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偏西時,徐老二人來到一座小山,郁郁蔥蔥的林木中,立著一座二層竹樓。大管家赫然出現(xiàn)在門口,看著徐老兩人落地。
“來福,這一路幸苦了?!避嚲c窈微笑依舊。
“蓮小姐,小人本就是勞碌命,不幸苦。小人有命在身,還要回去復(fù)命,先告退了?!避噥砀:┖褚欢Y,就要帶人離開。
“且慢。車來福,你自詡以武入道,多次試探于我。今日老夫圓你所求?!毙炖媳呈?,威嚴(yán)說道。
車來福停腳轉(zhuǎn)身,眼中寒光一閃:“徐老說笑了,小人習(xí)武強身,做些粗活。如何能與修道貴人相提并論?!?p> 徐老聽他語氣不善,挑眉說道:“你多年前縱橫瀛洲武林,江湖人無不知你殺伐果斷,為一套掌法能舉刀弒父,三十年前因解卦說法不合心意,下毒殺害秦州蒼林道人,被其門人追殺廢去經(jīng)脈后,假死逃脫,為妻子平安入車府為奴。卻不想跟著車寒軒練了些吐納功夫,恢復(fù)功力,心思也活泛起來。我且問你,這次是不是想殺我,得我功法!”
來福聞言身子就是一顫,他的兒女,此時都各自在平谷城外開枝散葉,徐老這番話如果傳出去,仇家一夜就能將他們滅門!更不用說自己!那些修道人的強大,從那假死的一夜起就是自己的夢魘!為此他要變強,先宰了這兩個修道只會治病的廢物!想到這里,他一改憨厚模樣,眼中殺氣凜然:“徐老!你這是在逼我!”目光掃過少女和家丁,雙手蠢蠢欲動。
少女察覺大管家殺意,暗自嘆氣,便攝來兩根樹枝,說道:“這樣吧,一人一根,誰能打斷另一人的樹枝,便算誰贏如何。徐老贏了,來福你就離開車府,離開平谷城。我保證秘密不會泄露。你贏了,我就傳你一套道門修煉功法?!?p> “好!”來福好像生怕少女反悔,趕緊應(yīng)下,上前拿了一根。
徐老搖頭笑道:“仙子果是真人?!碧终羞^另一根后便說:“來吧!”
大管家就等這句話,蹭蹭蹭運力掠步上前,揮起樹枝斬下!卻不想就在斬下的一瞬,翻手從袖中彈出一把匕首,以難以想象的刁鉆的角度,刺向徐老手腕!
刀刃泛著紫色,顯是淬毒過的,然而徐老不慌不忙,似乎早有準(zhǔn)備,只一縮手便躲開這一刺,而后將樹枝回轉(zhuǎn),在匕首上輕敲一記。
錚!樹枝竟與匕首發(fā)出金鐵交鳴之音!
大管家只覺匕首上一股巨力如潮水般襲來,瞬間脫手,往后退了三步,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脫力,手腕已然脫臼!抬頭望去,徐老手上的樹枝此時正托著那把匕首,平穩(wěn)地在那枝頭旋轉(zhuǎn)。
少女見此,頓時止住笑容,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來福。
徐老輕抖枝條,將匕首射出,只見一道紫虹閃過,大管家面色驚恐,就要避開,卻是瞬間頭身分離,那頭顱隨著紫虹飛出,重重撞在竹樓門柱!
幾個仆人見狀,登時股間顫顫,流下黃湯,駭?shù)牟桓覄幼?。少女面露不忍,運起迷魂法術(shù):“你們先回去罷,徐老方才說的都是戲言,大管家被木仙看中收為弟子,由我做主見證?!?p> 眨眼功夫,死了車府大管家。兩個妖精甚至都沒時間阻止,直到血腥味散發(fā),他們才開門出來??粗穷w頭顱,荷花皺起眉頭說道:“你這老頭不是修道人嗎?怎地如此狠厲?!辈铇浣┯驳刈龀鰬嵟谋砬?,說道:“狠毒!”
徐老道:“你們的幫手,該殺!”
“你血口噴人!你有何證據(jù)!”荷花一臉憤怒。
茶樹回過味來:“花仙慎言。老頭胡說,什么幫手。他只是車府仆人,邀我們?nèi)ブv道,你為何殺他。修道者不得,無故殘殺凡人,你不怕沾染,因果天罰嗎?”這妖怪口齒僵硬地說完,才發(fā)現(xiàn)敵人身后的少女,心中頓時明了,傳音花精:“事情敗露,敵人上門了!快取法器!”
“徐老,他們傳音了?!鄙倥畟饕?,揮手護住幾個仆人,快速退走。
徐老聞言也不猶豫,揮手取劍,抬手一抹,劍身頓時散布金光。
茶樹精動作也快,口中念咒,雙手瞬息拉長,向徐老揮去,過程中雙手顏色變的澄黃晶燦,聲勢驚人,卻不想被輕易擋下!它不曾料到這劍如此之重,居然不能抽飛,便張口噴出一口黑氣。
徐老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只覺胸口憋悶,又見茶樹精噴了一口,只能放招回撤。趁著空檔,茶樹精收回手臂,翻身回到花精身旁,接過一根金瓜錘,花精則是提著一把短杖。
兩精怪不給徐老機會休息,只一對眼便默契散開,花精揮手灑出花粉,提杖隱沒在花粉中,茶樹精則是直直沖向徐老,竟是要自兩個方位攻擊。
徐老此時似乎未回過氣來,按著胸口,十分勉強地舉劍抵下這一擊,不防花精此時在身后出現(xiàn),狠辣無比地朝頭一杖!
車綾窈送走仆人后也沒有上前幫手的意思,見花精即將偷襲得手,竟還是站在原地!不過這花精的表情卻是奇怪,竟是在皺眉?少女見狀眼中露出好奇,再起微笑。
就在短杖落下前,徐老神色一變,氣勢再起,原來之前是在演戲!法力運轉(zhuǎn)下,只一腳就將茶樹踢出老遠,而后身形一偏,堪堪躲開身后的偷襲!眼見那短杖擦著衣服落在空處!
花精一擊落空,收勢不住,身形現(xiàn)出大半,幾乎貼上徐老。
徐老此時也已轉(zhuǎn)過了身子,運起呼風(fēng)法門,將自己攢住的那口黑氣噴出!
花精不曾想到還有這一招,下意識閉氣閉眼,運法又要隱沒,卻聽見茶樹精大吼道:“莫閉眼!”卻是來不及了,它在空中隱沒的載體是那片花粉,此時已被吹開一個空洞,花精無法隱沒卻不自知,被一記膝撞狠狠踢在了心口!
茶樹精眼看花精下意識地吸了黑氣,性命難保,情急之下將武器用力丟出,而后踏地沖上!徐老抬劍輕易擋下這一擊,而后輕蔑地望了它一眼,借著舉劍時機,轉(zhuǎn)頭就要劈向花精!茶樹心知救援不及,精目眥欲裂,再不猶豫,一拍腦后,噴出了本命內(nèi)丹,黑漆漆地騰著黑煙,迅如驚雷,轉(zhuǎn)眼就到了徐老背后!
內(nèi)丹號稱堅固異常,是妖物最后搏命的一擊,每個與妖物斗法的道人都要為此準(zhǔn)備好一件甚至幾件保命法器,防備這最后一擊。只要擋住這一擊,妖物就會因吐出內(nèi)丹損耗大半元氣,弱小無比,與普通野獸無異。茶樹精此時在賭,敵人沒有其他法器。車?yán)项^說過這個神醫(yī)只是入門的道行,都已經(jīng)熄了道統(tǒng)傳承的想法,只傳些醫(yī)術(shù),肯定沒有法器,那把劍算是意外,而且那把劍甚至都不能砍動自己的真身,只要他擋內(nèi)丹,定能重傷他。待花精一醒就能合力殺了他,得到他的法門!精怪只能自行領(lǐng)悟修煉法門,以悠長歲月,撞天運一般修行,想求得正經(jīng)人族功法只能為人坐騎,奴婢,從此失去自由,憑什么!一次搏命,換長生自在!
徐老氣勢再次升騰,鬼魅一般地回身,面無表情!他與茶樹精對視一瞬,一人一精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同一個意思:你死我亡!
手中長劍于瞬間斂去金光,恢復(fù)成原本平常無奇的樣子,其散出的氣息卻突然變得凌厲無比!茶樹精心中只呼不妙!果然就在下一刻,內(nèi)丹帶著黑煙撞上劍刃,劍鋒毫無阻滯地穿過內(nèi)丹,將其一剖兩半!同時也將茶樹精的希望劈碎!
噗,茶樹精吐出一口清氣,就此倒下,生死不知。
花精與茶樹精似乎有某種聯(lián)系,也在同時吐出了那口黑氣,萎靡醒來:“木哥!木哥!”
徐老收劍摩挲劍身,也不理會花精此時已經(jīng)落在地上,踉蹌地去尋那茶樹精,只是淡淡開口:“交出你的內(nèi)丹,就此離開平谷?!?p> 花精此時一心落在道侶安危,不曾想徐老會饒過性命,輕拍腦后,就吐出一顆刻鐫荷花紋的內(nèi)丹。
車綾窈上前看清花紋,有些惋惜說道:“我道草木成精,天生無情。你竟能將內(nèi)丹修得了蓮花法紋,觀其道韻,你還未殺過生,假以時日必能得道!為何要自毀前程,與這兇惡茶樹精同道?”
“他見我弱小,護我修道八十載,這情意我還不了。。。多謝前輩饒我等性命?!被ň降貌铇渚鷻C未斷,只是百年修行被毀,心中放松,思索開口道:“木哥自開靈識,便被人經(jīng)年采摘,劇痛加身,心里便對人族懷有怨恨。而后見我救護落水之人,卻被揪去大半法身,心生憐惜,便出手將那人拉出水,護住了我。經(jīng)這兩事,木哥待我化形就來了這深山。但我們從未殺傷過生靈,木哥這黑煞怨氣也是以火自烤煉成,與黑魂煞那種惡毒道法是不同的,更何況我等草木精有幾個能有機緣得到人族功法,無非就是歲月積累罷了。也正是因此,木哥才會聽信那人,要開殺戒,搶前輩功法。但就這一次,他以后再也不會生出念頭啦,前輩,請您洗去他的靈智,我再帶他回花池,一生不離半步,還請前輩成全?!?p> 徐老聽她語氣真誠,也不再說話,即刻喂那茶樹吃下一顆丹藥。
蓮花精待茶樹精睜眼,只見他目光清靈,純凈無暇,好奇地看著擁著自己的花精,問道:“我似乎認得你,看著就十分歡喜。”花精喜極落淚,抬頭想要道謝,此時卻哪有兩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