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倫議長安插在軍校的主要心腹也想不明白,主君為什么這么心急火燎,要借“戰(zhàn)斗英雄被陷害”的熱度,把楊和雷阿爾提前弄走。
老實說,這道命令叫興登堡上校有點頭疼。他本來是有自己的實施計劃的。
現(xiàn)在,看著宿舍管理科為楊和雷阿爾遞上來的《退宿申請》,上校琢磨了一下,先把學生會積極分子雷阿爾,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馮-特蘭達少尉,祝賀你提前畢業(yè)?!?p> 高大的軍人副校長客氣地讓雷阿爾坐在他面前,又問金發(fā)少年離校后的安排。
“上校,感謝您的照顧和關懷。新兵報到處已經(jīng)給楊和我,安排了單人軍官公寓。而且,聽說再過一個到兩個禮拜里,軍事委員會就會派出、由50艘補給艦和5艘大型戰(zhàn)艦混編的艦隊,繼續(xù)上次的未竟之旅?!?p> 說完,雷阿爾送上了兩盒線裝紙質書做禮物,一套是《清史稿》,一套是卡爾-馮-克勞塞維茨的《戰(zhàn)爭論》。
這個回答和這套禮物,告訴了興登堡上校,雷阿爾確如傳聞,消息靈通。
即使是上校本人,也是才收到內參,得知重新出征的事情。
這次艦隊指揮官,是司長派的讓-阿倫-派塞雷士準將。
派塞雷士準將雖然并非軍校畢業(yè)生,卻有著超過10年的艦隊司令指揮經(jīng)驗,光他手下的參謀和副官團,就有足足21人之多。其余27400多名艦隊官兵,除了楊和雷阿爾兩個新兵外,全是有過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老兵。
這個支援補給計劃,明顯比上次正經(jīng)了很多。
“少尉,看來再見到你凱旋,怕要等到下一次換防的三年后了?!?p> 說著,興登堡上校叫助理給雷阿爾倒了一杯、濃香的咖啡,因為他還聞到了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股被香氛掩蓋的酒味。
下午三點,還在做搬家前最后打掃的楊,就聽見泰爾-比-泰羅他們的喧鬧聲。他湊到窗邊,原來那群瘋子,正扛著雷阿爾,吵著去喝第7、8頓酒了。
楊苦笑著嘆了口氣,忍不住看向窗臺下、粉白墻上兩道黑乎乎的蹭痕,那是寶音暴力翻窗、留下的印跡。
就在這時,宿管科的大爺湯姆推門進來:
“呀,楊同學,你怎么還在這里?”
楊還以為湯姆大叔是來催著他交還鑰匙的。他剛要解釋,就被大爺抓著,一路拉去了常務副校長辦公室。
湯姆大叔畢恭畢敬地敲敲門,然后就聽見副校長在里面說:“進來吧?!?p> 大叔就躬著背,把楊往門里一拽。
與羅納爾司長的校長辦公室不同,常務副校的辦公室里,簡直像個小型博物館,除了背后書架上難得一見的紙質書,還有很多銅和鉛做的士兵小人兒。副校長也沒有正襟危坐,而是拿著一個小小的毛刷,在整理打掃書架上的灰塵。
“楊同學,我以為你也去提前慶祝了呢?”
楊趕緊表示,自己今天傍晚要退宿,所以得花些時間整理干凈。
興登堡上校轉過身,對湯姆大叔點點頭,老頭子就趕緊退了出去,并把桐木大門關好。
楊順便看見了副校長書架上的紙質書籍,驚訝地問:“上?!矚g李世民?”
“呵呵,我其實……對如何實現(xiàn)‘良政’感興趣。”
“民主可以發(fā)揮每個人的積極性,不就是良政嗎?”楊覺得這個說法很奇怪,但是他這話一出口說,似乎更奇怪,因為這次出征的經(jīng)歷,恰恰給了他一個相反的例證。
副校長沒有回答,而是彎腰打開最下面的書柜,從里面提溜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帆布購物袋,放在楊的腳前:
“這是寶音的?!备毙iL溫和地笑笑。
楊傻了眼。他一回來就去找寶音的東西,結果打聽了一圈,人人都說是雪兒拿走了。可是,雪兒偏說,她不知道,最后還發(fā)小脾氣說,東西都扔進了垃圾箱,害得馬克西姆、魯爾他們翻了整整一天的垃圾……
但是,更讓楊驚訝的是,購物袋里,還裝著幾本已經(jīng)相當老舊的《王朝經(jīng)濟年鑒》。
楊聽說,只有老工兵學院圖書館里才有這種紙質雜志,而且還是在一次和自治領貴族軍交戰(zhàn)時,偶然獲得的戰(zhàn)利品。當然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垃圾。
他立即抽出一本,打開一看,頓時滿臉通紅,因為雜志已經(jīng)嚴超期了。
“上校,我……我會……替她賠錢?!?p> “不用,書是我批準她借走的。”
興登堡上??粗菐妆九f雜志:
“第一次見到你們三個,就好像在昨天。楊,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好學生;雷阿爾靈巧、有魅力。楊寶音卻是個麻煩不斷的孩子……我原以為,三年后就會看見你們不同的成長。”
上校難得抒情了一次后,又問:
“楊同學怎么看待天蝎王朝的貨幣、在共和國流通的事情?”
楊叫副校長這個問題嚇了一跳,說:“上校,我也很好奇,共和國為什么會允許以太金幣,在市場上幾乎取代了聯(lián)邦的瑞朗克。”
然后,楊思忖了一下:“我想,或者是因為王朝在經(jīng)濟上,具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
上校溫和地點點頭,心里感嘆楊確實視野開闊,絕非普通軍校學生。但是,這個人太一本正經(jīng)了,把經(jīng)濟學原理都奉為圭臬。
同樣的問題,副校長也問過寶音。搗蛋包卻告訴他,她不知道,還不忘補充,她并不同意經(jīng)濟學教授的解釋:
“您可能聽說過,我……大哥”,寶音忍不住壓低了聲調。她還是不習慣在人面前承認,福報是她哥哥?!啊阉茉诮置嫔险业?、能從地里挖出來的、能從灰里摸出來的小販,都收了個遍,可是還是完成不了攤派指標!”
言下之意是,如果王朝真如教授們說的,具備壓倒性優(yōu)勢,早消滅大人馬共和國了,何至軍費攤派高得、連一顆小小的流放行星都要壓扁?
興登堡上校就把那套舊的《王朝經(jīng)濟年鑒》,找出來借給寶音,并告訴她,如果她不愛讀,可以睡覺的時候墊腦袋用。
“呃,這樣的枕頭,會做噩夢的。”旁聽生忙溜了。
但是,上校下次巡視老工兵學院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還是借走了書。
這時,興登堡上校的秘書敲敲門,進來:“上校,您一會還有個重要的約會……”
興登堡上校點點頭,從衣架上拿下他深橄欖綠色的薄呢外套,問楊:“上尉離校前,還有沒有什么需要?”
楊攥著寶音的遺物袋子:“上校,我……其實入學時間并不夠……還有很多想要學習的知識沒有開始學。可以的話,能否也讓我旁聽呢?”
興登堡上校麻利地套上外套,拍拍楊的背,把他推出了辦公室:
“真正的軍事戰(zhàn)略家不是軍校培養(yǎng)出來的。不過,有用的課開講時,我會叫新兵處的里維斯通知你?!?p> 說完,上校就坐上專車,前往大國民議會大樓,去拜見革命委員會的常委戴德梁先生。
這棟35層大樓,雖然在謝爾蓋將軍上次空襲中炸毀了,卻也是最快一個重新立起來的建筑。
據(jù)新聞說,大國民議會為減輕對納稅人的負擔,只是叫負責的營建商把原先地下部分略做加固,直接在上面翻蓋起來的。
但從外表看,大樓的銀色幕墻,映照出大半幅晴空,異常壯觀。跟周邊還躺在地上的黑灰色瓦礫堆和紅色的挖掘機,形成了顯明的對比。
上到27樓,上校才出電梯門,就遇見了泰爾-比-泰羅的表兄阿當司。跟他表弟不同,這是一個混得不錯的打手。名義為法務委員會下屬辦公室服務,但實際早投效了29樓的阮委員,那位一把手心腹中的心腹。
果然,阿當司看見上校不幾秒,上校便被戴德梁委員的秘書,直接帶上了29樓、“宗教及教育發(fā)展委員會”。
29樓秘書長辦公室的隔壁,有一間全白色的屋子,配備了僅次于30樓花廳的保安措施。據(jù)說連墻壁夾層都注入了、跟人體差不多溫度的熱水,以防有人用紅外線探測儀偵查屋內是否有人。
只是,連地毯都是雪白的,讓拉瑞-興登堡上校相當不舒服。他總想掀開那些白無垢地毯,看看下面是否都是污穢。
大門關閉后,屋里僅余三個人。
戴德梁委員,小六十、一身商務休閑款,典型法律人士模樣。阮委員,差不多年紀,小個棕膚,卻正襟危坐,穿了一套鐵灰色毛呢立領中山裝。
兩人就招呼上校坐到一張同樣皮質的單人白沙發(fā)上。
“上校,你的報告,對于尊敬的……”
阮委員剛要長篇大論,立即被他的同僚打斷了:
“上校,恕我直接,你覺得,特蘭達少尉真實姓氏是?”這是在問軍校常務副校長,是否認為雷阿爾是那位傳說中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