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困獸(12)
老董辦事頗有效率,用了一些“手段”,不到三天的時間,就查到了那五輛車的車主信息,并將司機的聯(lián)系方式給到陸小溪。雖然五輛車都是私家車,但有三輛是個人在使用,有兩輛是跑“網(wǎng)約車”的。張文鐸和陸小溪,帶著陸小溪的助理李彩蘅,老董,以及阿強,先走訪了三個個人使用汽車的司機,三人在金帆集團的“名頭”下,都很配合,都說那天是去酒吧玩,或是去接人的。張文鐸未發(fā)現(xiàn)異常,隨后又走訪了兩名網(wǎng)約車司機,網(wǎng)約車司機都拿出手機,向幾人出示那天的訂單,根據(jù)訂單顯示,兩名網(wǎng)約車司機確實是收到了訂單,前去酒吧接人。接人的時間,與訂單上的時間,也對應(yīng)得上。幾名司機都說,警方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他們了,并且對他們的轎車,進行了仔細的搜查,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
查了兩天,沒有絲毫的進展,張文鐸有些沮喪,再次來到那條小巷,這次是夜里,再次搖起了銅鈴,依舊沒有任何思路,正在躊躇之際,一陣轎車的鳴笛,打亂了張文鐸的思緒,張文鐸讓路,讓轎車通過,看著逐漸暗淡的車尾燈,張文鐸又有了新的想法,打電話給陸小溪,讓陸小溪開車,在小巷里行駛幾趟。陸小溪在夜里,從11點30分開始,開車從小巷里過了幾遍,張文鐸用手機掐算著時間,每次進出,誤差不超過五秒。阿強和老董也開車走同樣的路,同樣也是誤差不超過五秒。
張文鐸連夜,就在小巷邊,用筆記本電腦,查看劉惲以及拷貝到電腦里的監(jiān)控畫面,看了半晌,指著一輛車說:“這車,進入小巷的時間是零點十六分,出小巷的時間是零點十九分二十三秒。陸小溪和董哥都開車了,按照正常的速度,零點18分三十秒左右,他就應(yīng)該從巷子里出來,可他是19分23秒才從巷子里出來。監(jiān)控里其他車輛,從東邊進來,從西邊出來,也就需要兩分半鐘左右,而這輛車,比其他車輛多用了五十幾秒,這五十幾秒,可以干很多事。”
陸小溪盯著電腦屏幕,問:“或許是天黑,不敢開太快,所以慢了。”
張文鐸說:“都是天黑,為什么其他車輛,兩分半左右就出來了,而他開了三分多?!?p> 陸小溪沉默良久,問:“我覺得,這沒什么問題吧?就不到一分鐘,能干什么?況且警方已經(jīng)搜過這輛車了,如果這輛車有問題,警方早就發(fā)現(xiàn)了?!?p> 張文鐸說:“警方辦案是講證據(jù)的,就算覺得可疑,沒有證據(jù),也不會隨便拘人。”
陸小溪聽出了言外之意,問:“你想怎樣?”
張文鐸在陸小溪耳邊耳語幾句,陸小溪來回踱了幾步,一時躑躅難決。張文鐸又說:“如果你想找到證據(jù)救你爸,我的建議你可以考慮,如果你不想,就當我沒說?!?p> 陸小溪說:“我來安排吧?!?p> 陸小溪讓阿強開車送張文鐸回家,待張文鐸下車后,阿強送陸小溪回家,在路上,阿強問:“小姐,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p> 陸小溪說:“說吧?!?p> 阿強說:“我一直就覺得這個人不靠譜,吊兒郎當?shù)模焐弦矝]個把門的,這么大的事兒,咱們不能只聽他一個人的?!?p> 陸小溪問:“不聽他的,你有什么想法嘛?”
阿強說:“我覺得應(yīng)該找王總幫忙,他在方方面面,無論是政界,還是商界,還是道兒上,都有朋友,有關(guān)系,找王總幫忙,或許能更好一些?!?p> 陸小溪說:“要是能找,我就找了?!?p> 阿強問:“那為什么不找呢?”
陸小溪說:“開好你的車,不該問的別問?!?p> 阿強不再多問,開車送陸小溪回家,陸小溪剛到家,母親古月娥便迎上前來,詢問事情的進展,陸小溪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只能說已經(jīng)走了進展。古月娥說她找了很多關(guān)系,想要到拘留所探望陸正業(yè),還沒有消息,更加憂心。陸小溪學著張文鐸的話,說:“媽,你就放心吧,警察辦案,不會冤枉好人的。”
古月娥說:“你爸在拘留所,我怎么能不擔心?”
陸小溪說:“人在拘留所,你擔心也沒用??!”
古月娥說:“那你倒是想想辦法,讓我能見山你爸一面也好啊!”
陸小溪說:“媽,你別著急,我在想辦法了?!?p> 古月娥坐在沙發(fā)上,嘆了口氣,說:“老周說沒了就沒了,兇手雖然抓到了,但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沒了,……他雖然混蛋,但畢竟也是你爸,畢竟我跟他也算是夫妻一場,我這難受的勁兒還沒過,……老陸就又出事了,你說我們家是不是撞到什么了?你劉阿姨說臨城有個老廟山,山里有個老君廟,挺靈驗的,我打算明天去拜拜?!?p> 陸小溪想說讓母親不要信這些,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覺得多留些希望給母親也好,仍是繼續(xù)寬慰母親。古月娥嫁給陸正業(yè)的時候,陸正業(yè)還只是個小商人,古月娥利用她在市里的人脈和經(jīng)濟頭腦,幫了陸正業(yè)很大的忙。年紀大了后,古月娥就逐漸退出了公司的經(jīng)營,專心在家照料陸正業(yè)的飲食起居,閑暇無事,便約閨蜜朋友跳舞、旅行,美容和打麻將,從年輕時商場的女強人,逐步退化成了只知LV、蘭蔻、香奈兒等奢侈品品牌的家庭婦女。周胥青的死和陸正業(yè)被刑拘,先后到來,對她的打擊很大,這些日子整天愁眉不展,雖沒到以淚洗面的地步,但也時常暗自落淚。陸小溪寬慰母親良久,又讓家里的保姆阿姨給母親燉了碗燕窩,就回房睡覺去了。陸正業(yè)出事后,她擔心母親的身體,便搬回了古月娥身邊居住。在房里,陸小溪一時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著該不該相信張文鐸和接下來的計劃。想著想著,困意來襲,便囫圇的睡了過去。
翌日,網(wǎng)約車司機賴小平剛從家出來,來到轎車旁,就被幾人圍住,賴小平打量著周圍幾人,問:“你們是誰?。俊?p> 阿強上前,說:“我老板想見你?!?p> 賴小平又問:“你老板是誰?。俊?p> 阿強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阿強對身邊人使眼色,身邊幾人“架”著賴小平,上了停在一旁的商務(wù)車。商務(wù)車和另一輛轎車,先后駛離。商務(wù)車一路疾駛,來到山腳下的一處空地,幾座倉庫和廠房掩映在山林樹木間,幾輛車停在倉庫前,倉庫里傳來哭喊、哀求、咒罵、哀嚎的聲音。陸小溪穿著風衣,帶著墨鏡,站在倉庫外,由于已經(jīng)靠近海邊,海風吹來,將陸小溪的長發(fā)吹起,張文鐸在一旁看著,再次有種心動的感覺。張文鐸在集裝箱里,對陸小溪“心動”過多次,但都忍耐住了,此時,仍是如此。他清楚,他和陸小溪是兩個世界的人,也就從未有過任何非分之想。
張文鐸感慨著說:“聽著夠瘆人的了!”陸小溪瞥了張文鐸一眼,沒理他。
張文鐸問:“你就這么把人抓來了,還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不怕這家伙出去后,告你?。俊?p> 陸小溪反問:“這不是你讓我這么干的嘛?”
張文鐸說:“我讓你用警察不能用的方法問問,沒讓你打人???這可是犯法啊!”
陸小溪冷笑著說:“不是我打的人,公司的律師也不是白養(yǎng)活的,多賠點醫(yī)藥費,陸家還是出的起的?!?p> 張文鐸打量了幾眼四周,說:“這地兒安全嘛?他這么喊,被人聽到,不會把警察招來吧?”
陸小溪說:“這是集團幾年前拍下來的一塊地,之前是工廠,想要開發(fā),因為費用和審批,就擱置了,平時就有幾個看門的。”
張文鐸又說:“我覺得這地兒,不適合蓋房子,風大,潮氣也重,雖然是海邊,但風水不好,海風把氣和勢都吹散了,也不適合蓋工廠?!?p> 陸小溪說:“適合把你埋這兒,我再在你墳頭上放盞長明燈,就能當燈塔用了?!?p> 陸小溪的助理李彩蘅在一旁偷笑,張文鐸想回嘴,又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阿強從倉庫里出來,張文鐸看到他的手上滿是鮮血,不住地滴落,猜測大部分的血都不是他的。阿強來到陸小溪身旁,對陸小溪耳語幾句,陸小溪眉頭微蹙,之后對張文鐸說:“招了!”
張文鐸沒想到他的推測居然應(yīng)驗了,也有些驚訝,跟著陸小溪一起進了倉庫,見賴小平被綁在椅子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后,臉上已經(jīng)是血肉模糊,嘴角、眼角,都在不住地向外流血。
陸小溪對阿強埋怨著:“讓你下手輕點兒,怎么把人打成這樣?”
阿強說:“這小子,嘴硬的很,不打成這樣,他也不能撂???”
陸小溪彎下腰,說:“說說吧,你是怎么綁走那個女孩的?實話實說,說完了,我馬上叫人把你送醫(yī)院去,醫(yī)藥費我全包,誤工費也少不了你的。你要是想告我,陸家的律師隨時準備應(yīng)訴,法院判我賠你多少錢,我就賠你多少錢?!?p> 賴小平咳了咳,吐出一口血來,說:“是黃皮子給我打電話,讓我開車在附近轉(zhuǎn)悠,遇到酒吧的單,就搶,搶到了就走那條巷子。在巷子里站一腳,黃皮子把人放入汽車后備箱,我再去酒吧門口接客人。客人只坐車,不會發(fā)現(xiàn)后備箱里有人?!?p> 張文鐸問:“黃皮子是誰?”
賴小平搖了搖頭,說:“綽號叫黃皮子,道兒上的人都這么叫他,真名兒叫啥,我不知道。”
張文鐸問:“你們綁過幾個人?”
賴小平說:“我是去年才跟他干的,是他找的我,綁一個人,會給我三萬塊錢。算上酒吧門口那個,我用車運過三人,都是女的。前兩個是十來歲的小孩兒,酒吧門口的歲數(shù)大?!?p> 張文鐸又問:“你把人送哪兒了?”
賴小平說:“一直在我車里,兩點多種的時候,黃皮子給我打電話,讓我到四方橋那,我就開車過去了,黃皮子在橋邊的一個空地,將人換到了他的車上,之后去哪兒了,我就不知道了?!?p> 張文鐸又問:“車牌號多少?”
賴小平說:“天黑,沒注意看,但之前兩次,他來接人的時候,開的車都不一樣,車號也不一樣?!?p> 張文鐸又問出賴小平能記起來的一個車牌號,記在手機上后,向陸小溪使了個眼色,陸小溪卻并未明白意思,張文鐸又伸了伸手,陸小溪瞥了瞥張文鐸伸過來的手,說:“我這沒吃的,不用跟我握手!”阿強在一旁,想忍,但終究沒忍住,笑了出來。
張文鐸無奈地說:“把他手機給我?!?p> 阿強將一部手機遞給張文鐸,張文鐸說:“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兒?”
賴小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要是給他打電話,他肯定會懷疑,因為從來都是他打給我?!?p> 張文鐸想了想,將陸小溪叫到一邊,問:“你公司的那個劉惲,能根據(jù)通話定位嘛?”
陸小溪說:“我問問。”陸小溪隨后撥打劉惲的電話,說了幾句之后掛斷電話,說:“劉惲說通過手機通話來定位,需要跟電信公司配合,也需要專業(yè)的設(shè)備,我們都做不到?!?p> 張文鐸說:“看來我的推測沒錯,市里一直有個販賣人口的團伙,如果能找到這個團伙的老巢,或者抓到這個團伙的人,或許就能證明你爸是無罪的?!?p> 陸小溪嘆了口氣,說:“現(xiàn)在也只能信你的了。”
張文鐸想了想,再次來到賴小平身前,說:“有什么辦法,能找到這個黃皮子?”
賴小平說:“我真的不知道,每次都是他找我。”
張文鐸說:“給他打電話,就說你有事情,要當面跟他說?!?p> 賴小平說:“那他要是起疑,可不管我的事。”
張文鐸說:“打吧!”
張文鐸按照賴小平的示意,調(diào)出黃皮子的電話,開了免提,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十幾聲,無人接聽,斷線后再打,還是無人接聽,正當張文鐸思忖要不要將這事通知警方的時候,電話響起,張文鐸看了眼號碼,顯示是黃皮子打來的,張文鐸就讓賴小平接電話。電話接通后,賴小平對著手機說:“兄弟,啥時候有空,我有事找你?!?p> 對方聲音低沉,問:“什么事兒?”
賴小平看了眼張文鐸,張文鐸將已經(jīng)在自己手機上寫好的一段話,展示給賴小平,賴小平看著張文鐸的手機,對著自己的手機,說:“警察來找過我了,我覺得不太安全,想出去避避風頭,走之前,有些事兒,想跟你說一下?!?p> 電話那頭頗為警惕的問:“什么事兒?”
賴小平說:“電話里不太好說,見面聊吧?!?p> 對方說:“你按我說的做了嗎?車洗了嘛?”
賴小平說:“按你說的,找洗車的洗了一遍車,又往后座放了些東西,又放了條愛掉毛的大金毛,之后我自己又用84和洗車液洗了兩遍,警察仔細搜了我的車,還用警犬聞了幾遍,都沒發(fā)現(xiàn)異常?!?p> 對方說:“那你為什么要走?你不走,警方不會懷疑到你,你走了,反倒是讓警方有了目標?!?p> 賴小平按照張文鐸手機上的打字說完了,不知道該怎么說,抬頭看了看張文鐸,張文鐸沖著賴小平點了點頭,賴小平想了想,說:“我這不是害怕嘛,你這回整的事兒挺大,我看手機上各種新聞都有,就想著出去躲躲,就想著再和你商量商量?!?p> 對方沉默半晌,說:“明天下午三點,時代大廈樓下的咖啡廳見?!?p> 賴小平說:“好?!?p> 掛斷手機,張文鐸又來到一旁,繼續(xù)和陸小溪商量,要不要將這事通知警方,陸小溪思忖一番后,拒絕了張文鐸。
張文鐸說:“有警方的幫助,我們能更好的布控現(xiàn)場,更容易抓到人?,F(xiàn)在通知警方,警方抓到人了,還能算是立功表現(xiàn),萬一你爸真參與了這事兒,我是說萬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有了立功表現(xiàn),警方的量刑會考慮,……”
陸小溪打斷張文鐸的話,說:“人在我手上,我說了算?!?p> 張文鐸想了想,說:“該不會是你爸真的犯罪了,你想銷毀證據(jù)吧?”
陸小溪瞪視著張文鐸,厲色起來,說:“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真讓人把你埋這兒。”
張文鐸又問:“那你在害怕什么?”
陸小溪不在理會張文鐸,來到阿強身旁耳語幾句,阿強頻頻點頭。之后便向外走,走到倉庫門口,又將張文鐸叫到身旁,說:“我不報警,自然有我的難處,不報警,憑我手下的這些人,也能把那個叫黃皮子的按住。我希望你也不要報警,這個姓賴的,我會處理?!?p> 張文鐸說:“我覺得還是報警比較好?!?p> 陸小溪說:“你要是報警,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之后我不會再給你提供任何的幫助,你覺得憑警方的力量能夠救出你那女朋友,你就報警?!鳖D了頓,又說:“三年了,失蹤了那么多人,警方都沒找到這個團伙,你就算把這個姓賴的交給警方,你敢肯定警方就一定能夠抓住那個叫黃皮子的,警方之前還抓過這個姓賴的呢,不也一樣啥都沒問出來?就算警方抓住那個叫黃皮子的了,那個叫黃皮子的要是死硬不開口,警方又不能刑訊逼供,你覺得那個叫黃皮子的會撂嘛?拐賣人口是重罪,不傻就應(yīng)該知道,撂是死,不撂也是死,警方未必能讓他撂,但我不是警察,我會采用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手段,撬開他的嘴?!?p> 張文鐸皺著眉頭,想著陸小溪所說的話,覺得也有一定的道理。陸小溪又接著說:“就算警方抓住那個叫黃皮子的,那個叫黃皮子的也撂了,你又能肯定警方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到這個團伙嘛?你好好想想吧,是跟我合作,還是報警?!?p> 說完,陸小溪便繼續(xù)往外走,阿強跟身旁的兩名手下交待幾句也跟了出去,張文鐸想了想,也跟了出去,阿強開車,將車停在一旁,陸小溪按下后排的窗戶,沖著張文鐸說:“上車嘛?”
張文鐸知道陸小溪讓他上車,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思忖半晌,還是走向了越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