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袤奇宗”并不是多寶公司的固定客戶,但陳闊之前卻是認識楊寧普的。
十四歲時,他跟著師兄出去除靈,偶遇過楊寧普,打過招呼,甚至還一起合作除過“惡靈”。
當然,那時的陳闊只是跟著出去見世面的小師弟,并未出手——就算偶爾打些下手,也是用傳統(tǒng)的驅使法器、使用靈術的方法,還沒有形成他自己的全套“以靈攻靈”的降妖除靈方法論。
楊寧普和陳闊的師兄張緲算是有些交情,他們也有一個年輕修者的群,偶爾在同一座城市除靈時,還會相邀一起吃飯什么的。
其中有一次,陳闊也跟著師兄和楊寧普一起吃夜宵。
當時飯桌上,楊寧普大吹特吹他們“袤奇宗”位列五大宗門,如何牛比、強大,高手如云,他們“袤奇宗”的法術、靈術如何精妙強悍,末了還要加一句“可惜你們不是袤奇宗弟子,不能跟你們細說”,得瑟之情溢于言表。
正是青春逆反期,天天壓抑欲火靠超大運動量排解的陳闊哪里能忍得了,當即就是發(fā)動陰陽怪氣嘴炮大法把喝了點酒的楊寧普噴得張口結舌,話都說不囫圇了。
于是急了的楊寧普說要跟陳闊單挑,要教訓教訓這沒禮貌的小輩。
那可不正中陳闊下懷,直接蹦起來應約。
當時十四歲的陳闊還不像現(xiàn)在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但也已經有一米七五,而且平日里在學校的時候天天跟著田徑隊、散打隊各種操練,壯得跟只小牛犢似的。
于是毫無懸念的,在沒用靈術的情況下,楊寧普連五秒鐘都沒扛住,就被陳闊壓在地上揍了。
要不是在旁邊差點笑岔氣的師兄及時出手拉開了陳闊,估計楊寧普要被打哭。
不過幾年后,老道士過世,師兄說是要去找個地方修煉,從此便渺無音訊,宗門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而師兄不在,陳闊也便再沒見過楊寧普,沒想到再次相見,卻是在這里。
當初還是個初中暴力少年的陳闊,如今已是一家公司的老總。當年熱衷吹噓宗門牛比的楊寧普,也已是留了長須、帶著徒弟的資深修者。
“老楊,你今天過來,是公事,還是私事?”陳闊問道——他其實能猜到對方上門的目的,但有些話不能由他來開頭。
楊寧普沉吟了一下,說道:“不能算私事,但也不完全是公事?!?p> 他說著,對其中一個徒弟示意了一下,進辦公室后就一直站著并不落坐的徒弟,立刻將背著的一個長盒放在桌上打開,露出里面的一把二胡。
楊寧普將那把二胡拿起,放在膝蓋上,輕輕拉了一小段二泉映月,然后問道:“怎么樣?”
“有形而無魂,這把二胡已經廢了?!标愰熤浪麊柕牟皇抢迷趺礃?,而是樂器的聲音。
這把二胡看起來除了底部有些干裂外,似乎并無明顯破損,拉也還能拉,但任意一個修者都能看出來,這二胡已經“廢”了。
楊寧普點了點頭,將二胡遞給陳闊:“這把二胡,你眼熟嗎?”
陳闊接過后笑道:“當然,這是葉家二樓樂器室里的那把吧?”
微頓了下,他又說道:“看來葉家之前請的‘袤奇宗’修者,是老楊你啊!你現(xiàn)在是常駐仙岳市了?還是恰巧路過?”
楊寧普說道:“我一般常駐在隔壁海虹市,不過仙岳市也是我負責的范圍……”
說著,楊寧普忽然語氣轉厲,銳利的眼神緊盯著陳闊:“你既然知道葉家找了‘袤奇宗’除靈,還攙和其中,這是壞了規(guī)矩知不知道?五大宗門二十年前就定下了規(guī)矩,劃定了范圍,哪個宗門負責哪一塊,都在公告里的。”
陳闊卻并未被他的氣勢嚇到,笑道:“規(guī)矩我當然知道,但葉小姐應該有跟你說過吧,是她主動找我,而不是我主動找過去的,這可不算壞規(guī)矩?!?p> 五大宗門確實規(guī)定了各個“名門正宗”開展活動的范圍,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遇到比較大的麻煩,相互求助,才會進入對方的活動范圍。
但這只是“理想狀態(tài)”,這個規(guī)矩從定下那天開始,就沒有真正被執(zhí)行過。
因為有一種情況是不受這一規(guī)矩約束的,就是委托人直接聯(lián)系。
“降妖除靈”這種事,從來不是開店做生意,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宣揚的,一方面靠的是修者自己去搜尋靈異,另一方面則主要是民間口口相傳的口碑和私下間的人脈。
畢竟普通人對修者的信任,是和修者之間直接建立的。
陳闊知道,楊寧普說這話,并不是真的要追究他的責任,今天上門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興師問罪,而是為了接下來的話題能占據(jù)主動。
當然,若是他對宗門里的這些彎彎繞繞、潛規(guī)則不甚了解,真被唬住了,那楊寧普就更“占理”了。
果然,聽了陳闊這話,楊寧普繃著表情立刻松弛了下來,笑道:“話是怎么說沒錯,但你既然知道葉家先找了我們‘袤奇宗’,怎么著也得先打聲招呼比較合適嘛,不然的話你在除靈的時候,我們的人剛好過來,鬧誤會事小,要是擾了除靈過程,出現(xiàn)什么危險,那就事大了?!?p> 這就是主動擺臺階了,陳闊麻溜地接過:“老楊說的有理,確實應當先知會一聲,我應當做得再穩(wěn)妥些。”
“唉,都是宗門子弟,為得也都是‘降妖除靈’之事,互相理解,互相理解。”楊寧普說著,話音一轉,問道:
“對了,陳闊,葉家那宅邸的‘屋靈’我是親自交過手的,實話實說,老哥我?guī)е鴤z徒弟,確實對付不了,所以向宗門申請支援。沒想到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屋靈’竟是被你解決了?!?p> 楊寧普伸手輕輕拍了拍放回到桌上盒子里的二胡,說道:“你應該是把‘屋靈’逼到這二胡和那把古箏里,然后處理掉了吧?你怕是擺了一晚上法陣,耗了不少材料?老哥我就是有些好奇,什么樣的法陣、法器,能把那么厚重的‘屋靈’逼到兩件與它本無聯(lián)系的樂器之中。當然,如果涉及到宗門秘術,那就當老哥我沒問。不過我知道你們多寶公司有不少有意思的產品,若是這其中有相關的器具坯子,你看看可不可以給老哥介紹一下。老哥雖然不負責宗門的采購,但這些需求也可以上報的……”
陳闊看著那二胡,“實話實說”道:“我確實把這二胡和那古箏上的‘靈’給拔除了……”
他用手指輕輕點著下巴,故作沉吟了幾秒鐘,然后忽然起身,向辦公室的門走去。
走到門前,陳闊卻并未開門,而是食指一伸,輕巧一挑,啪地一聲把門反鎖。
轉過身來,陳闊對楊寧普和他兩位徒弟露出了個神秘的笑容:“老楊,兩位道友,我給你們看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