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青云山,皚皚千年雪。
從幻淵城前往蒼池宮,需經(jīng)汜水城、鳳凰城,方能到達青云山脈,而到了青云山脈,還得在大山之中往東前行數(shù)百里,抵達一個叫巨龍嶺的地方,才能到達蒼池宮。
“哥,此去蒼池,路途遙遠,而且大山之中,危機四伏,我陪您去?!?p> “戰(zhàn)亂未定,西域形勢依舊嚴峻,西域的老百姓更需要他們的節(jié)度使?!?p> “別擔心,我自有辦法,眼下帝國,還有什么比大哥的安危更重要?您不能再出半點差池?!?p> 舞屈說完,向身旁的一位士兵說到:
“去,請紫羽師姐覲見陛下?!?p> “得令?!?p> 士兵拱手一禮,便下城樓而去。
青落心里小小好奇,舞屈還有師姐,沒聽說過。
不消一會兒,也是一位紫衣少女,登城而來。
少女眉眼清瘦,卻也潔白如雪,與舞屈相比,雖有些神似,但略微高挑,而且少了份嫵媚,多了份嚴肅。
“微臣西域節(jié)度副使紫羽,參見陛下,拜見護國長公主。”
說完便拜倒在地,行覲見禮。
青落自是讓她快快起身,只是還是充滿疑惑,西域還有副使?倒是傍邊舞屈,趕忙上前扶起令羽說道:
“我的好師姐,此番我將護送陛下前去蒼池宮,要離開青州一段時日,又要勞煩師姐代為打理政務(wù)了。”
“是,屬下自當竭盡全力。”
“好了師姐,你我親如姐妹,就別一口一個屬下了,來,紫金法杖拿去,見杖如見本使,我不在時,誰不聽號令,殺無赦!”
舞屈看著師姐一臉嚴肅,忍不住樂了,但她笑語之中的一句殺無赦,還是有些霸氣側(cè)漏!
“師妹,陛下在此,職屬尊卑不可造次,而且要糾正一下,西域之內(nèi),不管師妹在與不在,法杖有還是沒有,誰若敢乘機生事,不聽號令,我也必能將其誅滅!”
紫羽拱手一禮,恭敬接過了法杖,語氣明顯隨和了不少,但結(jié)合內(nèi)容,感覺天是要越聊越死了。
“是呢,師姐?!?p> 舞屈噗嗤一笑,也不多言,顯然是習(xí)慣了她這位師姐。
……
幻淵城,休整五日。
六日清晨,稀薄的霧靄籠罩著大地,一輛馬車飛馳出了城,馬車內(nèi),公子脫去了皇袍,公主也退去朝衣,外帶一名將軍做車夫,三人一路顛簸,喬裝前行。
……
“舞屈,我怎么從沒聽父皇說起,咱們西域,還有位副節(jié)度使,而且還是你師姐?”
“陛下,這里面有很多故事?!?p> “可以簡單說來聽聽,另外,以后在外,免得節(jié)外生枝,就免了這些朝廷稱謂,咱倆既已結(jié)為兄妹,還是以兄妹相稱,我也不再稱朕,咱倆稱孫將軍為先生,孫將軍稱我們?yōu)榍喙雍颓嘈〗闳绾???p> “得令!”
雖然旅途崎嶇,車轱轆吱吱響,但話音剛落,外面的車夫便做了回應(yīng),聲音鏗鏘有力。
舞屈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覺得眼前的皇子,似乎是成熟了一點。
“倒也沒關(guān)系,剛好現(xiàn)在時間也夠不是?”
舞屈笑道。
“關(guān)于我?guī)熃?,我和她從小就生長在青云山脈西端的帝羅殿。
青云山脈自西向東一千八百余里,它東與幽冥山脈相接,與幽冥山脈一起橫隔了鬼奴,而且還與東域幽北節(jié)度使領(lǐng)地接壤,巨龍嶺蒼池宮也在那邊。
而青云山脈的西端,距離青州府六百余里的地方,又與蔥云山脈交匯,那兒有一處高山天池,名叫幻海池,帝羅殿就在那兒。
我六歲那年,鬼奴南掠,父母慘遭殺害,是師尊救了我,帶我回的帝羅殿,那時候師姐就已經(jīng)在殿里了……”
青落一聽,忍不住打岔。
“有次我聽父皇提起,玄鐵帝國有三大秘境,叫什么一宮、一殿、一閣,當時還小,又約了豫灼急著出宮去游玩,就沒太上心,隱約就記得有個什么帝殿,不會就是帝羅殿吧?!?p> “是。”
“我當時還以為是皇宮內(nèi)某處神殿呢,就沒在意聽,看來好多事情當時父皇都有意告訴我,我卻都沒在意?!?p> “也別太自責,當時武皇陛下估計是沒有察覺危險,只當你將來做一位太平天子,我?guī)熥鹫f,武皇陛下也是二十多歲才入境修行的,所以他應(yīng)該也就沒想要那么著急告訴你太多。”
青落點點頭,示意舞屈接著說。
“武皇陛下所說的三大秘境,是指幻海池帝羅殿、巨龍嶺蒼池宮、云夢澤棋星閣,三大秘境都是世外修行之地,除了棋星閣的末流和記名弟子會在民間行一些算命卜卦行當外,其他極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動,以至于民間老百姓傳得神乎其神,什么一宮四殿三閣,五宮六閣,加上一些江湖流派魚龍混雜的冒充,老百姓們也就漸漸的不那么認真了,只是當茶余飯后的談資?!?p> “這便是戲文里常說的,你們這些真正的高手都是從不露面的嗎?”
青落聽著,不由的笑著感慨。
“那倒也不是,我和我?guī)熃悴痪驮谖饔蛉瘟斯俾殕???p> 舞屈眼神一挑,故意笑問道,其實這也正是青落好奇的地方。
“好妹妹,你就直說吧,我知道這里面一定有緣故?!?p> 舞屈一臉?gòu)蓱B(tài),有點害羞,故意停頓了下來,但轉(zhuǎn)瞬間又有點悲傷。
青落也不生氣,直接拉起舞屈的手,催道:“快點、快點……”
“哥,還記得你的母妃嗎?”
舞屈語氣很輕。
“我的母妃?你是說卿夢皇貴妃?”
“是的?!?p> “當然記得,母妃是父皇所有妃子中最美麗的貴妃,只可惜,自我出生以后,父皇就讓我和宮里的奶娘住,只有初一、十五能去她宮殿里玩,雖然她不怎么愛說話,但她一見著我來,臉上就會露出最溫暖的笑容,她在我心中,不僅是母妃,也像一位神仙姐姐,我每次去,她總是備好糖果和糕點,還有就是,整個皇宮,只有母妃的宮殿里,可以看惟妙惟肖的皮影戲,那皮影戲,真的太逼真了,后來我在皇宮外的江湖老藝人那兒,都再沒見過那么逼真的皮影……
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八歲那年春,那天是我生日,我迫不及待的去她的宮殿,結(jié)果殿門緊閉,此后之后,就再也沒有開過,我問父皇,問宮里人,他們都說母妃回鄉(xiāng)探親去了,但是宮里也沒這么個規(guī)矩,一下子探親這么多年不回的,真的很奇怪,后來他們都說我母妃家鄉(xiāng)特別遠,來回太折騰,所以沒那么快回來,但我知道,他們肯定有事瞞著我,漸漸的,我也就不怎么問了。
妹妹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青落越發(fā)好奇。
“您的母親,卿夢皇貴妃,她就是我的師尊,也是上上任西域節(jié)度使,夢曦大人,卿夢,只是師尊入宮后的化名?!?p> 青落聽完,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的母妃,竟然是眼前靈力深厚的舞屈的師尊,宮中真是有太多他不知道之事了,這讓他有些思維短路,他一下子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難怪整個西域感覺很安心,而舞屈,也讓自己覺得特別親切、有安全感……
“哥,大哥……”
“嗯……”
“那我母妃,她還好嗎?”
青落回過神來,他突然迫切的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他也有種預(yù)感,他害怕聽到答案。
“師尊她,羽化了。”
“羽化了?什么意思……”
“就是去世了,我們?nèi)刖承扌兄朔Q之為羽化?!?p> 什么時候的事兒?“
一種巨大的空虛襲來,青落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得淡定。
“四年前師尊追查熵教在帝國的活動,與六大主教之一渡暗主教在云夢澤之地相遇,二人大戰(zhàn)一場,渡暗主教不敵敗走,但暗地里卻釋放了暗影弒神血,弒神血據(jù)說有四種,能弒神誅仙,而暗影弒神血是其中最弱的一種,但即使是最弱的,人界又哪有人能抵擋,暗影弒神血無色無味,也不損修為,只是每日的子時,頭暈?zāi)垦?,出現(xiàn)幻覺,最開始發(fā)作只有瞬息片刻,后來每日加重一點,一月后,便生入魔之象,師尊查閱本派典籍無果,后來拜訪蒼池宮,根據(jù)蒼池宮典籍中提供的線索,與宿星大師分析,才推測出可能是中了暗影弒神血之毒,書中記載,暗影弒神血,弒神三年,殺人三月,無形物色,普通人中此毒之后,一月入魔,二月成瘋,三月,三月……心志全無,成行尸走肉,師尊靈力十分高深,強行封穴壓制,也才使其發(fā)作進度減緩成半年,只是封穴之后,毒性沖穴,每日身體開始猶如針刺……”
舞屈聲音越來越低,不敢往下說了。
“她當時該是多痛苦啊?!?p> 青落神色悲傷,沒想到自己心中思念的母親,回憶里那位美麗的神仙姐姐,竟然受到如此巨大的折磨,眼里的淚花再也沒忍住,直接滾落了下來。
他越來越恨自己無能,保護不了任何人,父親、母親、國家、臣民,心越想越痛,氣血翻涌,無可釋放,忍不住捏緊拳頭,一拳打在馬車的車窗梁上,窗梁木刺,手頓時劃出血痕,胸口不由一悶,口中一咳,一口鮮血,頓時便吐了出來,一半吐在了舞屈身上。
血淚交織,青落終于還是沒忍住,大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