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縣尉
“小女子想請大人收留一段時日?！?p> 蘇繡娘緩聲說道。
曹景休心中頓時驚疑不定，但他神情不變，只是擺出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以蘇姑娘畫中仙子一般的容貌，確實容易招來禍事，不過蘇姑娘也不必擔心，本官自上任后，就有心治理地方，一掃此地的烏煙瘴氣。本官有一好友，乃是修行中人，蘇姑娘若不介意，本官可讓我那好友去蘇姑娘府上暫住一陣。”
收留他是不敢的，有第二個畫皮夢在前，曹景休哪里敢有這心思。
可是又不太好拒絕這一嬌滴滴的小娘子。
畢竟他曹某人不好男風，饞人家身子也實屬正常。
所以，曹景休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讓柳無歸辛苦一下。想來驅(qū)物境的修為，總不至于連是人是妖都分不清。
聽得曹景休這般夸自己，蘇繡娘難免有幾分開心，這沖淡了她心中積壓已久的憂愁苦悶和不愉快。
三年前，她年僅十五便嫁給了方化龍，街坊親友，乃至她爹娘都覺得她成了幫主夫人，以后可以享福了。
然而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多少開心的時候。
方化龍喜歡喝酒，脾氣還很暴躁，她被方化龍打傷過很多次，這讓她不只一次想逃離。但她一個無可依靠的女人，又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方化龍死了她反倒是可以解脫了，雖說表面上她還是要裝出一副為方化龍難過的樣子，但這難不倒她，這三年里她早就學會該怎么演戲了。
連自以為和她情同姐妹的小姑子方云姑，都以為她是真得要為方化龍守寡，真得在為三河幫的前程擔憂。
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在擔憂自己而已。
要不是三河幫是她的錢財來源，以及一大護身符，她哪里會在意三河幫的興滅？
蘇繡娘聽著曹景休這番正義凜然的話語，不禁心神為曹景休所攝，緩緩低頭，以掩飾自己的情動，畢竟她早已經(jīng)不是少女，食髓知味，于是她聲音柔糯的低聲說道：“多謝大人，只不過大人這位好友，恐怕難以擋住縣尉大人……”
“縣尉封武雄？”曹景休眉頭不由一挑。
庸朝地方衙門的官制，似乎是為了彰顯出自家不同于以往的朝代，特意將本該為入官職的主簿、縣丞直接打入了吏使之中。
縣尉本來是吏使之流，不入品，卻被升入了官制中，只比縣令低半品。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本來縣令是可以完全壓制住一位縣尉的，但庸朝卻給縣尉極大的放權(quán)，除了縣尉原有的治安刑獄等職權(quán)外，還將本該是主簿和縣丞的職權(quán)，糧馬、緝盜、戶籍、征稅通通給了縣尉。
這讓縣尉的權(quán)力，直接就超過了縣令。
要不是縣令掌握了地方上的兵權(quán)，縣令被縣尉架空成傀儡，那是早晚的事兒。
如果地方上的縣尉老實厚道，那倒還好，能夠?qū)崿F(xiàn)縣尉與縣令和平共處。但只要縣尉稍微有半點其他的心思，縣令就要頭疼無比，將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爭權(quán)上！
過去七年里，寧無縣的縣尉在老縣令死了后，直接搬到了南山腳下的大獄旁，連帶著的，是衙門里原本的主簿、縣丞等人，一并跟著過去了。
若不然的話，皂吏、壯吏、快吏，三班衙役，也不至于只剩下徐大茂幾個。
而過去衙門所收的那筆幫派錢數(shù)，自然是被里胥送到了封武雄的府上。當然，層層過一手后，這邊的衙門也是能分到不少銀子的。
“既然如此，那么蘇姑娘就先在附近住下，住所本官會為蘇姑娘安排好的?！辈芫靶菪χf道。
他以幫派每年繳納的錢數(shù)要被衙門里的人層層“過一手”，以至于各個幫派所繳納的錢數(shù)都要多出好幾倍來作為切入點，可不單單只是為了錢，更不是為了借此構(gòu)建一個穩(wěn)定的索賄制度。
他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試探這位寧無縣的縣尉！
只不過，封武雄手握寧無縣民生刑獄大權(quán)多年，這一千多兩銀子的損失……恐怕還在其承受范圍內(nèi)。
所以，留下蘇繡娘可以做兩手準備。
若她不是人，封武雄還看上了她，那么正好，設(shè)計讓她去把封武雄給啃了。
到那時，曹景休只需要打著為封武雄收斂尸骨的名義，就可以將縣尉手底下的權(quán)力，盡數(shù)掏空，同時也算是弄清楚了這寧無縣表面利益鏈隱藏下的詭異。
而要是人，那么就先查探一下她的底細，如果真是為了躲麻煩而來，曹景休直接收入房內(nèi)，然后以納妾之喜的名義，擺宴請封武雄來。
到那時候，他不信封武雄還能忍！
“就依大人所言，還請大人晚上過來，小女子有一物贈予大人。”蘇繡娘不由對曹景休更有好感了，她幾近于自薦枕席，但這位“徐縣令”對她卻是始終保持著儒雅君子的姿態(tài)，不逾越禮法半分，也不曾輕賤于她。
如此謙謙君子模樣，自然是比那些她見慣了的魯莽武夫，更令她中意。
曹景休一口答應，隨即就讓人去附近幫蘇繡娘安排去處，而為了穩(wěn)定這不知是人是妖的蘇繡娘，曹景休更是將她一路送出了衙門。
只不過等差役領(lǐng)著蘇繡娘一走遠，曹景休就對自己身邊一差役吩咐道：“等會兒去和蘇姑娘說一聲，就說本官有要事，就不過去了?！?p> “是?！辈钜圩匀粦?。
然后，他正要回衙門，卻看到一路趕來，渾身略有些狼狽的柳無歸。
“柳兄，你這是遭遇了什么嗎？”曹景休不由問道。
聞言，柳無歸臉上卻露出尷尬之色，不過他還是實話實說：“柳某半路上撞見了一對野鴛鴦，不由好奇看了會兒，誰曾想那是有人在和一位幫主夫人偷情，要不是這拂塵給力，我已然成了那刀下亡魂?！?p> 曹景休：“……”
好奇害死貓，說得大概就是這位吧……
于是，他好奇的問道：“柳兄，那位幫主夫人好看嗎？”
柳無歸目光古怪地看了曹景休一眼，他過去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位曹兄還這么損的呢？有這么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嗎？
然后，他避而不答，只是說道：“曹兄，我想先去衙門附近尋個住處?！?p> 曹景休只好給他拿了五十兩銀子。
“多謝曹兄?！绷鵁o歸拿了錢就跑。
曹景休兀自搖頭。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讓人去和蘇繡娘說他有要事，本只是推脫之詞，結(jié)果晚上還真來了一要事。
縣尉封武雄那邊就過來一人，送上了一封請柬。
請柬中，措辭用語極為客氣委婉，禮數(shù)十足，但內(nèi)容卻讓人心頭駭然，因為這并不是封武雄送來的宴客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