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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很快來人,將易北鳴的尸體拉走,先送到火葬場,停放尸體和給死者殮容。按照東北的習俗,死者要在家里停靈三天,還分“大三天”和“小三天”,易北鳴是上半夜死的,屬于“小三天”,但易家還是按照“大三天”為易北鳴操辦了喪事。易家在小區(qū)里搭起了靈棚,本來有業(yè)主反對,也被易家用各種關系給擺平了。易北鳴是普北城著名企業(yè)家,有很多生意場上的朋友,易家在城里也很有根基,葬禮辦的聲勢頗大,不僅城里的和易北鳴有交集的企業(yè)家和企業(yè)代表都派人來了,外市和外省,也來了不少人,吊唁者絡繹不絕。易玲穿一身縞素,在靈棚內,在親朋的指引下,不住地向來吊唁者鞠躬。
警方也來到了現(xiàn)場,偶爾地攔住幾個吊唁者,詢問一些易北鳴的情況。普北城一共有四大家族,操控著數(shù)十家公司,相互之間也有控股和業(yè)務往來,在市里都頗有聲望。易家也算是四大家族之一,其余三家,做化工和能源生意的綽佳集團,董事長王化成親自來了,在靈堂里沖著易北鳴的照片鞠躬行禮,還拍了拍易玲的肩膀安慰易玲;做港口、貨輪、遠洋貿(mào)易和地產(chǎn)生意的金帆集團,派了集團總經(jīng)理王家睦前來,王家睦似乎有急事,也似乎就是為了應付一下,到靈堂里行禮鞠躬后就沖沖離去;控制著市里多個洗浴中心、夜總會、迪廳,以及周邊數(shù)個礦場的劉遠也親自前來進行吊唁。由于劉遠的很多生意,都是游走在“法律”的邊緣,經(jīng)常出事,常被警方打擊,數(shù)個手下也先后因罪獲刑,警方?jīng)]找到劉遠的證據(jù),劉遠也就依舊能在外面逍遙。被打擊的次數(shù)多了,劉遠和警局的警察頗為熟悉,主動過來跟黃麗澄和老邊等人打招呼。警方在現(xiàn)場盤問了多人,也未獲得有價值的線索。易家覺得易北鳴是“暴斃而亡”,擔心亡靈和生者都不得安寧,還在附近的廟里請了幾位高僧前來,做了一天的法事。
易北鳴就易玲一個女兒,按照規(guī)矩,女兒也得為父親守靈。六月初的時候,夜里也有些許微涼,易玲累了,就去屋里休息一會兒,之后再出來。警方也撤走了大部分警力,只留下倆人值守,遇見可疑人員,上前盤問??斓轿缫故c的時候,易玲剛從屋里出來沒多久,就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進了靈棚,沖著易北鳴的靈位行禮,家屬也還禮。易玲看到男人,先是一愣,隨后便低下了頭。男人跟家屬說他就是這小區(qū)的,過來送易先生一程。男人之后來到易玲身前,仔細打量了易玲一番,易玲將頭埋得更深了,還抽泣了幾聲。男人抱了抱易玲,分開后,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詭譎的笑,之后緩步離去。
男人離開靈堂后,還回望了靈堂許久,才向小區(qū)外面走,被白瑞雨帶著一名警察攔住。白瑞雨見他回望靈堂良久,覺得可疑,便將其叫住,先是出示證據(jù),隨后進行盤問:“干什么的?”
男人想了想,說:“看親戚。”
白瑞雨問:“你親戚住在幾樓幾號?證件拿出來我看看?!?p> 男人愣了愣,說:“身份證沒帶,但號碼我能背下來?!彪S后將身份證號碼背給白瑞雨,也將親戚的地址報給白瑞雨,白瑞雨用手機登錄警方內網(wǎng),見男人叫周胥青,確定是本人,又打電話跟物業(yè)核實了一下,周胥青說的親戚的地址和信息都對得上。
白瑞雨又問:“你和易北鳴認識?”
周胥青說:“談不上認識,人家是大老板,怎么能認識我呢,就是我上我親戚這兒,碰到過幾次,有一次我車在盤山路上,把他車刮了,他知道我是來看親戚的,沒錢,就也沒讓我賠。這地兒,環(huán)境好,風景好,就是偏,不方便。沒想到那名厚道的一個人,就這么突然走了,今兒我正好趕上了,就來上柱香?!?p> 白瑞雨未察覺出可疑之處,就讓周胥青走了。易家在小區(qū)里搭了兩天靈棚,在第三天清晨送葬出殯。送葬的車隊,綿延了數(shù)公里。沿路拋撒紙錢,易家的人也很講道義,給每個掃地的環(huán)衛(wèi)工都包了謝禮。
對于易北鳴的死,韓鋒越來越覺得可疑,主要是劉姐所說的,造成頭部傷口的那塊石頭還沒找到,按照劉姐所說,根據(jù)易北鳴頭上的傷口的凹度和皮膚破損程度,那塊石頭,應該在五斤左右,而案發(fā)當天,勘查現(xiàn)場,就沒找到那塊石頭,事后,又讓刑警隊的人再去勘查了一次,還是沒找到。前幾天跟消防和動物園的人上山找蛇,順便再次勘查現(xiàn)場,幾乎將方圓五公里內的石頭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谶@些,韓鋒判斷,那塊石頭已經(jīng)不在現(xiàn)場,而一般人不會閑的沒事在山里拿石頭,韓鋒判斷,那塊石頭,很可能是被人故意拿走了。而如果是被人故意拿走,那這個案子,就不是意外,而是涉嫌謀殺了。韓鋒目前仍只是懷疑,因為除了那塊消失不見的石頭,韓鋒找不到任何證據(jù),能夠證明這起案件是謀殺。
還沒等韓鋒想明白石頭的事情,又一件影響案情的消息,傳到了韓鋒這里,——李蓉娜死了。韓鋒是聽手下的刑警何沖說的,何沖去易家,跟易家核對一些情況,才在易家那里,知道李蓉娜死亡的消息。韓鋒覺得或許有線索可挖,就帶著何沖和黃麗澄去了市郊的醫(yī)院,見到了李蓉娜的主治醫(yī)生,了解李蓉娜的死亡原因。
據(jù)主治醫(yī)生李醫(yī)生所說,李蓉娜是看了手機自媒體的消息,知道了易北鳴死亡的消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本來心臟的狀態(tài)就不好,前些日子還跟易北鳴商量,要再做一次換心手術。李蓉娜受到強烈刺激后,當時就出現(xiàn)昏厥,醫(yī)生經(jīng)過搶救,有了短暫的蘇醒。之后為了救人,醫(yī)生在進行了會診后,又對李蓉娜進行了手術,可李蓉娜的心臟排斥反應太嚴重,沒能挺過去,死在了手術臺上。韓鋒問李大夫,是否確定李蓉娜是自然死亡?李大夫十分肯定的告訴韓鋒,李蓉娜就是因為在得知易北鳴死亡的消息后,受到刺激,再次突發(fā)心臟疾病而死的。
從醫(yī)院出來,韓鋒問黃麗澄和何沖,問二人對李蓉娜之死的意見,何沖說:“我覺得也是自然死亡?!?p> 黃麗澄說:“我覺得,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他殺,是謀殺。是那些寫自媒體和發(fā)布自媒體的平臺,聯(lián)手殺害了李蓉娜?!?p> 韓鋒白了一眼黃麗澄,說:“你是刑警,不是拍電影寫小說的,也不是在網(wǎng)上發(fā)帖子的自媒體,這么業(yè)余的話,當我面說說就行了,別被你爸聽見,被你爸聽見,又該怪我沒教好你了?!?p> 黃麗澄嘆了口氣,說:“易玲小小年紀,先是經(jīng)歷了綁架和助理之死,后又經(jīng)歷了父親慘死和母親病死,還被前男友窺視和威脅,這命,也太背了吧?”
開著車的何沖說:“我也覺得,這種事,一般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遇見幾件,易玲一個小姑娘,一個多月的工夫,就全趕上了。這得是多背啊,才能全趕上。”
黃麗澄說:“雖然這些事都趕在了一起,但彼此似乎并無關聯(lián),我覺得就是純屬巧合”
韓鋒說:“是不是巧合,不是你說了算的,是證據(jù)說了算的,這么多巧合趕在一起,確實很難,雖然我們目前沒有發(fā)現(xiàn)彼此的關聯(lián),但不代表,這些巧合之間,就沒有關聯(lián)。”
黃麗澄問:“您覺得是有人特意安排?”
韓鋒說:“如果真是先失足跌落,隨后又被蛇咬了,造成易北鳴頭部傷口形狀的石頭,不會憑空消失?!?p> 何沖接著說:“還有就是,易北鳴為什么會突然走下路基?根據(jù)現(xiàn)場的情況看,易北鳴走下路基,來到路基下面的一棵樹旁,之后才失足跌落?,F(xiàn)場腳印很亂,已經(jīng)破壞了現(xiàn)場,因此不能排除是有人從上面將易北鳴推下去的?!?p> 黃麗澄疑問:“如果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是謀殺,那兇手為了什么?也就是兇手的作案動機是什么?我們之前調查了易北鳴的各種情況,排除了情殺財殺仇殺,激情殺人,……如果是謀殺,兇手如此精心布局,是為了什么?”
韓鋒說:“我要是知道為什么,就不干刑警,寫小說去了。小說破案靠的是推理,我可以假設出無限種可能,但警方辦案,講的是證據(jù)。”
黃麗澄問:“那我們接下來,重點放在哪兒?”
韓鋒說:“跟易玲有關的,還有她的那個前男友米樂我們還沒見過,如易玲所說,米樂曾威脅易玲要殺她全家,……這就有了殺易北鳴的動機。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找米樂?!?p> 黃麗澄想了想,問:“韓隊,你怎么對這個案子,這么上心?”
韓鋒說:“往大了說,是人命關天,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是警察的責任,當一天警察,就要對得起身上這身警服;往小了說,易北鳴在市里和省里,甚至在全國的醫(yī)藥圈子里,都有一定的影響力,這樣一個人死了,我們如果不把這個案子辦瓷實了,將來萬一又有了能夠翻案的線索,讓家屬翻案了,那就不是脫警服的事兒了,是丟了整個分局,甚至整個警察系統(tǒng)的臉。況且,如果沒有疑點,我就不查了,這不是還有疑點嘛,當然就得接著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