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晨起
也許是喝了不少的酒的緣故,倒在炕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幾位兄弟還在熟睡,我躡手躡腳從熱乎乎的大炕上爬起來,悄悄走出屋去。睡得少,起得早,這是多年以后形成的習(xí)慣,隨著穿越被一起帶了過來。時間雖然早,但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不那么暗了。清晨的空氣更加清新涼爽,早起的小鳥在枝頭歡唱,路邊青草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兒。
我沒有向遠處走,只在附近小路上來回溜達。遙望遠方可以看見連綿起伏的山脈尤如游龍般在云間若隱若現(xiàn)。近處有一條小河蜿蜒流淌,兩岸點綴著一叢叢一簇簇碧油油的青草,仿佛一幅構(gòu)圖完美的風(fēng)景插畫。想是昨日傍晚時分天色昏暗的原因,這些美景近在眼前,竟都未發(fā)現(xiàn)。我彎下腰,順手在道邊撿了顆石子向小河中心投去,吧嗒一聲響,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兒。河水不深。在一棵小樹下站定,我望著河水靜靜地向遠方流去,腦中出現(xiàn)了昨夜星空下與同學(xué)們暢飲談笑的場景,竟似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新年聯(lián)歡的夜晚。同學(xué)們圍坐在一起看表演、做游戲,一起包餃子、煮湯圓兒,一夜歡聲笑語,說不盡的趣事,道不盡的情誼,玩得也瘋了,喝得也醉了……憶起了小清為了新年匯演一次次領(lǐng)著女生找地方排練舞蹈,憶起了大禮堂舞臺之上一襲白衣的老井捧著吉他深情演唱那首《恰似你的溫柔》,憶起了匯演之后返回教室的路上,幾個無憂無慮的家伙在漫天飛雪的操場上追逐打鬧,憶起了高年級的男生女生們在他們離校前最后一個新年之夜里相擁而泣……
可是,今年的元旦之夜,還會有這樣一個機會嗎?
如果現(xiàn)在就離去,又會發(fā)生什么呢?那個小白楊該如何處理眼前這種復(fù)雜情況?依依如何才能幫助小白楊脫離困境呢?我不敢往下去想,只默默祈禱這一切不要發(fā)生才好。回去之后,我要把這些事情都記錄下來,許多方面要細致考慮,不給依依留下麻煩,還要想些辦法使那個小白楊能夠盡快適應(yīng)我離開之后的境遇。想到依依,依稀記起昨夜與大家圍著爐子烤火的時候,似乎聊了些話題,但具體聊了哪些內(nèi)容卻說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不知道她是否也產(chǎn)生了我這樣的擔(dān)憂,是否玩得開心盡興。
“嘿,白楊。”是林健的聲音。
回頭看到他撓著翹起的亂發(fā),正笑瞇瞇地迎著我走了過來,便也笑著沖他揮了揮手應(yīng)了一聲兒,“早啊,三哥?!?p> “還是你早,睜開眼睛沒發(fā)現(xiàn)你,我就也跑出來了?!?p> 印象中我這三哥林健懶散得很,能坐著不會站著,能躺著絕不靠著。沒想到今天會起得這么早。他上身套了件短袖兒的白汗衫,下面穿著條米白色的薄紗褲,滾了一晚上大炕,身上的衣服都起了皺。
“昨晚睡得好嗎?”
“想不起來怎么爬到炕上去的了,睡得還行?!绷纸≌f著話兒的功夫,深一腳淺一腳已到了我的身旁。
“你看,天都這么亮了,還看不到太陽的影子?!蔽译p眼望向東方說道。
遠方山色朦朧,山尖兒上與這里一樣見了魚肚白。
“想看日出的話,還得等上一會兒?!绷纸∵呎f邊做著擴胸運動。
“要不要把他們叫起來?!蔽艺f。
“不好吧,還沒到五點,太早了?!?p> “那就讓他們睡到自然醒吧。”我看著前方的小河微笑著說道,心想還是三哥心思細膩。
“其實,這個季節(jié)到山里玩還是有些早。要是再晚些,到了暑假就好了。那時候可以下到河里去摸魚,還可以釣到蛤蟆?!?p> 嗬,這家伙自己提到了這一茬兒,我那小賬本還在心里記著呢。
“我每年都會在暑假的時候來玩。這條河,水不深,頂多也就沒到肚臍眼兒?!绷纸±^續(xù)說下去,“你看現(xiàn)在水這么清吧,要是跳進去,不一會就都得變成黃泥湯兒了。不過,那時候太陽曬得很,趴在水里,后背有太陽烤著,可舒服了?,F(xiàn)在可不行,水里涼得很。對了,還有喘氣的河蚌,也在泥里?!?p> “還可以到地里偷包米?!蔽倚χ嫠a充,其實都是記憶里聽林健后來說給我聽的。
“哦,你怎么知道?”
“晚上聽稻田里的青蛙叫,我知道得可多了,嘿嘿。”
記憶里林健和我講過,在暑假里他和老大批發(fā)過香瓜,還在路邊賣過玉米。聽他講過,這條不深的小河,在下雨天就會變成另一副模樣,河面寬了,波濤洶涌,連河對岸都會顯得遠了許多。如果再跳進去,就夠不到底兒了。不過到河里可以游個痛快,那才是夏天里最快樂的時候。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這個暑假。
“山里還有榛子和山里紅,你知道嗎?”
“這個不知道?!蔽艺f。
“屋子外面有些涼,咱還是回去呆一會兒吧?!?p> 炕頭上,老四趙凱斜靠在墻上正揉著眼睛,其他幾位都已經(jīng)被這家伙折騰醒了,躺在被窩兒里不愿爬起來。老大頭枕雙臂仰殼躺在大炕中間,兩邊依次是海波、一鳴和雪冰。一鳴、海波最會享受,外衣都脫了,只套了褲頭兒,看樣子睡得不錯。只有趙凱一臉的不高興,嘴撅的老高。
“太坑人了,屁股都燙熟了?!?p> “咋了?”
“炕頭兒太熱了,受不了?!?p> “還不是你自己挑的?”
“尊者睡炕頭兒卑者睡炕梢兒,你那是德不配位,不知道嗎?你看看雪冰,睡得不是好好的?!焙2ㄍ撇ㄖ鸀憽?p> 趙凱狠狠瞪了雪冰一眼,“這小子才奸吶?!?p> 雪冰躺了槍,無辜的眼神兒向我瞥過來求助。我嘻嘻一笑。
“老三,你挨著我,睡得咋樣兒?”
“挺好的?!绷纸≈匦禄氐搅嘶鹂粶嘏膽驯В屑さ?zé)o語言表。
“呸,不說實話,睡得好你咋先跑了。老二,你咋樣?”
“對不住老四,我得實話實說,睡得真挺香的?!币圾Q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