備過了,還專門去網(wǎng)上取經(jīng)如何說謊。
九十九分真話,摻一分假話的謊言,是最不容易被識破的。
——這就是他從網(wǎng)上取回的真經(jīng)。
巫毒婆婆就是握住逃犯們命脈的那位九序高層,此點為真。
針對逃犯的圍剿故意放水,此點也為真。
陳瀾只是把最終的受益者從開刃的菜鳥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了而已。
但事實上,“希望他在與高手的生死搏殺中得到突破”,純屬是無稽之談。
不說他早已不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現(xiàn)在離突破只差靈光一現(xiàn)的頓悟。
就憑那幾個逃犯的水準(zhǔn),完全沒辦法給他帶來“生死搏殺”的壓力。
學(xué)習(xí)過專業(yè)知識、接受過系統(tǒng)訓(xùn)練的陳瀾,要是連野路子出身的同階超凡者都打得費勁,那也別談什么突破了。
干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丟不起這個人。
在這一番交流后,菜鳥們雖然又恢復(fù)到了沉默寡言的狀態(tài),但氛圍卻沒有了之前那么凝重。
眾人埋頭趕路,不一會兒,眼前便又出現(xiàn)了一個拐角。
“嗯?大家停一下?!?p> 本來還有些走神的陳瀾,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眼神一凝。
菜鳥們頓時停下了腳步,帶著三分緊張七分興奮地看向了他。
陳瀾站在原地,身上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出了溫和的光芒。
他細(xì)細(xì)地品味了一下空氣中的能量波動,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看樣子,我們的目標(biāo)在邀請我們過去呢。”
他扭頭看向藍(lán)冰: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保護(hù)好寧寧他們,我去去就回?!?p> 說完,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待會兒會假裝被打倒,方便菜鳥們完成開刃儀式。
藍(lán)冰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大意。
陳瀾自信一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就憑他們幾個,我分分鐘讓他們喊救命好吧!”
菜鳥們頓時對自家前輩投出了尊敬的目光。
于是,三分鐘后。
大火染紅了半邊天空。
“臥槽,這啥玩意兒?!
“救命,藍(lán)冰救命?。?!”
陳瀾驚慌失措的求救聲從拐角后傳來。
藍(lán)冰暗暗扶額,本想說陳瀾演得太過頭了,突然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一般臉色一變。
“你們在這里等著,別亂跑?!?p> 她嘴唇輕啟,噼里啪啦宛如說話燙嘴般地叮囑完菜鳥們后,刷一下便趕向了拐角之后。
只留下菜鳥們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就這樣,又過了幾分鐘,小奇突然輕咦了一聲。
他拉了拉阿秀的衣袖,將目光移向某處,黑色的眼眸變得如天空般清澈湛藍(lán),眼波流轉(zhuǎn)間仿佛能看到道道流螢般的光點從中劃過。
“阿秀,那里......好像藏著一只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