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陡生異樣
太極宮。
夜幕低垂，星輝乍現(xiàn)。
寢宮內(nèi)燭火盞盞，燈火通明。青煙裊裊，彌散陣陣艾草芳香。
忙碌人影埋頭堆積如山奏章，近日北地暴雨初歇，先前防治奏效，災后重建迫在眉睫，急需一一審批。
沙沙沙。
蓮步踩踏地面陶磚，細微作響。
“陛下，臣妾方才熬下碧粳粥，潤肺補脾，裨益康健，還是趁熱吃食些吧。”
輕盈悅耳聲音響徹，夾雜一抹關切之意。
俯案人影緩緩抬頭，微抬虎目，掃過盈盈走來身影，綻出笑顏。
“觀音婢，辛苦了?！?p> 淡黃群衫擺動，長孫皇后邁過蓮步倚坐李世民身側(cè)，接過丫鬟手中陶碗置于案桌，略施粉黛面頰揚起淺笑。
“陛下為國利民，日理萬機。臣妾不過做些稀粥，有何辛苦可言。”
言語之中，利索攪動木勺，溫熱氣息裹挾清香彌散開來。
李世民接過長孫皇后手中陶碗，細細品嘗，時不時夸贊兩句。
身側(cè)賢良人影美目憐愛凝視，朱唇勾起笑意，格外溫馨。
沉靜片刻，長孫皇后緩緩開口。
“陛下，高陽禁足期限將至，卻與李府婚事懸而未決?！?p> “這孩子向來刁蠻任性，不守禮法，只怕仍會賜婚之事不能善終，該當如何？”
“加之房府托長哥說情，意欲陛下指婚質(zhì)兒，先前聽聞陛下自有定奪，臣妾頗為好奇，是何法子?！?p> 提及此事，李世民咽下稀粥，放下陶碗，頗為感慨。
“弄巧成拙，哈哈，這事乃是朕多心了?！?p> “高陽不滿李府，乃是因李閑無名無望，自然不愿下嫁?！?p> “房遺愛此人儀表堂堂，詩詞才華在京城享有盛名，房府更是名滿京城，高陽卻頗為欣喜?！?p> 威嚴虎目難得浮起溫柔，李世民輕捋額下胡須，面龐格外滿意。
“朕，已然將兩人婚事對調(diào)，也算了卻兩人心愿，皆大歡喜?！?p> 身為人父人母，子嗣下嫁心滿意足府邸，心境自然舒暢。
可聽聞質(zhì)兒要下嫁李府，長孫皇后眉角輕皺，頗為疑惑。
“陛下?！?p> “質(zhì)兒當真愿意下嫁李府？可這李閑分明便是才疏學淺之輩……”
自夜宴之始，李閑一舉一動早已落入居高臨下帝后眼眸。
散漫無禮，目無敬重，便是長孫皇后第一印象。
加之后續(xù)獻計獻策，此子更是躲躲閃閃毫無建樹，確無大賢大能模樣。
身為人母，長孫皇后又何嘗不想讓膝下子嗣嫁于人中龍鳳，打心眼中這個李閑太過平凡，著實入不了眼。因而言語之中，帶出一抹不滿。
絮絮叨叨縈繞耳側(cè)，李世民悉心聽完，淡淡一笑。
“觀音婢，此事并非朕刻意強加，乃是質(zhì)兒自己心意?！?p> “質(zhì)兒喜靜，倒是與李閑嫻靜心性頗為相似，說道起來，兩人頗為般配?！?p> 扭過頭顱，迎上長孫皇后頗顯困惑眼眸，李世民覆上臂彎玉手。
“觀音婢，朕知曉你心中所想?！?p> “朕能斷言，今后，你定然會歡喜這個大唐駙馬?！?p> 李世民素來慧眼如炬，知人善任，長孫皇后心頭雖有百般疑慮，此番也并不吐露，垂下螓首，暗暗點頭。
“只要質(zhì)兒心中愿意，臣妾自當不在多言?！?p> “李閑之才，但愿正如陛下口中所言?！?p> 話雖如此，心中那塊疙瘩終是未能解開，長孫皇后心頭或多或少有些不悅。
起身端過陶碗，一股天旋地轉(zhuǎn)感覺充斥頭腦，婀娜身姿驟然僵持原地。
霎時間。
額間虛汗簌簌冒出，似有無形大手緊扼脖頸，一股無力感席卷全身。
咣。
玉手陶碗驟然墜地，傾灑殘羹，發(fā)出輕響。
昏花美眸中映出晃動視角，耳邊似有急促呼喚，下一刻長孫皇后跌坐龍椅，呼吸沉重。
“宣太醫(yī)！”
急躁呼喝夾帶慍怒脫口而出，李世民一把抱住傾倒人影。
握緊素手，急躁呼喚。
“觀音婢，怎么了？……”
昏花似乎只在一瞬，耳鳴也似乎只有一息，周遭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長孫皇后急喘粗氣，揚起玉臂，螓首微擺，靠上椅背。
“不……不礙事?！?p> 大手輕拭額上冷汗，耳側(cè)喘息陣陣粗氣，只讓李世民焦愁臉龐一片心疼。
“怎……怎會這般？”
言語之中，殿外腳步匆忙，李世民頭也不回，大聲嘶喝。
“快！快來看看！”
隔衫搭脈，李世民看著毫無血色面龐，蓬亂的心懸于半空，緊緊攥拳，生怕會出什么事端來。
片刻后，御醫(yī)起身拱手，面上似有困惑之色。
“陛下，皇后娘娘積勞成疾，到無大礙，只是這氣疾之病，頗顯蹊蹺。”
“待微臣開上幾幅益氣補虛湯藥服上幾日，再做診治?！?p> 說也奇怪，這氣疾來勢洶涌，表現(xiàn)駭人?？删驮诖蠲}診治這一炷香中，竟是自動消散，毫無蹤跡。
正欲發(fā)怒之際，龍座上略顯虛弱人影揚起玉臂，阻斷李世民話語。
“陛下，臣妾之身，臣妾自有預感，不過只是幾夜未曾安眠，無需緊張。”
鳳目瞥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醫(yī)官，揮手道。
“且去開劑藥方，送于立政殿便是。”
闊步跨至龍座，李世民緊緊倚坐，瞧著大汗淋漓人影，大手捻過方巾細細擦拭，心疼輕柔開口。
“觀音婢，切莫逞強，還是讓朕再招幾名御醫(yī)前來查看。”
“今后……今后也萬萬不能再傷神熬夜，國之政事留與朕一力審批便好……”
蒼白玉面頗顯憔悴，擠出一抹笑容，凝視近在咫尺龍顏。
“不礙事，陛下不必為此分心慌神?！?p> “陛下日理萬機，操勞政務已是費心傷神，當該保重龍體?！?p> 說來奇怪，坐上一刻，長孫皇后扶案起身，撤開李世民攙扶手臂，盈盈一笑。
“陛下，臣妾已無大礙?！?p> 言語之中，竟能挪移蓮步，轉(zhuǎn)上一周，與常人無異。
叮囑幾句注重話語，直到那抹身影消散門扉，李世民心中仍舊忐忑不安。
往昔李閑預測的一幕幕如魔音般回響腦海，只讓李世民頭皮發(fā)麻，心中莫名惶恐。
踱步身形驀然停駐，負手立于宮宇，凝視洞開府門外寧靜夜色，李世民揮手招過榮公公。
“傳朕旨意，明早休朝一日。”
“天明之時，召見李閑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