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先下去了,坐在這里等我?”
時茉收緊口腔,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著她的口腔,一路沿著神經(jīng)散發(fā)到四肢百骸去,“好?!?p> 不久后,時茉看到他提著吉他上了舞臺。
有人尖叫他的名字,坐好后他難得地沖著聲源笑了一下,之后尖叫聲更大了。
“晚上好,我是宋勉?!钡偷统脸恋纳ひ糸_始了他今晚的演出,“一首《情難枕》送給你們?!?p> 調(diào)整好麥克風的高度,吉他聲悠悠地蕩了出來,音箱跟出來背景音樂。
“……早知道愛會這樣傷人
情會如此難枕
當初何必太認真……”
《情難枕》是一首老歌,卻被他演繹出了別樣的味道。
她聽過很多個版本,但沒有一個人能唱得像他這樣,明明是云淡風輕,卻是縈繞著一絲絲似有似無的悲傷。
“早明白夢里不能長久
相思不如回頭
如今何必怨離分……”
時茉動著嘴唇悄悄地跟著唱。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時茉轉(zhuǎn)眼去看。
“社會我茉姐。”
時茉心情不錯地給林小魚回信息,“找你茉姐有啥事?”
“就想問問我茉姐撩漢撩到了嗎?”
時茉抿嘴一笑,舉起手機,對著樓下的宋勉端端正正地拍了一張照片。
“正撩著呢?!?p> 林小魚不為所動,“這距離,還好意思說撩?‘撩’都替你感到害臊?!?p> 時茉翹著二郎腿,“這么跟你說吧,我們晚上一起去吃了螺螄粉,他買的單?!?p> 林小魚是螺螄粉的頭號擁躉者,她心疼今晚的螺螄粉,“如果螺螄粉犯了錯請讓法律來制裁它,而不是看你們沒羞沒臊地秀恩愛!”
時茉支著下巴,癡迷地望著樓下抱著吉他的男人,按住語音對林小魚說道,“小魚,我發(fā)現(xiàn)我比以前更喜歡他了,怎么辦?”
“那你也得讓人家知道你喜歡他呀小傻瓜。”林小魚無奈道。
時茉舔了舔嘴唇,唇面上還有雞尾酒的味道,“行吧,有機會我會告訴他的?!?p> 林小魚吃驚不小,“喲嚯,想開了?”
“哈哈哈,嗯,想開了。”
“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記住,我們的口號是挑戰(zhàn)自我,突破自我!”
這都什么鬼?
時茉捏著手機,樓下的宋勉開始唱第二首歌,《云煙成雨》。原唱是一個女生,名字也很特別,叫房東的貓。
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聽宋勉唱歌,明明是一種享受,但聽著聽著她總是忍不住地想落下眼淚來。
也許,宋勉把所有陳年的悲傷都融在了他的歌里。
明明在一個最熱鬧的地方,他卻孤獨得像一座雕塑。
唱完了最后一句,宋勉拿著撥片劃下了最后一個音,頭剛好抬起來,目光不偏不倚地朝她投了過來。
隔空對望,那一刻,時茉覺得周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他看過來的眼神,灼熱的,溫柔的。
她拿著手機的手緊緊地按在了胸膛上,因為下面的心跳太快了。
歌詞中唱道,“我們提著過去走入人群
尋找著一個位置安放自己……”
宋勉,你找到一個位置來安放自己了嗎?還是繼續(xù)放逐著自己?
**
一周后,時茉帶著制作班底開始了前采。她也是后來才知道要去采訪的地方竟然就是宋勉前段時間帶她去的養(yǎng)老院。
被采訪人名叫盧友東,46歲,他的父親盧啟善,今年70歲,患阿爾茲海默癥已三年,逐漸出現(xiàn)失憶、失智、失禁等癥狀。
時茉等一行人剛剛抵達養(yǎng)老院大門口,便看到一個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看到他們急忙迎了上來,“你們終于來了,我都等了一個小時了?!?p> 其實他們沒有遲到,和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幾分鐘,但時茉還是面帶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么熱的天,讓您久等了?!?p> 男人看她的目光突然出現(xiàn)了驚艷的神情,怔愣了片刻才笑道,“哪里哪里,沒想到主持人你這么年輕,這么漂亮?!?p> 說著,他主動握住了時茉的手。
男人年近半百,頭發(fā)禿了一半,大腹便便,眼皮厚重,一個酒糟鼻布滿紅色斑點,油光發(fā)亮。
時茉努力保持住得體的笑容,想從男人黏膩的雙手里抽回手,但男人似乎預感到她會這么做,更加用力地逮著她的手不放。
“盧先生,天氣這么熱,我們還是進去說吧?!睍r茉忍著不適感說道。
盧友東這才放開了她的手,“哦哦,對,走,進去吧?!?p> 盧啟善居住的樓棟在宋勉帶她來看望的黃彩怡老人的前一棟,和黃彩怡居住的兩人間不同,盧啟善所在的樓棟均為四人一間。
等她細細觀察后,她發(fā)現(xiàn)不僅房間居住人數(shù)不一樣,連硬件設(shè)備也不如黃彩怡居住的地方。
盧友東在前方帶路,時不時回頭和時茉聊兩句,“我跟你說,我爸這病真是折騰死全家人了,自從他得了這個病,我們?nèi)艺娴氖菦]有一天安生的?!?p> 時茉的目光四處游離,沒搭盧友東的腔,只是微笑著表示她聽見了。
盧友東覺察出了時茉的態(tài)度,訕笑著接著說道,“誰也不想得這個病,老爺子現(xiàn)在是連人都不認得了。那也沒辦法,是不是?都說養(yǎng)兒防老,養(yǎng)兒防老,老爺子得這種病,我這個做兒子也不能不管是不是?”
“是的?!碧鞖鈵灍?,走上一段路,她的后背大汗淋漓。
聽到時茉的回答,哪怕是簡單的兩個字,也鼓勵了盧友東,他以更加熱情的態(tài)度說道,“我跟你們說,就我們村里得這個病的,就有三個,沒人管,就老爺子命好,躺在這里,吃有人伺候著,走路有人照看著,連晚上睡覺都有人盯著,就防他有個好歹。”
“這里,你也看到了,環(huán)境你說好不好?”
時茉被迫點了點頭。
“一個月四千五!”盧友東的一只手掌在半空中晃了晃,“這要是擱一般家庭,誰有這種條件?”
時茉淺笑道,“那也是盧先生您這個做兒子的孝順?!?p> “順不孝順就不敢當了,”盧友東直挺了腰背,雙手別在身后,嘆氣道,“雖然大家都這么說,我還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哇?!?p> 時茉嘴角掛著笑,并沒有回應他。
乘坐一部老舊電梯上了三樓,在轉(zhuǎn)角的第二間房間便是盧啟善現(xiàn)在的居住所。
清齋夏木
《情難枕》最喜歡聽阿蝦的版本。 …… 謝謝看文,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