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們立即像被擾亂了的蜜蜂群,發(fā)出了嗡嗡聲。所謂的清盤充公案,難道,是要充公他們辛辛苦苦投胎、投出來的那份集團財富?!他們?yōu)榱诉@些錢,也是絞盡腦汁過的。
于是,包括剛才被雅莉斷喝了的假親戚在內(nèi),所有人都覺得屁股下,似乎有虱子在咬囁。
大家商量了再商量,最直接的武器便是手頭上、王朝這幾年新發(fā)的大額債券。整合一下其他親友,他們應(yīng)該可以湊到債券發(fā)行總數(shù)的56%,約192兆零39億以太幣。
“咱們已經(jīng)超過半數(shù),可以要求王朝立即償還全部債務(wù)!這是王朝發(fā)行債券時白紙黑字寫的?!?p> 這個超過半數(shù)債權(quán)人有權(quán)要求提前還款的特別條款,本就是魏德龍財團和其他財閥們,為了進一步控制王朝中央財政,提出來虛化王座的手段。本來沒可能通過,但是有了外孫作為攝政的加持,居然被財政大臣接受了。前年,還曾引起過很大的社會討論。
“對,要是不還,我們也提起清盤,要求充公王座的直轄領(lǐng)!哈哈哈哈!”
“還有那個下賤流放犯的腦袋!”
“唉吆,她真是一只昂貴的寵物啊。那個軟弱者再沒想到,挑來挑去,挑到個麻煩吧?哈哈哈哈。”
魏德龍們馬上像一群螞蟻,奔到最近的王朝中央銀行分行。其中幾位,包括雅莉-魏德龍,還領(lǐng)著大大小小的媒體一起過去,要求立即償還這幾年、王朝發(fā)行的全部債務(wù)。
中央銀行的原白色石頭廊柱和臺階下,很快就擠滿了媒體和看熱鬧、打太平拳的散戶們。
起先只有零零星星的十幾個人,但是沒過小半天,各色各樣的男女老幼,就好像是從地里一下長了出來,在分行的白色門外擠成了兩大片。哪怕分行的營業(yè)主任們一再拿著喇叭宣傳“不要相信謠言”,但是人龍還是向大門口里擁擠。
細瘦的央行分行行長站在樓上的窗口后面,咬了三個小時的食指指甲,直到兩只手眼看要鮮血淋漓,人們也依舊長在他的眼前。沒辦法,他只能逐級上報。
但是,財政大臣何理胥,聽見這個消息,卻只發(fā)出了“唔”一聲。然后,就把這個消息送給了古斯塔夫夫人。
熊夫人已經(jīng)換好來了進宮的深紫紅色禮服,她看都沒看大臣的禿額頭、和遮掩禿頭用的三綹橫向長發(fā):
“呃,估計很多人都想趁機吃肉吧?畢竟被魏德龍老頭打壓了那么久了。不過,想要魚上鉤,也還得再給一點餌料……”
何理胥大臣整理一下藏青色的燕尾禮服,和袖口的蕾絲袖口,笑瞇瞇地鞠躬退出,找貴族院里自己一派人行動去了。
大家一致認為,最佳行動的時間點,應(yīng)以寶音的火鳥號返航登陸為準。
睡得頭發(fā)都豎起來的寶音,惶惑地扒拉著鳥窩腦袋,唯有祈求地看向古斯塔夫夫人。她當然不清楚這些故事。
夫人也提起窸窸窣窣的裙子,重新叫侍女們打開了身后的小門:“人生總是要有取舍?!?p> 但是,寶音卻一把扯住、那圓滾滾后背下面一縷滑溜如水的衣裙:
“報福要是真會襲擊藍心心,它在火鳥號上有很多機會。而且,它的爪子也不是爬行類的爪子,它不可能是害死藍心心的兇手,更不可能是害死赤館侍女們的家伙!”
古斯塔夫夫人皺起了寬闊的額頭,讓象牙般的前額出現(xiàn)了幾道憤怒的慍紋:
“那么,你是想自己去面對審判么?”
說完,她一把扯開被抓住的衣裙,領(lǐng)著大家離開了席羅德宅邸地下一層的傭人臥室。
在她們身后,趙夫人也走到門口。她的小腿打著哆嗦,背后的兩扇琵琶骨也似乎在顫抖。她的脖子扭了兩扭,大概是想回頭看寶音一眼,但是始終沒有。
眾人很快就都消失在了那一扇小小的、薄得原本可以一腳踹爛的粉色單扇木門后,好像那是一堵銀行保險庫的金剛門。
寶音擦擦掉下來的眼淚,掐了自己的大腿兩把。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呀,傻瓜……”
但是,半個小時后,她還是套上自己的外套,跑到了低矮的暖紅色走廊上。正撞見金發(fā)的阿莫利亞和漢斯,一左一右地,用奶油色馬夾后背堵在昏暗走廊的兩邊。正前方是努力擠開兩個人的黑發(fā)特種兵盧比孔。他別扭地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男仆號服,加上正在發(fā)力,看起來像個大半熟的番茄。
沒等漢斯來得及回頭吆喝她回去,寶音就把手揣著口袋里,假裝是一把槍,頂住了他的腰眼:
“滾開,不然,別怪我下手太狠?!?p> 但是,阿莫利亞眼看就要呼叫更多的侍衛(wèi)過來。比他矮小三分之一的腦袋,卻更粗壯的盧比孔就抬起肘子,飛快一掃,把這個玉樹臨風(fēng)的寵物培訓(xùn)師打昏在地。然后,他又提起膝蓋,擊中了要撲上來的漢斯的下腹,讓這個背負受敵的人把今早吃的東西,混合著胃液,都噴在了寶音的臉上。
鼻子本來就超靈敏的四品侍中大人,差點熏暈過去。但是,她還是強憋住一口氣,拽起一邊昏過去的阿莫利亞的前襟擦了擦臉:
“盧比孔,快!我……我得立即去見陛下。”
“?。磕悖」潘顾蚍蛉苏f,陛下好像要去貴族院。你現(xiàn)在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盧比孔變相解釋了他怎么就穿了一身夫人府邸里男仆的號服?!澳恪阆忍?,我會帶著你要的東西,包括你的臭蜥蜴去找你的?!?p> 寶音終于聽出了話外音:“陛下因為……藍心心的死,要去貴族院?”
這太奇怪了。即便是宮女被殺,按照上回西吉斯蒙德被殺手錯殺的案子看,也該是先由警察進行調(diào)查,再交檢察機關(guān)向法院提起公訴的啊。
盧比孔一把抓住她的袖口:“別廢話。一會兒,阿里曼就會帶人來抓你了?!?p> 果然,地上的院子里,已經(jīng)傳來一陣吵雜聲,像極了一大幫強壯的士兵小跑的聲音,以及和男仆女仆吵鬧的動靜。盧比孔連忙脫下大紅色號服外套,包住寶音,把她拖拽到再下一層的酒窖臺階上。
“他們已經(jīng)拿到了十成十的證據(jù),證明殺死藍心心,還有之前侍女的主謀,都是你?!?p> 寶音就差張嘴咬盧比孔的鼻子了:“你怎么……也瞎說?!你見過報福在火鳥號上的樣子,知道它……”
但是,她旋即閉上了嘴,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窖里干燥空氣中的櫸木架子味嗆到了,亦或者是盧比孔眼里的憂傷嚇到了。
“他們到底有什么證據(jù)?”
盧比孔低下了眼皮,似乎犯錯被拿住的淘氣包: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虎牙族的事嗎?我……我可能沒弄清楚它們的來歷。”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模糊:“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拿到證據(jù),證明那個沒頭的怪物,很有可能是你大哥……”
“那頭……豬?”寶音覺得腳下一軟,差點咕嚕下去石頭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