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將軍這一走就是大半年，行軍路上艱苦，每次將軍打了勝戰(zhàn)，喜報都從宮里傳至宮外。

　　有人將他的英勇事跡編成一首童瑤：“敵方兵馬二十萬，將軍率軍一十萬，巧用計，奪城池，保家園，壯山河，御國當世好兒郎?！?p>　　還有人將他在邊境抵御外敵的一樁樁戰(zhàn)事繪聲繪色寫在畫本子上，由說書人聲林并茂的說給大街上的老百姓聽。

　　百姓們自然聽得津津有味，在聽完說書人說完最后一個故事，我起身離開，還有一個月，他就可以凱旋歸來了。

　　我每天都在數(shù)日子，每天都在擔憂著他，我像前世一樣，每天提著香燭籃子都去廟里，祈求菩薩保佑他平平安安。

　　除了每天做的刺繡針線活，我做的最多的就是幫他做衣裳。

　　前世跟他在一起的最后三個月，他的身形，樣貌，早已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前世的我身子不好，沒給他做一件衣服，一雙鞋子。

　　這一世，我一遍又一遍畫著圖紙，不斷修改著樣式，最后才確定，隨后又一針一腳細細縫制。

　　本來打算只做一件衣服不知不覺做了很多，春夏秋冬各一套，鞋子也多做了兩雙。

　　怕趕不及在他凱旋歸來時給他，我連夜趕制，終于在他歸來的前一天完成。

　　我已決定今生不再見他，因為我無法保證，在不久的將來我會不會再次比他先離去。

　　他倒在血泊里的樣子我再也無法承受。于是，我尋了個年紀與我相仿的女孩，托她將這些東西交給將軍，女孩欣然接受。

　　從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她……也喜歡將軍。

　　我是多么希望將這些衣物親手給他，幫他穿上，我在腦海里一遍遍幻想他穿上這些衣服的樣子，該是多么的英偉挺拔，身姿卓越。

　　他本就生得俊美，是所有閨閣女子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夫婿人選。

　　也……包括……她！

　　第二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大家都在歡迎將軍帶領(lǐng)著士兵凱旋而歸。

　　聲勢浩大，民心所向，意氣風發(fā)，英姿颯爽……

　　上一世的她只敢遠遠的瞧上一眼，像尋常女子一樣嬌羞，紅著臉將手里繡著自己名字的香囊扔向他。

　　前世她的香囊正好落入他懷里，但很快，其他香囊紛紛落入他懷中。

　　她現(xiàn)在還記得他一臉無奈，苦悶的樣子甚是好笑，捏了捏眉心，命令所有人不得扔香囊。

　　在御國只要男子接受了姑娘家的香囊就代表他愿意與之交往的意思。

　　上一世他在馬上，她在馬下。

　　這一世依舊是他在馬上，我在馬下。

　　小姑娘信守承諾，將衣服遞給將軍，將軍只看了一眼，然后就見旁邊的副將在耳邊耳語幾句，將軍沒有收。

　　這一刻，覺得自己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女孩退回我做的衣裳，笑了笑對我說：“你也喜歡將軍吧，我也喜歡將軍，你做的衣服真好看。可惜了……”

　　我淡淡一笑：“沒事，謝謝你?！?p>　　大概，今生跟他無緣吧。

　　等我再次提著香燭籃子來到廟里時，我遇見了將軍，只是他身邊多了一位美麗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嬌俏可人，舉手投足都天真浪漫，明明都是一般大的年紀，她卻活得死氣沉沉，也許是太過通透？

　　我強忍著想要相認的激動心情，裝作不曾相識的樣子，但顫抖的手出賣了我。

　　我怕他瞧出我的異樣，眼睛不敢看他，但耳朵一直豎著聽他那邊的動靜。

　　只聽他道：“嘉兒，你怎么這么不聽話。”

　　我呼吸一窒，他……還記得我嗎？

　　我偷偷向旁邊瞄了一眼，心涼了，他是背對著我說的，也就是說自始至終他就不認得她。

　　我渾渾噩噩出了廟殿，滿腦子都是他不記得我了，他不認得我了。

　　原來，這一世的我只是一廂情愿。

　　在她走后，君書言才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摸摸女孩的頭。

　　女孩一言不發(fā)，一直沖著他笑，手里不斷比劃著，意思是：哥哥，你叫錯我名字了，我是小覺兒呀！

　　自廟殿匆匆一別后，我整日以淚洗面。想到前世跟他的點點滴滴，更是泣不成聲。

　　我終于鼓起勇氣靠近那日思夜想的地方，再次見到他是躺在榻上的他。

　　我手里握著一則告示，不好相信這個晴天霹靂。

　　告示的內(nèi)容是將軍得了怪病，群醫(yī)束手無策，身體日漸枯竭，只剩下三個月的性命。

　　需尋一女子沖喜，若有幸能與將軍誕下一兒半女則讓其母子衣食無憂，若不幸未能與將軍有子嗣，則需要與將軍共赴黃泉，來世在續(xù)前緣。

　　這告示一出，昔日愛慕將軍的女子紛紛望而卻步，有誰不想好好活著呢？

　　我將告示給了管家，憑著前世的記憶，來到將軍的寢殿，將軍蒼白著臉躺在榻上一動不動，這一刻，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我輕輕喚他：“將軍，將軍?！?p>　　將軍無力睜了睜眼，又闔上，“我已是將死之人，姑娘大好年華，不必為我浪費時光。若姑娘有何困難，君某……咳咳……定當傾囊相助。”

　　我哽咽著，搖搖頭：“將軍，民女沈嘉兒，自愿前來為將軍沖喜，望將軍早日康復(fù)，家中只有民女一人，沒有任何困難，民女是自愿的。”

　　“那你哭什么？”

　　“民女見將軍心喜，是喜極而泣，民女喜歡將軍很久了?！?p>　　“咳咳，府里內(nèi)堂三日后備好喜宴，你要是后悔還來得及。

　　我是將死之人，你要考慮清楚。一旦嫁入將軍府，除非人死，否則終生不得改嫁，你還年輕……”

　　“將軍莫再多言，我心意已決，絕不反悔。上泉碧落下黃泉，我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

　　君書言握緊藏在被子里拳頭，心生激動，強忍著：“好，退下吧。”

　　待沈嘉兒出去后，躲在暗處的于公公才尖著細嗓子道：“將軍真是癡情，咱家會如實稟告皇上的，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吧。這呀，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咱家先恭喜將軍了。”

　　君書言從榻上起來，身手靈敏，哪還有病入膏肓的模樣，拱手道謝：“有勞公公了?！?p>　　三天后，府里擺了喜宴，這一世我如愿穿上了嫁衣，嫁給了我心愛的男子。從今天開始，我正式成為他的妻。

　　我坐在喜chuang上，被子底下是花生，紅棗，桂圓，寓意早生貴子。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給將軍生下一男半女，讓將軍后繼有人。

　　我的蓋頭被挑開，入眼的是將軍風神俊朗的模樣，將軍喝了點酒，我擔心他的身體。

　　扶著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將軍不喝，拿起桌子上的合巹酒，與我交臂對飲。

　　“將軍，你身子不好，這里是我讓廚房給您備下的參湯，將軍趁熱喝些?！?p>　　“喂我喝?！?p>　　我沒有多想，一心擔憂他的身體，拿起湯碗一勺一勺喂他，很快一碗?yún)鸵娏说住?p>　　“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為夫為夫人寬衣?！?p>　　剛說完，將軍的手已經(jīng)在我衣襟下，我有些害怕的往后縮了下，盡管前世已經(jīng)跟他做了最親密的事，但還是有些害羞。

　　“呵，是啊！我一個將死之人，能娶到夫人如此如花美眷已是萬幸。我還怎敢奢求與夫人春風一度……是我唐突了?？瓤取睂④娬玖似饋恚_步虛浮，聲音透著無盡的悲涼?！胺颉瓤龋蛉撕蒙菹?，為夫去偏殿睡，不會打擾到夫人?？瓤?，咳咳?！?p>　　我心一痛，他還是前世那個一直禮遇她的君書言，一個在她身體里的正人君子君書言?。?p>　　我再也不顧不得女孩子家的矜持，一分一秒都不想與他分開。

　　我從身后抱住他的腰身：“將軍不要走，將軍誤會了，妾身沒有不愿，妾身想伺候?qū)④??！蔽壹t著臉繼續(xù)道：“妾身想為將軍生下一男半女，將軍讓妾身服侍您歇息吧！”

　　我為將軍解開喜袍，在將軍的目光下，我漲紅著臉將鳳冠霞帔慢慢解開，脫落。

　　只著了一身里衣與他面對面坐著。

　　將軍看她的眼神炙熱，她再清楚不過了，前世他也是這樣看著她。

　　她沒有躲閃，任由男人親吻她的額頭，鼻尖，臉頰，最后是唇，愛憐得像是一件稀世珍寶。

　　一夜溫存，這一世他們又成為最親密的人。

　　晌午時分

　　我窩在將軍的懷里，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將軍，該起了，妾身該拜見公婆了。”

　　“本將軍新婚燕爾，起晚了是人之常情，無礙?！?p>　　我覺得有些好笑，將軍也鬧小孩脾氣呢！

　　“那將軍，妾身肚子餓了。將軍陪妾身一同用膳吧？”

　　男人親親她的耳垂：“好！依你！淘氣。”

　　“將軍喜歡妾身嗎？”

　　“喜歡?！?p>　　“妾身也喜歡將軍呢！”

　　男人親了親她的額頭，起身對門外喊道：“來人，備水。”

　　丫鬟將熱水填滿浴桶，男人才抱起癱軟的她跨步走向浴桶。

　　抱著她的臂膀精壯、健美，絲毫不似將死之人。

　　待整理完一番，已經(jīng)過了晌午，她一直擔心公婆會怪罪，但男人絲毫不放在心上，大喇喇牽著她的手進入廳堂。

　　只聽將軍道：“爹，娘?！?p>　　“兒媳拜見爹，娘。”我微微服身，舉止端莊，想給公公婆婆留個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