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露荷不會做家務(wù),不會縫衣服,連頭發(fā)也不會挽。
葉軻只好把她當(dāng)傻子來帶,既要給她扎頭發(fā),也要給她做飯,還熬著夜為她趕制了一身衣服,怕第二天弟子入學(xué)時笑話她的穿著。
老人是一心做事,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哪能大喜大悲又熬夜,故而第二天不能按時起床,頭暈得厲害。
他內(nèi)心很急,躺在那里念叨:“如何是好?今日誰來給他們講課?誰給露荷做飯?露荷是否餓壞了?”
葉露荷在門外聽見,一咬牙,自己進了廚房,發(fā)揮著最大的想象力生火做飯,結(jié)果廚房很快遭了大難。
葉軻聞到空氣中的焦味,躺不下去了,支撐著下床去看究竟,只見廚房濃煙滾滾,嚇得跑進去救火,卻見葉露荷在灶臺前躥上躥下。
灶眼冒著嗆人的濃煙,鍋里也冒著濃煙。
葉軻打開鍋蓋一看,里面的白米煮成了黃飯。
他連忙往鍋里加了一瓢水,又去滅灶里的火。
一彎腰,一個踉蹌,他頭重腳輕地摔倒在地。
葉露荷趕緊來攙扶他。
“你不會做就不要硬來,餓了可以啃點紅薯果腹,爺爺身體好了就會給你做香噴噴的米飯?!比~軻緩過勁兒來之后,有點埋怨她。
她一臉愧色,自己很想幫忙,可實在是笨得離譜,真的是啥也做不好。
“山長好?!遍T口忽然傳來渾厚的一聲。
葉露荷別過頭看,那里站著一位青布葛衣的書生,肘子與袖口處打著灰布補丁,約莫弱冠之齡,皮膚白皙,文質(zhì)彬彬,正用好奇的眼神盯著她看,碰上她的視線趕緊避開。
“唐榮啊,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把鍋里沒糊的米飯鏟出來,然后煮成粥,拍兩根黃瓜。你沒吃的話就多做點,我們一起吃?!比~軻叮囑這位弟子。
唐榮靦腆地點點頭,趕緊行動,動作十分麻利。
葉露荷把葉軻送回房間,放他躺下。
“我這里有的是勤快的學(xué)生,所以你不會做,就耐心地等一等,自然會有人來幫忙?!比~軻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說道。
葉露荷正要道歉,又一個書生打著飛腳闖進來:“山長,唐榮在膳房偷黃瓜吃。”
看見葉露荷,他急急剎住,高聲問,“收了個女弟子?”
葉露荷看他個子矮小,皮膚黝黑,才十七八歲,兩眼賊溜溜的,氣質(zhì)有些土,心里不太喜歡,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
“盤永義,跟你說過多少次,講話不要這么扯著嗓門叫,也不要口無遮攔。唐榮不是在偷黃瓜,是在幫我做早膳。這位不是我收的女弟子,是我的孫女。”葉軻糾正。
那男孩立即轉(zhuǎn)為尊敬的神色,對著葉露荷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葉師姐好?!苯又鸟R屁,“沒想到師姐這么好看,以后我們讀書就有勁兒了?!?p> 葉露荷抵不住被夸,之前對他的壞印象散去不少。
“盤永義,拿我的戒尺去課堂,督促他們背默《春秋》‘隱公11年’之經(jīng)與傳,若有人背不了,以此戒尺打手板三下,直到背出為止?!比~軻叮囑。
盤永義嘟起嘴,不樂意:“山長,又背這么多!”
葉軻嘴角露出鬼笑:“只有你才能起個表率作用嘛?!?p> “我要打他們手板,他們就要我先背,否則說我沒資格打他們,可我壓根兒背不出,最后您又得怪是我沒有讓他們背書,罰我掃茅房?!?p> “你又不笨,為什么背不了?”
盤永義支支吾吾地:“就是背不了?!?p> “是否沒聽課?”葉軻虎下臉。
“聽了,可是聽完又忘了。”
“你是壓根兒不用心!”
“要不山長,我現(xiàn)在就去掃茅房,您就別讓我背了?!北P永義求道。
葉軻生氣,也就是說,罰也好,打也好,他是下定決心不背了。
盤永義趁山長還沒發(fā)話,一溜煙跑了。
“這幫狗崽子!”葉軻露出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神情,發(fā)牢騷:“非得我守著才肯讀書嗎?怎么一點自覺性也沒有?再過半年就是鄉(xiāng)試,恐怕他們一個也過不了!”一邊說著一邊想起來,卻頭昏目眩地下不了床。
葉露荷看不下去,說道:“您別下床,我替您去上課?!?p> 葉軻露出驚訝之色,這是孫女頭一次開口說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能上課?
“這幫崽子,我都難治,你更不可能制住。他們欺軟怕硬得很。他們提些刁鉆的問題你若回答不出來的話,他們會把屋頂都掀翻。”
“我試試,您就安心地躺著休息?!比~露荷眼里信心十足,不就是教授《左氏春秋》嗎?原文與解經(jīng),自己都背得滾瓜爛熟,能難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