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圍而不攻
正午的陽光焦烤著大地,匈奴軍帳中的傷兵處一片哀嚎聲此起彼伏。
一位軍中醫(yī)生正哆嗦著從傷兵的腰腹間取出帶血箭頭,傷口處已經(jīng)潰爛一片黑紅色。輕微一碰,傷兵就哇啦啦的叫喊起來,胸腔的呼吸頻率此起披伏,震顫幅度大的嚇人。
多年經(jīng)驗的老醫(yī)師見過大風大浪,看到這種情形,眼神變得異常嚴肅,也許是被傷兵嚎叫聲影響,手也哆嗦個不停,冷汗直流。終于取出來了箭頭,小心翼翼讓小隨從端過來木盤,放入其中。然后在一旁滿是血水的木盆中洗了洗滿是鮮血的手,隨便在身上擦了擦。
“走!我們帶這東西前去稟報可汗!”老醫(yī)師轉(zhuǎn)身招呼了小隨從,佝僂著背,快速移動著小碎步,急行在一片片的哀嚎聲之間。旁邊經(jīng)過的戰(zhàn)士也不時茫然望著疾步奪走的兩人。
兩人終于來到大汗賬外。
“麻煩稟告下左鹿蟸王,小的已經(jīng)按大汗要求取出一支傷兵箭頭,前來復命?!崩厢t(yī)師佝僂著身子小聲說道。
大汗賬外一個守衛(wèi)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進去里帳。不一會就出來說大汗呼喚他們進去。
大汗軍帳是整個大軍營帳中最大的一座,整個大汗軍帳呈現(xiàn)圓形。帳中兩旁擺放著兩排粗木小臺桌,上面擺著大塊牛羊肉,喝的酒水。高級將官們正大塊朵頤。兩排盡頭是大汗的座位,左鹿蟸王屠戮正用手帕擦著滿是油脂的雙手,身后是一只巨大的牛角骨頭,下方橫擺著一把大刀。椅子盤邊的架子上一只鷹隼在不停吃著食物。看到站立著的醫(yī)師就立刻招招手讓他過去。
眾將官們也紛紛停下手中的吃食,看著醫(yī)生和小隨從端著箭頭上前。
左鹿蟸王屠祿,留著一頭銀色頭發(fā),臉色漆黑,和發(fā)色形成鮮明對比。瞇縫著眼睛,完全看不出來心里所想。
大汗從盤中撿起帶血的箭頭,放在眼前不住的打量著。
“就是這東西,奪走了我這么多勇士的命?”
醫(yī)生低頭哈腰“是的,大汗!”
“著箭頭上致命毒,我尚淺不太清楚是什么毒,只要勇士被射中,就止不住血,傷口處會發(fā)黑潰爛,用不了多久那個勇士就會……”。
還沒等醫(yī)師說完,旁邊的一個大都尉就插話道:“大汗,就是這東西在那晚奪去我表弟的性命,漢人實在陰險,用這么毒辣的手段?!?p> 左鹿蟸王眼睛往那人斜瞟了一眼,大都尉就立馬閉了嘴。
“這種箭毒,你就從來沒碰到過?”左鹿蟸王說著放下箭頭入盆,仰躺在座椅上。
老醫(yī)師唰的一下連同小跟班一起跪了下來:“啟稟大汗,老夫行醫(yī)這么多年,見過的毒藥不計其數(shù),這這種幾個時辰就能要了人命的毒藥確實是從沒見過,還望可汗明察!”
“那你退下吧!來拿著,這時獎勵你們的!”左鹿蟸王丟過去一大塊羊肉揮了揮手。
老醫(yī)師立刻叫小跟班端著箭矢拾起羊肉退出了可汗大帳。
左鹿蟸王隨即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水,酒水小半從嘴角灑出。
“這小小的雕蟲把戲也能阻擋我大軍?這金蒲城的將領(lǐng)什么來頭?來人,快去查清楚?!?p> 一把小刀在面前的牛骨上割下一塊肉:“看來這漢人將領(lǐng)不好對付,憑這些人就能割下我一大塊肉?!彪p眼環(huán)視了周圍說道:“在座的各位將士有什么良策,能助我盡快拿下這座金蒲城!”左鹿蟸王瞪著雙眼巡視著臺下將官們。大伙都停止了進食,都安靜得望著前方,靜的出奇。
左大將看了看大汗:“大汗,對面漢人就兩三百人,給我五千勇士晝夜不停攻城,相信很快就能順利拿下!”
“啪……!”的一聲,左鹿蟸王把手中的酒碗猛地摔像中廳地上。
“你這個廢物,是要我給你填多少勇士進去。前兩天你也是這么和我說的,結(jié)果呢?我只看到勇士們一個個倒下,那破城紋絲不動杵在那?!弊舐瓜~王眼神兇狠至極,咆哮道:“要不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我不把你千刀萬剮,祭奠死去的這么多勇士!”
左大將默默得低下頭,身形變得佝僂起來。
全場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火焰噼里啪啦聲。
旁邊的太子跟隨叔父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左鹿蟸王失態(tài)的情景。
自從自己記事以來,父親就把自己交給叔父收養(yǎng)。不是因為別的,只是父親覺得自己身性太陰柔,沒有任何一點草原漢子的氣概。父親也是看到叔父兇狠果敢,就希望叔父能把自己帶向他希望的方向。跟隨在叔父身邊這么多年,哲耶也改變了很多。但他有個洗好就是喜愛看各種漢人書籍,了解那個對他而言未知的種族。這點上叔父從來沒有阻止過他,只是說:你做得對,我們要戰(zhàn)勝敵人就必須先去了解敵人。
左鹿蟸王看看身邊的太子,雖然眼前是自己的侄兒。但他從來沒把他當骨肉看待,只是把他當做可汗監(jiān)視自己一舉一動的工具,叫自己不敢輕舉妄動。雖自己權(quán)勢熏天,也不能對可汗的親兒子怎么樣。他恨透了漢人,面對侄兒看漢人書籍,表面上支持,內(nèi)心有萬般的反感之意。
“太子根據(jù)目前情況,有何良策,你也看了這么說漢朝典籍!”左鹿蟸王把難題引到了哲耶身上。
哲耶看了看突然從盛怒轉(zhuǎn)變?yōu)槲⑿Φ氖甯福睦镆搽y免驚恐不已,然鼓足勇氣定了定神。
“叔父,依我看來,我們前些時日是小看了這一撮漢人部隊。巨大的數(shù)量碾壓讓我們的將士們沖昏了頭腦,以為會像功務打涂谷那般順利?!?p> “事實告訴我們,這支漢人部隊不簡單,他們準備充分,應該有個強人帶領(lǐng)。不然在我們這么浩大聲勢下不會做出這等出格的攻擊,把我們打的措手不及?!?p> 左鹿蟸王用刀子挑起一塊肉送入嘴里?!疤?,我現(xiàn)在想看到你的應對方法,而不是說些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
“叔父,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漢人一句話——擒賊先擒王!”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要抓住一伙強盜,必須先抓到強盜頭子?,F(xiàn)在漢人占據(jù)原本屬于我們的土地,他們就是一伙強盜。在這座城里,主要弄死了他們的頭領(lǐng),他們就沒有了主心骨,沒有了反抗下去的動力?!闭芤f著抿了一口小酒。
左鹿蟸王用玩味的眼神看了看哲耶:“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現(xiàn)在我們連人家一個城門的門角都撬不開,談何捉拿漢人城主這一說?!?p> 哲耶笑了笑:“來人,把那個漢人囚犯來上來!”
不一會,一隊士兵提著一個漢人進了營帳,扔在了前廳地板上。
哲耶上前用手抓起那漢人的頭發(fā):“告訴我們大汗,你的身份,你們城里有多少人,多少糧草,主事人是誰?”
這囚犯就是邱宗白。
“可汗大人饒命?。∥揖褪且粋€普通的戍邊農(nóng)民,城里人不多,就兩百多號人。糧草尚能維持三個月左右,相信大汗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
“哦?你說你是個種田農(nóng)民?”哲耶托起邱宗白的手腕,上面沒有任何老繭。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農(nóng)民不能手如初細膩。
“你在說謊!農(nóng)民有你這么細膩的手?你再謊言亂語我就活剝剁碎你去喂狗!”哲耶威脅道。
“大人英明,大人明察秋毫。我確實不是農(nóng)民,我是城里的記事官。我說的城里的實情句句屬實!大人明察!”說著邱宗白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fā)不住得磕頭認錯。
“毒箭的實情你還不交代!”哲耶問。
“毒箭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大汗要來攻打,就趁夜逃出城了,他們那里來的毒箭我真的一點不清楚。”邱宗白繼續(xù)磕頭。
“說說你們的城主吧!”可汗命令道。
“我們城主叫耿恭,將門世家,性子執(zhí)拗,是個倔脾氣,可汗大人!和您比起來,他簡直螻蟻不如。”邱宗白回答道,他不敢公布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怕這群匈奴人再去拿自己去當擋箭牌叫城門。
“把拉下去看管起來,日后我還有用!”哲耶說道,不一會,邱宗白就被拖了下去。
“叔父,現(xiàn)在看來要硬攻,我們還得損失不少勇士,我覺得不太值當。在我看來我們得圍而不攻,讓里面人糧草耗盡,到那時就能輕松取城了。我們把城圍的水泄不通,這就是一座孤城,早晚都是我們得?!闭芤靡庹f道。
“至于擒賊先擒王,我們可以挑選數(shù)十個神箭手,日夜盯防城樓,看到盔甲鮮明的就暗箭射殺!”哲耶說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侄兒說得有道理!可對面城樓上有巨弩,射程遠遠高出了我們神射手!這如何是好?”左鹿蟸王擔憂的說道。
“這我也想過了,我們可以在夜間布置我們的神箭手安插在城下尸體中間,伺機而動,射死這個耿恭!”哲耶回道。
這時左鹿蟸王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好,就按你說得辦,來人,帶上來神射手左大當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