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軍令狀
“你真要立軍令狀?”李淵逼迫著李智云道。
“軍中無戲言?!崩钪窃泼嫔领o如水,眼里有一種篤定而逝的光。
李秀林還想再勸導(dǎo)兩句,被李智云用眼神制止了。
“那好,你當(dāng)作這么多人的面立下了軍令狀,就不得反悔?!崩顪Y隱含一絲冷笑。
“絕不反悔?!?p> “明日之內(nèi)要是攻不下開遠(yuǎn)門,就休怪為父要拿你是問?!?p> “若明日我攻不下開遠(yuǎn)門,大軍明日攻不下大興城,我甘愿用項上人頭以正軍法?!?p> 李淵看著李智云淡定如初的樣子,他的臉反而抽搐了一下。自己這個庶子,直接就把自個送入了絕境里,這脾氣個性還真是陌生。
李秀林被他這番話嚇著了,驚叫了一聲,“五弟……”
她認(rèn)為李智云大可不必如此決絕的領(lǐng)受處斬的軍法。自己不說這些話,說不定李淵到時也只是高高拿起輕輕的放下而已。李智云簡直太傻了。
但李智云做事一向又如此,自信而果決。
“不過,我若是攻下了開遠(yuǎn)門,我有一個條件?!?p> 大帳內(nèi)的眾人都有些愕然,誰敢領(lǐng)命后還提條件的?
李淵一臉的陰晦,他非常不愿意別人跟自己提什么條件,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這就像是在跟他討價還價,沒有把他李淵放在眼里一樣。
連李秀林都在為他捏一把汗,這小子真是不分人不分場合,不管對誰都敢計較得失。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論誰能攻下開遠(yuǎn)門,實際上就意味著攻下了整個大興城。若是誰立下這樣的戰(zhàn)功,任何人都應(yīng)該得到獎賞。
李淵忍住怒氣,說道:“你既然如此信誓旦旦,為父也跟你講講肚量。說吧,你想要什么獎賞?”
“這獎賞在攻下大興城后再說,說出來,若父親不同意也可作罷,直到父親同意為止?!?p> 額,這小子真是不虧待自己。
李淵默然看著他,心里有點訝異。他在想,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啊。
片刻后,李淵還是點點頭,“既然你說了,若說出來我不同意就作罷,那也行。我們明日就見分曉吧?!?p> 李秀林見李淵終于松了口,并沒有勃然大怒。她比李智云還激動,忙不迭的說道:“多謝父親!多謝父親!”
李智云也謝過李淵,然后起身告辭。
看著李秀林興高采烈的跟李智云出了大帳,李淵卻暗自舒了一口氣。
李元吉心里還忿忿然的說道:“爹,你還真信了他的鬼話。他在河?xùn)|郡時就在騙人,還騙過建成大哥。整日裝神弄鬼……”
李淵輕擺著頭讓他不要繼續(xù)往下說,又指著段綸和李秀義道:“你們跟元吉都得跟五弟學(xué)學(xué),學(xué)學(xué)他這股子狠勁?!?p> 李元吉原本以為李淵一直在鄙視和斥責(zé)著李智云,是因為李智云做的事令他不快,沒想到,這個時候爹的態(tài)度突然急轉(zhuǎn)直下,好像又有幾分欣賞起李智云來了。
李淵又道:“我說的狠勁,不是逞勇斗狠,而是做事果決,對自己夠狠?!?p> 段綸和李秀義一直都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他們此刻對李淵的教誨,倒是反應(yīng)很快,連聲應(yīng)承。
李元吉倒是一副不太服氣的樣子。
李淵擺擺手,“你們都去吧,明日是一場惡戰(zhàn),大家都得早一點歇息。攻城時,你們都小心一點?!?p> 于是,裴寂、唐儉,段綸和李秀義、李元吉就告退準(zhǔn)備出去了。
“裴長史你等等再走。”
李淵叫住了裴寂,其他人見狀就紛紛退出了大帳。
一眾人走后,裴寂上前說道:“叔德莫不是有什么煩心事?”
裴寂之所以這個時候把李淵稱呼得如此親熱,因為兩人彼此都太熟絡(luò),太了解了。熟到李淵屁股一抬,裴寂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想當(dāng)年,在楊廣的行宮之一的晉陽宮,兩人渾渾噩噩的混在一起,整日享用著皇室的宮闕,鶯歌燕舞,花天酒地,那人性中最本色的東西誰不是暴露無遺。
裴寂稱叔德,也就是私底下的時候,當(dāng)人面還是大將軍,這個規(guī)矩他還是懂的。
李淵捻須沉思道:“嗯,這件事在我的心里已是掂量了一陣了,長史也幫我琢磨琢磨,我怎么做好。”
“叔德請講。”
“你也看到了,今日除了大郎和二郎外,我這幾個能成事的子女基本上都在。有幾個你也沒常見過,不過依你的眼光來看,我這幾個子嗣誰更有成色一些啊?”
裴寂深諳李淵此刻的心思,他認(rèn)真說道:“這里就不說大郎和二郎了,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偉丈夫,天縱英才。而余下的幾個子女,我覺得這個庶子夠得上算是一個入局者。三公主雖然強(qiáng)悍,不過終究女流之輩,不然也是個人物?!?p> “你是說,元吉還沒辦法跟智云相提并論嗎?”
“元吉天資頗高,但性情上略顯急躁,心思不如庶子智云縝密。更何況,元吉甘居在大哥之下,所以他做這個入局者,并不如庶子智云那么合適?!?p> 李淵點點頭:“長史說得有道理啊。我也是被這小子一封勸導(dǎo)我西進(jìn)的書信亂了心神。此子能有那一番考究的想法,自然已經(jīng)就比元吉勝出了幾分。我也就是想冷淡他一下,試一試他年少夠不夠老成,到底有幾分能耐。沒想到,這小子敢當(dāng)作這么多人的面,直接跟我立軍令狀……”
李淵提到這一節(jié),他眼里就冒出興奮的光焰。
“只是,我有一點擔(dān)心。這小子不止是能立軍令狀,還顯得有些悖逆……”
裴寂搖搖頭,說道:“叔德放心好了,這庶子也就是年少,有點悖逆之心恐怕才正常。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少年。若說他老成持重,還是終究不如說他在正是,金鞭美少年,去躍青驄馬的年紀(jì)?!?p> “他跟二郎比起來,會不會把二郎都給比下去了?”
裴寂自信的一笑,“此子也就是為了博你看顧他才說大話,我也不相信,他當(dāng)真明日就能拿下了開遠(yuǎn)門。除非是二郎要幫他還差不多?!?p> 李淵倒是對李智云能不能拿下開遠(yuǎn)門這事有點半信半疑的,并沒有裴寂那么絕對的懷疑。他總覺得,李智云是真有其不凡的一面。
裴寂說了那么多,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這個庶子。包括自己,也不是那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