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陽節(jié)。
白素貞坐在秋千上,望著湛藍的天幕,神色平靜道:“銀塘朱檻曲塵波。圓綠卷新荷。蘭條薦浴,菖花釀酒,天氣尙清和。好將沈醉酬佳節(jié),十分酒,一分歌。獄草煙深,松庭人悄,無吝宴游過?!?p> 旋即,白素貞眉尖微微皺起,神情變得哀傷。
猶記得,千年前,也就是端陽節(jié)。
官人耳根子軟,聽信法海讒言,耐不住軟磨硬泡,最后無法推卻,喝下了雄黃酒。
又那知,因有身孕,法力減弱,無法抵御雄黃酒的辟邪之力,現(xiàn)出蛇形。官人膽小,受到驚嚇,丟了魂魄。
為救官人,千里迢迢來到昆侖圣山偷盜起死回生的靈芝草......
初見,驚艷。驀然回首,曾經(jīng)滄海,早已是換了人間。
往事一幕幕,傷心一幕幕,像潮水般涌現(xiàn)。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恩有些怨,都付長江東流水。
“素貞,這是雄黃酒,喝點辟邪的?!壁w如蘭端了一杯雄黃酒走了過來。
白素貞凝視母親手中的那杯雄黃酒,擠出一絲笑容,道:“謝謝娘?!?p> 接過那杯雄黃酒,白素貞沒有猶豫,一口飲了下去。
還會現(xiàn)出蛇形嗎?
白素貞靜靜想著。
突然,她察覺到后背蛇形印記出險異樣,似是對這雄黃酒辟邪之力產(chǎn)生畏懼的情緒。
“娘,還有雄黃酒嗎?”
“有??!”
“娘,快幫我多拿點,我要喝。”
趙如蘭楞了楞神,不過還是依了她的意,差人送來一壺雄黃酒。
白素貞激動地抓過雄黃酒,不顧小女子的矜持,幾口便將這壺雄黃酒喝個底朝天。
果然不出所料。
今日端陽節(jié),是人間陽氣最旺盛之日,再加上雄黃辟邪功效,對蛇形印記產(chǎn)生天然壓制。
這正是修行的最好時機。
錯過這一天,恐怕要等下一個端陽節(jié)。
“娘,我還有事,先回屋了啊。”說著,不待趙如蘭說話,轉(zhuǎn)身便跑進房中。
趙如蘭望著她的身影,眼中露出一絲哀傷的神色。
十六歲,已經(jīng)到了出嫁的年齡。
來之前,丈夫白中地特地跟她商量了女兒出嫁之事。
起因在于女兒白素貞在風頭越來越盛。
老爺子白如海時長掛嘴邊,贊賞有加,還偶爾感嘆若是男兒身白家必定更上一層樓。
同時,白如海還透露,有意讓白素貞跟著薛槐在御康堂做事,這讓白中天等眾人讀出其中深意,白素貞有可能會接管御康堂。
御康堂是白家最賺錢的渠道,倘若由白素貞接管,也就意味著由老三一家掌控,這對他家主地位產(chǎn)生極大的威脅。
白中天與心腹商議后想出一條妙計,那就是把白素貞嫁出去,而且嫁的風光,最好是權貴之家,這樣就無法染指白家之事。
于是,白中天便有意無意在白如海跟前提及出嫁之事。
白如海雖然老了,不管具體事物,但自己兒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盤還是心里清楚。
不過,白如海最擔心的還是白素貞后背那個蛇形印記,如鯁在喉,成為他揮之不去的一塊心病。
他不知道白素貞若留在白家,會給家族帶來什么噩運?但如果她能安然出嫁是否意味著把這股噩運帶出白家?
思前想去,白如海最終還是同意了白中天的提議,讓他著手辦理此事,而且不能虧待自己的寶貝孫女。
白中天得了老爺子的同意,自然有恃無恐,便立即安排人把蜀郡及其周邊尚未娶親的權貴世家子弟的名單列出來,然后擇優(yōu)選擇。
同時,白中天親自跟其三弟白中地商議此事。
白中地原先反對不同意,但在見過其父后也只能隱忍著答應下來。
大哥如此操心自家閨女的婚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趙如蘭擦了擦眼角淚水,心中雖有不忍,但也無可奈何。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來娘家勢弱,二來自己肚子不爭氣,生了素貞后再未給白家添丁。
過了片刻,趙如蘭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她就這么一個女兒,如果非逼著素貞嫁給自己不喜歡或人品有問題的人,她這個做娘的死也不答應。
此時,白素貞在跟時間賽跑,她要在蛇形印記反應過來前進行修行。
哪怕只要有寸許精進,那也多了一分保障。
子時未過,白素貞猛然醒來。
她吐出一口濁氣,嘴角泛出一絲笑容。
有著前世修行的經(jīng)驗,在沒有蛇形印記的控制下,白素貞修行速度堪稱妖孽。
也就大半天的時間,她已經(jīng)摸到練氣化精的那道門檻。
若不是擔心誤了時辰,讓自己陷入危機,她可以一鼓作氣跨過這道坎。
不過,她已經(jīng)很知足了。
只要等到明年的端陽節(jié),她有自信能夠在一天時間內(nèi)進入練氣化精之境。
白素貞聞了聞身上味道,滿身汗餿味,肌膚上也有許多泥垢。
那是體內(nèi)運行大周天洗髓的功效。
白素貞起身下床,來到后院的一處溫泉,然后脫下熏臭的衣衫,一雙玉足,探進溫泉中。
白素貞泡在溫泉中,緊繃的身體慢慢舒展開來,無比的放松。
她靠在石壁上,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愜意。
所有的煩心事都不去想。
換了一種身份,也就換了一種人生。
哪怕回到最初的起點,終究還是會有細微的差別,那么許多事情也自然會發(fā)生改變。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這是趨勢。
趨勢之下,內(nèi)在結(jié)構(gòu)也會有較大的差異。
關于這一點,白素貞在通讀歷史古籍之后獲得的感悟。
翌日清晨。
白素貞來到趙如蘭的居處。
母女二人一起吃了早飯,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
趙如蘭早已習慣白素貞的淡然和安靜。從出生時,白素貞不哭不鬧,非常安靜。
即便長大了,依然如此,不愛說話,不愛熱鬧,家中各種大型宴會很少參加,與其他兄弟姐妹幾乎很少來往。
她就如同過客,無法與白家融于一體,也似乎漸行漸遠。
“素貞,你可有想過以后會怎樣?”趙如蘭打破了母女間的沉默。
白素貞楞了一下,好像這個問題從來都沒有想過。
不過,她從趙如蘭眼神和神色中已經(jīng)讀出些許東西。
“何故一問?”
趙如蘭委婉道:“為娘如你這么大時,就已經(jīng)與你爹定了姻親。沒過一年,便嫁了過來?!?p> 白素貞頓時明白她想說什么,“娘想要我嫁人?”
趙如蘭左右為難道:“你爹也是沒有辦法?!?p> “是方中天的意思?”白素貞冷冷道。
她可是活了兩千年的蛇妖。只有她要嫁人,哪里輪到別人給她指婚論嫁。
趙如蘭點頭道:“你爺爺也同意了?!?p> “他們同意算什么,我又不同意?!卑姿刎懞暤?。
趙如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絲寒意,暗道這大熱天的怎會突然冷了起來。
“胳膊拗不過大腿?!壁w如蘭不想讓她做出什么極端的事來。
白素貞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她終究只是一個普通女人,所謂母憑子貴,她在白家沒有任何地位可言。
所以,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