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誓詞
綿延的小雨一直在下著，從城樓遠(yuǎn)眺，天邊都是烏云密布，沉悶得令人窒息。
耿恭從城頭走入自己的臥房，在從臥房走入馬場，喂了沒幾下馬又走到城頭眺望。坐立不安四處晃蕩，戰(zhàn)士們也紛紛議論著不好的事情。
這幾天耿恭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動，老人家說這是預(yù)示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了。而且前天早上的日出是血紅色的，段奎他們那會估計已經(jīng)和匈奴接觸了。心里不詳?shù)念A(yù)感越來越強(qiáng)烈。哪怕是有一點點信息也好，哪怕是不好的消息，總比讓人干著急強(qiáng)。思緒萬千，想著自己不應(yīng)該那么草率地讓段奎出發(fā)。可現(xiàn)后悔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早幾天前就知道邱宗白跑路的消息。他把一個大嬸扒的精光，自己套上那婦人衣服，混入了婦人隊伍里逃遁了。他的兩個手下被無情拋棄，整天也哭哭啼啼，耿恭也懶得責(zé)罰他們了?，F(xiàn)在有更要緊的事情就是自己好兄弟沒有了消息，按道理早應(yīng)該回來消息了。
“耿將軍，別再走來走去了，兄弟們都看著呢！”景八從身后走來。
耿恭這時才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圍，無論是站崗的士兵還是修城的壯丁都在說著嫌隙話。時不時往這邊眺望。
“嗯嗯，我有點失態(tài)了，可該死的段奎還不送回來一丁點的消息，讓我寢食難安，我已經(jīng)好幾個晚上沒怎么睡了。天殺的，我怎么頭腦發(fā)熱作出了那樣的決定！我真該死?！惫⒐÷曌载?zé)道。
“將軍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不用太著急，不是還沒確定他們回不來了啊，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景八安慰道。
耿恭明白景八的心意，也不做理會，正要下城樓。
突然一個士兵高喊：“回來了，有人回來了！將軍?！闭f著朝身后樓下的人喊道，“快開門有兄弟回來了。”
耿恭先是一驚，然后轉(zhuǎn)頭看到遠(yuǎn)處只有一個身影，剛剛躍起的那份雀躍戛然而止。只有一個回來，三百來號人就回來了一個！
回來的是段奎隊伍中的一個斥候，還沒等他進(jìn)到城里，大家就把他圍了起來。這個斥候翻身下馬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大家污七糟八一通詢問，怎么樣？其他人呢？匈奴多少人？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等等問題。讓斥候原本喘不上氣的呼吸更加急促，一句都回答不上來。
“慌什么，安靜！”耿恭厲聲高喊道。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給耿恭將軍讓開了道。
“將軍，屬下無能！罪該萬死！”那個斥候一見耿恭將軍就哭喪著跪了下來。
“起來慢慢說，究竟怎么回事？”
斥候從身后的戰(zhàn)馬上借下一個麻袋，拿出來兩頂軍盔。親手交給了耿恭?！皩④?，全沒了，三百人全沒了！”
耿恭接過兩個頭盔，鎮(zhèn)住了，看著兩個頭盔入了神，其中一個他熟悉，是段奎的，上面還有不少血跡殘留。
“段奎將軍讓我在后方等消息，但他們沖進(jìn)去一個時辰后才出來，出來時只有三分之一人了。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段奎的一百人被一千多匈奴騎兵絞殺。一個人都沒剩下，我等匈奴人收拾完戰(zhàn)場后，晚上跑過去，翻了半天就只找到這兩頂頭盔！將軍，屬下該死，請將軍責(zé)罰！”斥候再次下跪。
耿恭抱著兩個頭盔，交給了一旁的景八。眼神迷離：“扶他下去休息！”說著就轉(zhuǎn)頭走入了自己的住處。
耿恭瞬時間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為了不露餡，有人攙扶他也是一把推開，一個人堅持著走入了自己的營帳?？偹銇砹讼?，雖然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心口的大石終于能放下，可是隨即而來的又是一道狂風(fēng)驟雨般撕裂的疼痛。段奎和那三百個面孔反復(fù)還不停在眼前晃蕩，好似昨天大家還嘻嘻哈哈，大口喝酒吃肉，今天就黃泉兩隔，永遠(yuǎn)都不能再相見。
外面有幾個屯長要進(jìn)來安慰，也被景八攔下來。說讓將軍靜一靜。
大白天，耿恭昏睡了過去，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送飯的軍士見將軍還在睡，放下飯食，悄悄離開了。出來后大家去詢問將軍什么打算，送飯的小兵也只能搖頭嘆息。
眾人的閑言碎語漸漸多了起來，每到這時，景八都會上前呵斥大伙去干好自己該干好的活計，積極準(zhǔn)備防御工事。但也難抵擋大家消沉意志的蔓延。
景八在耿恭門外徘徊，想進(jìn)去勸又不敢打擾，一直糾結(jié)中。
突然房門打開了，只見耿恭整理好了儀表，穿戴好了鎧甲。一副要打仗的架勢。
景八見到耿恭喜出望外，周圍軍士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將軍，您這是要帶兄弟們出發(fā)打仗？”景八疑惑道。
“老八，召集好全城軍士，男女老少，都叫來，我有話對大家說！”耿恭嚴(yán)肅說道。
“好呢，在下這就去辦。”說著馬上上了鼓樓敲響了集結(jié)的號鼓。鼓聲響起后不久，大家都聚攏到城池中央的看臺前。
大家翹首以盼看著耿恭，耿恭也奪來走去，時不時看這大家，看似在整理思緒。艷陽高照，天氣轉(zhuǎn)熱，大伙汗珠都從額頭上冒了出來。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全場鴉雀無聲只能聽到耿恭在臺子上的腳步聲。就這樣持續(xù)了十來分鐘之久。
“兄弟們！你們知道嗎？我們漢人和匈奴斗爭有幾百年了。在這里的大都是農(nóng)民，對！我們漢人喜歡種地，特別珍愛我們的土地。我們用我們辛勤的勞動換來了我們自己的富足和大漢的富強(qiáng)?！?p> “對沒錯，勤勞就是扎根于我們民族的血液中的。世世代代我們在我們自己這片土地上書寫著富足的歷史。可在這大西北，有一群這樣的野蠻人！他們見不得我們勤勞，見不得我們用勤勞換來的好日子。他們嫉妒我們，嫉妒你們在座的兄弟姐妹。于是他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騎馬沖進(jìn)了我們的菜園，農(nóng)田，魚塘。殺我們父母，強(qiáng)奸我們老婆，奴役我們的妻兒，搶走我們的糧食，奪走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面對這群野蠻人燒殺搶掠，兄弟們，你們能答應(yīng)嘛？”
“不能答應(yīng)……不能答應(yīng)，絕對不能！”臺子下群情激奮，響起了熱烈的呼喊聲。
“對，我們絕不能答應(yīng)。死也不答應(yīng)。于是我們的先輩們給我們做出來榜樣。飛將軍李廣，在這里與匈奴數(shù)次血戰(zhàn)，曾以一百騎兵嚇退了匈奴的幾萬大軍，此后幾年內(nèi)匈奴人不敢越過邊境半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好……！好！好……！”
“還有我們的霍去病將軍，不遠(yuǎn)萬里，長途奔襲，快速突擊。兩次河西之戰(zhàn)中，打破匈奴，斬首萬級，直取祁連山，威震匈奴。在漠北之戰(zhàn)中，霍去病封狼居胥，大捷而歸，從此威震天下。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兄弟們說是不是。”
“是！”“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匈奴未滅，何以為家！”……臺下的掌聲更加激烈了，幾乎都騷動起來。
“最后我要再說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陳湯。放我強(qiáng)漢者最遠(yuǎn)必誅！”嘶吼著，耿恭一次又一次得舉起手中的寶劍，真臂高呼?。?p> “大漢萬歲！大漢萬歲！我們是為了勝利而來，為了民族而戰(zhàn)，就算戰(zhàn)斗到最后一個人，也要死死守住絕不退縮。”
“萬歲，萬歲，萬歲……！”最終將士們的情緒達(dá)到了，最高點。都忍不住跑上講臺來舉起耿恭，一次又一次拋起來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