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蒙面的男人趴在房屋的頂上,下面是出生沒多久的嬰兒,他的母親正在喂養(yǎng)他。
嬰兒的眼睛泛著血紅的光,但這詭異的樣子只有房頂上,掀開瓦片的男人能看見,他的右眼里有一圈太極魚紋在緩緩旋轉。
女人毫無察覺,搖著蒲扇,睡意半酣的側躺在床上,哺乳的幸福感充斥著女人的眉眼,外面有人看著,用不著擔心在這里會受到什么傷害。
一根細小的絲線從房梁上垂落而下,準確的擺正位置,剛好指向嬰兒的嘴角。
一滴漆黑如墨的液體從男人的指尖流出,順著絲線緩緩而下。男人額頭逐漸泛起冷汗,既不能驚醒女人,又不能將絲線擺歪。
他要殺了這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
嬰兒察覺到不對,突然放棄母親的喂養(yǎng)。喘氣一吹,那根絲線歪向一邊,液體滴落在床上卻并沒有驚醒女人,她換了個姿勢,將懷中的嬰兒抱的更緊了一些。
**堵住了嬰兒的嘴,但是他的眼睛卻斜向房頂,從那破開的狹小房頂對上了男人的眼睛,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那眼神古井無波,只是死死的盯著。
視線交匯,男人就好像完全被看穿一般,身上的夜行衣頓時失去了作用,背上冷汗直冒,仿佛自己正在大白天底下,當著所有人的面干這個勾當。
一個嬰兒露出如此仇恨厭惡的眼神,男人不敢多想,恐懼控制著他顫抖著蓋上瓦片,近乎翻滾著逃離現場。
為什么。
二房真的生了個怪物。
他內心深處在狂吼,身后仿佛有什么洪荒野獸在追他,他必須馬上回到安全的地方,把身上這身夜行衣燒成灰,那樣他才有一點點安全感。
嬰兒房外趴著的老狗突然站了起來鉆過狹窄的狗洞,盯了一眼天上的圓月,然后隨著風中細微的氣味追逐而去。
男人一口氣跑回家,像是著火一樣撕碎了身上的衣服,然后立刻點燃火盆,將桌上的書信和衣服全部丟進去,做完這一切剛想叫人,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慌忙閉上嘴。
他坐在床頭喘氣,雙眼無神許久,直到汗水慢慢干透。
他還是有些驚魂未定。
窗外的老狗坐在院中的水井臺上,一動不動,平靜的盯著他。
看著他點燃了火盆,燒光了衣服和信件,想要叫人又立刻閉上嘴的過程。
良久,男人頹然的捂住面門,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他才剛出生十天,十天就睜開了眼睛...盯著我....”
“不對!這不對?!?p> 回想起那個眼神,為了避免自己真的被嚇瘋掉,他努力的平復了心情,告訴自己那是個幻覺,站起來整理半天衣服,確定沒人能看出破綻以后,對著外面喊道:“杏兒,拿茶水來!”
外面的女侍聽到呼喚,于是應聲而入,走到院子中間卻眼前一亮,腳步也隨之停下,原來看見了大黃狗,非常驚喜。
老狗就趴在井邊上,尾巴隨意的搖了兩下,任由女侍摸了摸頭,調笑它:“大黃你不去看護你家主人,怎么跑到別院來呀?”
女侍這一調笑,里面的男人頓時一驚,猛地想起,大黃不就是二房院里的狗!
他猛地推開房門。
正當中,看見那狗似笑非笑的盯著它,搖著尾巴,懶洋洋的。
男人驚駭莫名,沖出來抓著女侍的茶盞猛地砸了出去,狗慘一聲,夾著尾巴跑了。女侍也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平時這位主可是頂好說話的,莫非送去慢了遷怒于我?
她卻不知道,男人這一砸,把狗砸的吃痛跑了,自己心里也落了個死結。
這狗跟著老主人上過戰(zhàn)場,回來以后從來就不離開二房的院子。
男人面紅耳赤,心臟狂跳,可是不敢表達自己的恐懼,只是揮了揮手,讓侍女離開院子。
侍女不知道為什么,但還是做下人的本分,就這樣離開了。
...............
那人叫朱振江。
房里的嬰兒叫朱赤尋,振江是賜名,赤尋則是正兒八經老太爺給取的名字。
他是嫡系正宗,整個朱家在傲來國就剩下他這么一根獨苗,孫子輩的朱赤尋。傲來國在東海之濱,開國不過六十年,朱家老來得子,千里旱地一根獨苗,連遠在邊關鎮(zhèn)守的父親都被特許回家,看看自己剛出生的兒子。
朱世海將軍這一回來,也不管別人怎么看,留下了五百親衛(wèi)在城外農莊住下,揚言說是殘廢家奴讓國家贍養(yǎng)。洪武大帝捏著鼻子認了,把這些好手號腳身強體壯的精兵留了下來,連弓弩兵器都沒沒收,就放在城外農莊全副武裝的蹲著。
這五百人和朱家也確實是家奴和家主之間的關系,要是朱家這獨苗再死了,或者鬧出什么殘廢了,意外了。洪武大帝的京城南都,恐怕就要倒個血霉。
底下的言官們一天三本的參朱家的不是,朱世海不為臣子,沒把皇帝放在眼里。
要殺了朱家所有人祭天,以告慰什么皇天后土之類的。
皇帝心說我他媽不知道他沒把我放在眼里么,可是前前后后他們三兄弟生了八個孩子,一個都沒活下來,人在外征戰(zhàn),孩子沒活的。再讓你們這么玩下去,老朱家要不了多久就得造反了。朱世海功高震主,加封九珍親王,名譽上比宰相還高,帝國多事之秋,四海征戰(zhàn)沒有朱家一力支撐早就四分五裂,根本不能維持。
于是不僅默許了朱世海的造反行為,還送去大量賀禮。連太監(jiān)選的都是好看的,湊上臉子諂媚的給老太爺跪下賀喜。
之前也過了六十年的好日子,如今洪武大帝眼看自己是沒什么盼頭了,又不像他們會武的人命長,心里自然也有一些,我兒子恐怕玩不過你們的想法。不過你讓他真去害這些三世的孩子們,他也沒那么蠢。
洪武大帝心里清楚,這是有人在挖坑給他們兩家跳,明著讓你跳,反正你們最后總會打起來的,設計的人無非是加速了一下過程??墒呛槲浯蟮圩钚枰木褪菚r間來緩沖,太子立廢三次,最小的這個還沒成年。他草根創(chuàng)業(yè)出身,政治上多有失偏頗的地方,搞得太子都換了三次,就更加的需要軍隊來穩(wěn)定時局了。
至于朝廷目前的狀態(tài),一說洪武大帝老了,武將們卻是穩(wěn)扎穩(wěn)打,在政局里再愚笨的都已經生根發(fā)芽,再不處理必定要生事。二來這個爛攤子卻又沒法處理,如果直接拿掉朱世海,武將們肯定造反,作為一個精通權衡之術的帝王,就只能用戰(zhàn)爭來維持自己目前的形勢了。
于是武將之首大將軍朱世海常年在外領兵,無論有沒有戰(zhàn)事,就是不準他回家。
這也就造成了老朱家的慘劇,喜氣洋洋前后有了八個后代,結果一個都沒活下來。
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老太爺文武雙全,卻也氣的大失風度,但凡有一點關于自己孫子的事,任何一點耳邊風,都能刮起一陣龍卷風。
權貴圈子里朱家后代的事提都不能提,只要誰多一句嘴,第二天就會被老太爺抱著寶刀沖進家門,天沒亮就給你從床上揪起來,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是不是知道我家孩子怎么死的,給老子說!”
這個時候回答就得小心了,如果說不知道,老太爺就會怒發(fā)沖冠,一刀砍了你,吐上一口唾沫走人:“不知道亂叫什么?!”
老太爺前后殺了十幾個,南都權貴噤若寒蟬,這位可不是什么人物,而是近乎仙人的戰(zhàn)神。
這老太爺一身的修為是凡人無可匹敵的,傳聞曾受仙家指點,學過一本武要真經已經三百六十七歲高齡,實在是不能突破肉體極限了才出山,成家立業(yè)。
洪武大帝也就是命好,得了這位老太爺的指點和子孫的輔佐,才爭得一分天下。
老太爺也沒幾年好活了,你們上趕著送人頭,那實在是死的不冤。
所以在朱家最小的孩子朱赤尋出生以后,整個南都都沒有幾個人知道朱家有了個后代。
直到大將軍朱世海在城外布兵,才有人后知后覺,知道這回是真惹不起了。
千里旱地一根獨苗。
朱家要發(fā)飆了,喜歡玩就陪你們玩?zhèn)€夠,但凡出點意外,怕是就要血洗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