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過半,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地上,空曠的廳堂好似黃金般熠熠生輝,就連擺放在廳堂里的植物和雕像,都閃著模糊的光。
索維克無聊地趴在城堡大殿的前廳里等了許久,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前,不耐煩地翻看上面的書籍。那些講述歷史,歌頌英雄史詩的故事,他早已看了不下十遍,然而他對那些遙遠過去的東西毫無興趣,也從沒有幻想過要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他所期望的,迫切想要得到的,永遠都只有那一種……
“為什么她還沒有回來,抓一只小偷需要那么久嗎?”索維克自言自語。
就在今天早上,一只身著金甲的龍急匆匆地闖進房間,嚷嚷著告訴還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索維克說,亞莫斯王有令,要求你現(xiàn)在回去見他。索維克對此不以為意,本打算糊弄過去,可那只龍非要在旁邊像鬧鐘一樣沒完沒了地叫個不停,說什么,這是王的命令,他被要求監(jiān)督并跟隨索維克返回主城。
好在索維克也是甩掉了那個煩到?jīng)]邊的跟屁蟲。他耍了點小聰明,假裝自己翅膀受傷不能飛,然后利用街上熙熙攘攘的龍群將那家伙隔開,找機會躲進一戶龍家,用兩塊寶石收買他們,讓他們欺騙那家伙,自己則從窗戶翻了出去。為了不被找到,在擺脫那家伙的視線后,他就離開了這座城市。路上偶然遇到一只商隊,還和其中一位商販聊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就跟隨商隊回到了主城。之后他就在前廳等待,無所事事,不知道做些什么。
在索維克不耐煩地翻著書本時,一只粉紅色毛龍拖著尾巴走了過來。她將一杯琥珀色酒水擺放在桌上,恭敬地告訴索維克說,亞莫斯王還需要一些時間準備,請他耐心等等,并尊稱索維克為少爺。
做完這些,毛龍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索維克卻叫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沒見過,是新來的嗎?”他向毛龍詢問,聲音低沉的同時,有種得以解脫的愉悅感。
“斯蒂爾彌,兩天前被賣到這里的?!彼痛怪X袋,直白且不帶情緒的回答。
“斯蒂爾彌,很不錯的名字?!彼呎f邊將書本塞回書架,轉(zhuǎn)身走回桌邊,拿起桌上透明的酒杯?!澳阏f你是被買到這里的,但販賣龍這種行為,在索亞里達已經(jīng)被明令禁止了,那么麻煩告訴我,買你回來的家伙是誰?還是說……你在撒謊?”
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斯蒂爾彌連連后退,身體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她努力思考試圖回答這個問題,但她確實不清楚那位士兵名字,只記得他有一身銀灰色的鱗片,紫色邪魅的眼睛。那時,他神秘的出現(xiàn)在斯蒂爾彌眼前,與其他幾只龍爭執(zhí)一番后,將她與另外兩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龍一起帶走,轉(zhuǎn)交給衛(wèi)兵后,她就再沒有見過對方。
當斯蒂爾彌決定將事情的經(jīng)過復述一遍時,她注意到索維克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是不是自己拖太久,惹索維克少爺生氣了。在她這樣想的時候,索維克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用一只爪子托起她的下巴,緊緊盯著她藍寶石般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整個吞掉。
然而,這種事情并沒有發(fā)生,索維克很快就松開了斯蒂爾彌,一言不發(fā)地走回桌前,將酒杯放回桌上,環(huán)顧四周后跨步向城堡大殿走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斯蒂爾彌呆愣在原地,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進入城堡大殿,紅色地毯的盡頭是黃金鑄成的王座。王座上鑲嵌著各式各樣的寶石,王座的周圍是堆積成山的金幣,彰顯著王的財富和權力。在王座后面的墻上,有著巨大的彩色花窗——金龍?zhí)嵫胚_斯張開雙翼,如太陽般撒下耀眼的光芒,庇佑并祝福身下的城堡。這是花窗上圖案所表達的內(nèi)容。提雅達斯是索亞里達第一位國王,之后就是亞莫斯。
此時,亞莫斯正站在花窗旁,面對著盛開的盆栽。他的后脖頸處有道恐怖的爪痕,穿透了堅硬的鱗片,似是要將他的整個脖子切斷。那本該會要他的命,然而他卻奇跡般活了下來,因此大陸上也流傳起一段故事,大致意思就是說:偉大的金龍?zhí)嵫胚_斯祝福亞莫斯,令他規(guī)避了死亡,索亞里達必將在提雅達斯的保佑下永存。盡管當時的很多龍都如此認為,但沒過多久也就被遺忘了,只偶爾出現(xiàn)在某些故事書中。
關于這件事情,亞莫斯則表現(xiàn)的十分避諱,從來不愿意提起,也不愿意透露其中的任何信息。然而,索維克知曉其中的真相,原因是亞莫斯曾將此事告訴過安雅,而在索維克百般懇求下,安雅又將此事講給了他。
“新來的龍仆沒有告訴你,我還沒有準備好嗎?”亞莫斯深吸口氣,小聲無奈地說。
“她說了,但這有關系嗎?身為尋寶者,我只想早點完成我的任務?!彼骶S克直言不諱,甚至他都已經(jīng)走到了亞莫斯身后。“這次又要去哪里?又要拿什么東西?”
“這次的任務很危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險,我還沒有想好該不該讓你去?!眮喣罐D(zhuǎn)過身子,緩步從索維克身邊走過,站到大殿中央?!奥牥惭耪f,你經(jīng)常在房間里看書,那想必你肯定知道偽神阿托萊亞,還有他的虛妄之冠。根據(jù)歷史記載,那是由一位不知名的工匠鍛造出來,用于獻給當時眾神的統(tǒng)治者蘇奧法,以祝賀他的加冕,但由于蘇奧法難以承受王冠的力量,在加冕的當天就死去了?!?p> “我有看過這段歷史,后來也有不少神試圖戴上這頂王冠,不出意外的全都死了,也正是因此,這頂王冠有了新的名字——災厄之冠。自那之后就很少有過關于這頂王冠的記載,直到它出現(xiàn)在阿托萊亞頭上。不過說來奇怪,所有的歷史書中都沒有關于鑄造這頂王冠的時間,以及鑄造王冠所使用的材料,有的只是‘像璀璨的黃金’、‘無垠的黑暗’此類模糊描述,甚至在獻上王冠后不久,那位不知名的工匠就服毒自盡了?!彼骶S克滿不在意地說,他大致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但當他準備繼續(xù)說下去時,卻顯得有些遲疑和猶豫?!八浴庥∫呀?jīng)找到了?歷史書上可沒有相關的記載?!?p> “既然存在,那就一定能找到,至于書本上有沒有,那無關緊要。”
對于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索維克習慣性地抖了抖翅膀,臉上一副鄙夷的樣子?!翱扇绻麤]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存在,我們又怎么知道,那就是禁錮阿托萊亞的封印。就好比排除書本上提供的信息,我們根本無法證明赫曼爾拉真的存在過一樣,同樣的,我也無法知道舊王耶塞羅爾為了封印阿托萊亞,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價?!?p> “盡管幾乎所有關于過去的信息都寫在了書本上,也不見得書本上的歷史就一定是真實的,畢竟書還是要由龍來寫。而且也有書上記載說,舊王耶塞羅爾是阿托萊亞的妻子……”亞莫斯回過頭看向索維克,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窗邊的盆栽,大抵是走神了。“先不說這個了,你覺得外面那只母龍怎么樣?”
“是誰將她買回來的?索亞里達不是早就禁止這種交易了嗎?”
索維克磨磨蹭蹭地挪到花窗前,透過彩色的玻璃向外看去。傾斜的屋頂上停歇著幾只鴿子,一只深綠色的小龍飛到屋頂上試圖抓住它們,然而他略顯笨拙的動作讓鴿子飛走了。
“從其他王國來的幾只番薯,找了個破房間躲起來想要賣掉,結果萊爾發(fā)現(xiàn)了他們。萊爾先假意將所有龍‘買’下,轉(zhuǎn)身就讓衛(wèi)兵把他們?nèi)甲チ?,現(xiàn)在那幾只番薯正關押在牢房里。其他那些被‘買’下的龍,我已經(jīng)安排衛(wèi)兵送他們回家了,只有她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于是我只好將她留了下來。事情的經(jīng)過大致就是這樣?!眮喣拐f,“看她長得還不錯,我猜你應該會喜歡吧!”
不知道來自哪里?奇怪,預言中可沒有這部分啊,難道是我記錯了?索維克暗想?!澳呛湍銢]有關系?!彼卮鹫f。
“我也只是問問而已,如果你覺得她好,那就請不要那么忙,省得一天天往外跑。”
“我現(xiàn)在不想聊這個。”索維克不耐煩地說。
“那你想聊些什么?”亞莫斯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我不覺得像個商販一樣,在不同的王國之間來回跑動,會有什么大問題,即使現(xiàn)在瀕臨戰(zhàn)爭,你不也向其他王國派去了臥底。”
“可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亞莫斯大吼,“你是王子,你要清楚你的身份!”話說到這里他又壓低了調(diào)門,“我可不會為了你把整個王國讓給其他龍,就算是你姐姐安雅也一樣?!?p> 亞莫斯突然的暴怒令索維克感到驚慌,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亞莫斯憤怒的樣子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完全想不起來了。
沉默了幾分鐘后,亞莫斯緩和了情緒,平靜又帶點悲傷地說:“我知道麗雅很愛你們,在她離開之前,我也向她承諾過不會限制你們的自由,我不想違背這個承諾,所以……也請你別讓我那么難堪?!?p> 提到母親麗雅,這不禁讓索維克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盡管在他所有的記憶中,他們總是更偏愛姐姐安雅,但索維克就是恨不起來。“我知道了。”他低聲無奈地說,“可你叫我過來,不會就為了講這個吧?如果想要我去殺死那位神,你可以直說,沒必要藏著掖著等我來說?!彼^身子,一臉凝重地盯著亞莫斯,“但你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亞莫斯沒有與索維克對視,默默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墻上麗雅的壁畫,想要尋求她的建議——她是一只淺紫色的鱗片龍,粉紅的眼睛十分妖媚,可以奪取龍的魂魄,他就是因為直視了那雙眼睛,才死心塌地的愛上麗雅——如果你還活著,你會同意我決定嗎?麗雅。
又是一段沉默,盡管他清楚的知道不會有回答,但總還是習慣性的等待,期盼著哪一次能有不同的結果。
“其實你并不需要殺死他,只需要搶走他的王冠,將這份虛妄變?yōu)檎鎸崱!彼穆曇暨€是略帶些猶豫,就像老鼠面對毒蛇時的害怕、惶恐和不安?!斑@很難做到,你很可能會死,但我們需要那頂王冠,即使最終沒有龍能夠使用,我們也可以威懾另外兩個王國。再不濟我們也能研究王冠具有的魔法,將其運用到其他事物上,制造出一些強力的法器,為此后到來的戰(zhàn)爭爭取優(yōu)勢。可我也不希望像失去麗雅那樣失去你,或是你的姐姐安雅,因此我曾拒絕了她的提議,而你身為索亞里達的尋寶者……我希望你有自己的選擇。這是一種逃避責任的做法,但讓我從國家安危和你們之間做選擇……“我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