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散

　　“沒有。”

　　沒有什么？

　　對艾麗這句話的疑問在我的視線落到草地上的時候解開了，確實沒有。

　　這塊草地太干凈了，干凈到無法從它們的形狀上找點(diǎn)一丁點(diǎn)兒違和的感覺，甚至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帶來的變化感，仿佛它們就該是這樣生長的，對于偵探而言，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

　　在草地上常用的追蹤技巧，就是觀察草地上被踩折的野草，然后根據(jù)草折損的方向來判斷追蹤對象前進(jìn)的方向，只要再草地上移動過，就必然會留下痕跡，所以通常應(yīng)對這種追蹤方式的反偵察手段是盡可能制造混亂的痕跡。

　　但只要有痕跡，偵探總有辦法找到方向的。

　　然而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痕跡。

　　也難怪艾麗的語氣是這么的難以置信。

　　線索在這里斷了，就算是偵探，也不可能憑空說出真相，也需要作為真相基準(zhǔn)的線索才行。

　　既然線索斷了，那就只能選擇離開了。

　　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我不由得送了一口氣，不自然的石頭，太過自然的草地，無論哪一個單拎出來都已經(jīng)足夠詭異了，更別提它們兩個同時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我尚不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么，不過直覺告訴我，如果再繼續(xù)下去，我很有可能變成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貓。

　　“艾麗，沒辦法，我們回去吧。”

　　我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此刻正拿著偵探工具包里的指南針，用上邊的放大鏡查看著草地上的線索，看樣子是還不打算放棄，我看向她的眼睛……

　　那雙湛藍(lán)色的眼眸甚至沒有聚焦，我這才注意到她此刻并不是在聚精會神的探查線索，而是因為不知道什么原因一時失神了。

　　“艾麗！艾麗！”

　　我焦急的呼喚她的名字，試圖讓她回過神來，然而艾麗聽到我的呼喊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不，也許她根本就沒有聽見我的呼喚。

　　可惡，我應(yīng)該把艾麗晃醒嗎？我應(yīng)該直接把艾麗帶上船直接離開嗎？

　　眼前的狀況幾乎不支持我做出任何一種判斷，我完全不知道我那樣做之后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也許強(qiáng)行叫醒艾麗會帶來嚴(yán)重的后遺癥，也許直接帶走艾麗她之后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但是無論如何，繼續(xù)等待也很危險，而且也不知道等待多久之后才會讓現(xiàn)在的狀況發(fā)生變化，與其讓危險增加，不如選擇之后可以確定安全的行動好了。

　　“順著風(fēng)？”

　　然而，就在我準(zhǔn)備把艾麗直接帶走上船離開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說話了，然而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的眼睛依舊無神，她那一雙湛藍(lán)色的眼睛里依舊看不到靈魂的光輝。

　　“吾明白了?！?p>　　她說話的語氣也失去了靈動，更像是從肉體的縫隙里滲透出來的靈魂的只言片語，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更讓我始料未及。

　　就在她說完這兩句話之后，這里突然刮起了能夠被清晰感受到方向的風(fēng)，就在我被這陣風(fēng)分散注意力的一瞬間，艾麗的身子以我無法理解的姿勢向前竄去，我?guī)缀鯖]有看清她的動作，她就輕點(diǎn)地面。

　　此刻她就是名副其實的精靈，順著風(fēng)一起朝著遠(yuǎn)處的樹林飛去。

　　沒有讓我繼續(xù)愣著的時間了。

　　“‘文明用語’！”

　　我叫罵一聲，隨即也開始全力奔跑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作為成年人的全速竟然比不過一個小孩子的跑步速度。

　　難以理解。

　　我難以理解的并非是她的跑步速度，而是使她能有如此速度的原因——技巧，雖然我無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樣的技巧，但她的前進(jìn)方式極具規(guī)律，我看不清楚細(xì)節(jié)，甚至連看清楚她大概的肢體動作都非常勉強(qiáng)。但她每一次前進(jìn)都是固定的行動模式，正是這種模式使她以遠(yuǎn)超我的速度在前進(jìn)。

　　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沒有具體的時間做表示可能難以理解我們之間速度的差距，簡單來說，就在起步階段，我們兩之間就已經(jīng)拉開了十米的距離，而此后她的速度甚至還有提升的感覺。

　　照這樣下去不出三秒她就要沖到樹林里了，就算樹林之間復(fù)雜的地形有可能導(dǎo)致她的速度減慢，但我們兩人之間相差的距離足夠她完全消失在我的視野里了。

　　“艾麗，快醒醒！??！”

　　這聲咆哮過后連我自己的耳朵也陷入了暫時性的失聰，指望我追上去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唯一能夠改變現(xiàn)狀的方式就是讓艾麗清醒過來。

　　等我的咆哮聲傳達(dá)到艾麗耳邊的時候，她已經(jīng)到了樹林的邊緣。

　　停下來，拜托一定要停下來！

　　我祈求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艾麗清醒，然后停下來，只要她能停下，說什么我都不會再由著她的性子來了，我一定會帶她立刻離開這里。

　　或許是我的祈求起了作用，她的身影在樹林前站定。

　　太好了！

　　喜悅的情緒在我的心底剛?cè)计饋戆朊胗至⒖滔Я恕?p>　　艾麗站在樹林之前回過頭來，那雙眼睛依舊沒有靈魂的痕跡，接著她開口說道。

　　“回去吧。”

　　風(fēng)把她的聲音送到我的耳朵里，似乎就是在等我聽清這句話的時候，我剛一明白她說話的內(nèi)容，她就不再看我，而是繼續(xù)朝著樹林里奔跑。

　　‘MD’

　　我的心里只有這兩個字，甚至連把這兩個字說出來的余地都沒有，我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奔跑這一件事上，可即便如此，等到我跑到艾麗之前站定的位置也已經(jīng)過去了大概二十秒。

　　我只能看著樹林那空無一物的陰影。

　　“呼——哈——呼——哈——”

　　每一次呼吸喉嚨都干燥的讓我懷疑下一次呼吸是否能夠正常。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p>　　“艾麗?。　?p>　　我的呼喊傳入樹林的深處，幾經(jīng)回蕩又傳回了我自己的耳朵里。

　　身子一下子使不上力，我只好靠在樹上回復(fù)體力。

　　就在我靠上樹干之后的第一次呼吸之時，我又突然找到了線索，不存在休息的時間了，必須出發(fā)，立刻，現(xiàn)在。

　　于是我拖著我疲憊的身體，朝著樹林深處繼續(xù)前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