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困獸(32)
看著逐漸隱沒在山石中的徐蔓,陸小溪心底也滋生出了怨恨、憤怒、鄙夷、無奈等多種情感,但時間緊迫,她也清楚,現(xiàn)在不是該埋怨誰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先不被抓住,然后再想辦法逃出去。陸小溪四下逡巡,見一旁的山石有一塊凸起,便快跑兩步,躲在了凸起的山石后,隱瞞在黑暗里。陸小溪剛藏好,追擊的黑袍人便緊隨而至,用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未發(fā)現(xiàn)陸小溪,卻看到正在向上攀爬的徐蔓,兩個黑袍人低聲商量了幾句,也學(xué)著兩個女孩的方法,一人踩在另一人的肩膀上,攀上巖石后,另一人伸出手來,將下面的人拉上來,兩個黑袍人在嶙峋的巖石間攀爬,去追徐蔓。陸小溪瞅準機會,悄無聲息地從巖石下面走過,并沿著原路返回。
從通道里出來,又攀爬過那段陡峭的石壁,陸小溪就已經(jīng)到達了山洞的底部,借著板材房內(nèi)發(fā)出的光亮,躲在走廊外面,順著之前被踹開的缺口,向里面觀望,見不知何時,那扇大鐵門打開了,而且周圍并無黑袍人看守,陸小溪思忖半晌,鼓起勇氣,又從缺口處鉆入走廊,然后進入鐵門。鐵門內(nèi)有微弱的燈光,可見修得相對平整的臺階,陸小溪沿著臺階一路向上,向上攀爬了幾十級臺階后,上面?zhèn)鱽砟_步聲,過道狹窄,向后退已經(jīng)來不及,陸小溪略一思忖,便繼續(xù)向上走,上面走下來一個黑袍人,二人相遇的時候,陸小溪并不說話,只是略側(cè)了側(cè)身,那人從陸小溪身旁走過,正在陸小溪慶幸之際,已經(jīng)走過去的那人又站住,回過頭來,問:“你是干嘛的?”
陸小溪知道只要自己出聲,肯定會露餡,便不言語,繼續(xù)向上走,那人緊接著說:“站住,你是干嘛的?”
陸小溪不敢搭言,飛跑著向上攀爬,后面那人也轉(zhuǎn)身來追,追了兩步之后,抓住陸小溪的黑袍子,陸小溪用手抓住巖石,用腳向下亂踹,那人被陸小溪踹中,腳下不穩(wěn),滾下了臺階,陸小溪繼續(xù)向上又跑了幾十級臺階后,見身前是道石壁,石壁上有嵌入石壁的鐵質(zhì)腳蹬,石壁上方,黑乎乎的看不清。陸小溪踩著腳蹬繼續(xù)向上,到達石壁上方,發(fā)現(xiàn)上方是個類似于下水道井蓋的鐵蓋子,陸小溪頭手并用,用力的推開蓋子,從下面爬了上來。只見月明星稀,身旁是一棟建筑,里面亮著燈,由于光線的關(guān)系,看不清具體是什么建筑,遠處是黑漆漆的深林。晚風(fēng)拂面,陸小溪剎那間覺得,無論是身體和精神,都為之振奮。
陸小溪向四周觀望,還未等看清,就有兩個黑袍人擋在陸小溪身前,陸小溪轉(zhuǎn)身要跑,被黑袍人抓住,陸小溪掙扎了一番,未能掙脫,被兩個黑袍人拖拽著來到出口前的一處空地。兩個黑袍人松開手,陸小溪借著出升的月光,看清眼前是幾個黑袍人,當(dāng)中一名黑袍人坐在輪椅上,那人身前地上,躺著個人,陸小溪瞇著眼,仔細看了看,認出是被扒掉黑袍的徐蔓。徐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雖然這些人都穿著黑袍,但陸小溪已經(jīng)猜到了輪椅上的人是誰,覺得此時已經(jīng)沒有再偽裝下去的必要,便開口說:“蘇院長,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裝了,大熱天穿個黑袍子,您熱不熱啊?”
坐在輪椅上的那人并不說話,向旁揮了揮手,過來兩個黑袍人,用布捂住陸小溪的口鼻,陸小溪再次聞到一股香甜,掙扎了幾下,覺得頭越來越沉,視線越來越模糊,再次昏迷過去。陸小溪再次醒來,還是在那間由塑鋼板搭建而出的屋子里,屋內(nèi)白熾燈一閃一閃的,發(fā)出幽暗的光。陸小溪覺得一陣頭疼和惡心,坐在床上緩了許久,才覺得好了些。陸小溪從床上下來,來到床鋪對面的塑鋼板前,敲了敲塑鋼板,對面沒有應(yīng)答,想來那個叫小舟的女孩不知道被帶到哪里去了,還沒被放回來。陸小溪又坐回到床上,思忖著昏迷之前所發(fā)生的事情,憤懣、懊惱、絕望等多種情感再次襲來,心里想著,要不是徐蔓只顧著自己,或許她們都能跑出去了,又想到有了之前的事情,這里的守衛(wèi)肯定會加強,再想逃跑,怕是更能,甚至幾乎是不可能了。同時又想到,不知徐蔓和那個叫小霞的女孩怎么樣了,雖然對徐蔓有怨恨,但畢竟都是女人,也都處在危機關(guān)頭,除了怨念,也有幾分關(guān)切。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走廊里有腳步聲傳來,接著板材房的門被打開,一個黑袍人站在門口,說:“跟我來?!?p> 陸小溪想了想,走了幾步,跟著黑袍人出了屋子,還有個黑袍子在門外,兩個黑袍人將陸小溪夾在中間,和上次同樣的路線,陸小溪被黑袍人帶著先是穿過那間擺放雜物的屋子,來到走廊后,又拐了兩個彎,來到一扇門前,黑袍人敲了敲門,里面的人說了聲:“進來!”
黑袍人打開屋門,陸小溪走入屋內(nèi),黑袍人將屋門關(guān)好,屋內(nèi)的光線頗為明亮,陸小溪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瞇著眼左右打量了一番,見這屋子收拾得頗為整潔,屋中擺放著一個辦公桌,桌子對面還擺著沙發(fā)和茶幾,桌子對面,坐著的正是醫(yī)院的蘇院長。陸小溪來到桌子對面,打量了一番蘇院長,蘇院長卻并不看陸小溪,自顧自的看著電腦,陸小溪見身前有把椅子,想了想,坐了下來。
陸小溪面對著坐在對面的蘇起先,二人都是一言不發(fā),彼此打量著。蘇起先笑吟吟的看著陸小溪,陸小溪從他的目光中,居然看出了一絲長輩對晚輩的和藹之色,頗為狐疑,先忍不住,打破沉默,問:“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
蘇起先并不否認,說:“為了賺錢?!?p> 陸小溪說:“為了賺錢,就可以害人?”
蘇起先說:“你所說的害人,定義太寬泛了,什么是害人?我怎么就害人了?你覺得我是在害人,我覺得我是在救人,……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情的。”
陸小溪反問:“那你說,什么是害人?你所做的一切,販賣人口,摘取器官,難道不是害人嘛?隨便哪條罪名,都夠把你判死刑的了?!?p> 蘇起先說:“我是在販賣人口,確實如此,……販賣嘛,有買,才有賣,這里面絕大多數(shù)的人,不是我拐來的,不是我槍來的,是我花錢買來的。中國的警察那么厲害,如果這里面的人都是被拐來的,家里人肯定會報警,各地警方不斷的追查,我的這個窩怎么可能存在到現(xiàn)在?如果我不買他們,他們還是會被賣,或許會被賣到深山里,被人看管著,早就成為了老漢鰥夫的生育機器;或許被人敲斷四肢,燙毀身體,被叫花子頭逼迫著在街上行乞,或許他們早就被賣到國外,身體的器官早就被移植到別人身上,早就死了。我買來他們,讓他們多活了這么久,或許還會給他們更美好的生活,還幫助了別人,怎么就成了害人呢?”
陸小溪不屑地說:“你說了這么多,你所做的一切,還不是在犯法,還不是在犯罪?”
蘇起先說:“我是在犯法,我是在犯罪,那把他們賣給我的那些人呢?有的就是這些人的親生父母,沒錢了,就賣兒鬻女。這些人當(dāng)中,還有一部分人得了先天的疾病,或是治不好,或是治好了也需要花費天文數(shù)字的醫(yī)療費,當(dāng)父母的不愿承擔(dān),又想著賺一筆,就把子女賣給了我。這些人活著的幾率不大,我用這些人身上良好的器官,去拯救急需治療的人,我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們的身體得以延續(xù),在用另一種方式救人?!?p> 陸小溪疑問:“會有人為了錢,把親生子女賣掉?”
蘇起先也不屑地笑了笑,說:“不要低估人性的善,也不要低估人性的惡?!?p> 陸小溪不屑中,又帶著一絲輕蔑的笑了笑,說:“說的倒是高大上,但你還是在犯法,還是在犯罪,還是在殺人,……所以你只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窖里當(dāng)?shù)乩鲜?,在這骯臟的空氣中,茍延殘喘的活著?!?p> 蘇起先并不生氣,說:“我是否會被判死刑,不是你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是法官說了算的。想要判我死刑,前提是警察得抓住我。警察抓不住我,我就不會被判刑。”
陸小溪輕蔑地笑了笑,說:“看來你很自信???”
蘇起先說:“這一切就要結(jié)束了,等拿到了錢,我就把這里炸了,結(jié)束這一切,然后遠走高飛,改名換姓,只要有錢,就都能辦到。中國待不了,風(fēng)險太大,還可以偷渡去國外?!?p> 陸小溪冷笑著說:“原來你也怕報應(yīng),怕被抓???你既然知道在中國干拐賣和偷渡的事情風(fēng)險大,為什么還要在國內(nèi)干這個?在東南亞那邊,找個軍閥控制的地兒,干起來不是更方便嘛?”
蘇起先佞笑著說:“一看你就沒做過生意,雖然老陸把一些生意交給你,但那些都是些皮毛,不是老陸主要的生意。我要是把窩點設(shè)在東南亞,那就是別人說了算了,我就得聽別人的,而這里是我說了算。況且,東南亞那邊的醫(yī)療水準不行,無論是手術(shù)還是檢查,甚至是運輸,都常常出問題。東南亞那邊和我們這邊,雖然都是亞洲,但在基因上也有差別,要從那里的人身上找到合適的東亞人種的配型不容易。我這邊主要服務(wù)的是東亞的高端客戶,東亞人的基因更為接近?!?p> 陸小溪看了看四周,說:“這地方這么隱秘,修得這么好,一定花費了你不少工夫和不少錢吧?就這么炸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蘇起先說:“這地方不是我修的,我只是拿來用,只是鳩占鵲巢。這里交通不便,運人和東西都得在晚上,太麻煩?!?p> 陸小溪雖然害怕,但還是問:“在你遠走高飛之前,是不是要先殺了我,因為我見過你了?!?p> 蘇起先說:“我不會殺了你的。等我拿到錢后,就會按照約定,把你放了?!?p> 陸小溪不屑地反問:“你有這么好心?”
蘇起先笑了笑,說:“你目前的處境,還有必要忽悠你嘛?另外,……抓你,也不是我的意思?!?p> 陸小溪想了想,問:“那是黃東亮臨時起意?”
蘇起先點了點頭,說:“我讓黃東亮將原科平抓回來,他沒聽話,不僅抓回來了原科平,還把你給抓回來了,回來后跟我說,要拿你換錢,等原科平給他女朋友做完手術(shù)了,就帶著他女朋友遠走高飛,二人以后的生活需要錢,所以黃東亮就綁了你。”
陸小溪想了想,說:“就算抓我不是你的意思,但你要是想放了我,隨時可以放了我???難道這里不是你說了算?”
蘇起先說:“暫時還是我說了算,隨時也可能說了不算,你也知道,像這種生意,為了保命和賺錢,誰都可以出賣,有錢有人,別人才會聽你的,當(dāng)你沒錢沒人的時候,誰會聽你的,……我說過不會殺你,就不會殺你,……但你也不要自己找死,逃跑的事情,若是再發(fā)生,我也不敢肯定,我還能不能保住你?!?p> 陸小溪反問:“那你說話也不算啊!”
蘇起先平靜地說:“你說不算,就不算吧。”
陸小溪想了想,問:“徐蔓怎么樣了?”
蘇起先說:“還活著?!?p> 陸小溪又問:“黃東亮和他女友呢?”
蘇起先說:“黃東亮只是外傷,經(jīng)過救治,已經(jīng)沒事了。他那個女朋友受傷較重,目前輸了血,就是從那個徐蔓身上抽取的,生命體征基本平穩(wěn),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p> 陸小溪想了想,又問:“你拿到錢了,真的會放了我?”
蘇起先笑著打量著陸小溪,半晌之后,反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陸小溪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蘇起先,說:“在醫(yī)院見到你,就覺得你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兒,什么時候見過?!?p> 蘇起先說:“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p> 陸小溪又打量了一番蘇起先,搖了搖頭,說:“還是想不起來?!?p> 蘇起先笑了笑,問:“你媽媽怎么樣了?”
陸小溪說:“挺好的,之前沒事兒,全國各地的旅游,要么就是在家打麻將,跟閨蜜逛街?!焙鋈幌肫鹨皇?,反問:“你認識我媽?”
蘇起先笑了笑,說:“不僅認識你媽,我還認識你爸,你生父周胥青,你養(yǎng)父陸正業(yè),我都認識,不僅認識,當(dāng)年還和你爸一起做過生意。當(dāng)年周胥青和你媽離婚后,我也追求過你媽媽,你媽當(dāng)時是更中意我的,結(jié)果姓陸的采用了卑鄙的手段,把你媽灌醉,趁機占了你媽的便宜,你媽才嫁給了陸正業(yè)?!?p> 陸小溪猛然想起,反問:“你是蘇叔叔?”
蘇起先說:“想起來了?”
陸小溪說:“我記得小時候有個蘇叔叔,總來我家,跟我爸媽一起吃飯,還帶我出去玩過,但叫什么,我忘了。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時間過去太久了,所以想不起來了。”
蘇起先說:“現(xiàn)在想起來了?”
陸小溪說:“怪不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面熟,只是十幾年不見,你的模樣也有改變,所以認不出來。”
蘇起先說:“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不殺你了吧?”
陸小溪思忖半晌,說:“我問過我爸,那個我小時候總來我家的蘇叔叔,怎么突然就不見了?我爸說你去外地發(fā)展去了?!?p> 蘇起先說:“你爸在騙你,我沒去外地發(fā)展,而是坐牢了,做了十年牢,是你爸陸正業(yè),背信棄義,忘恩負義,我才被警察抓住,才坐牢的?!?p> 陸小溪問:“那你還是犯法了,——也是販賣人口?”
蘇起先搖了搖頭。說:“開始的時候是走私香煙、電子數(shù)碼產(chǎn)品、原油等,賺點小錢,后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金帆集團就是靠走私,賺的第一桶金;靠偷渡,你爸才還清了債務(wù),有了原始的積累,越做越大?!?p> 陸小溪愣了半晌,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不會的,我爸做的是正經(jīng)生意,不會干那缺德的事兒的?!?p> 蘇起先冷笑著說:“我有必要騙你嘛?你爸當(dāng)年,跟我一樣,也是‘蛇頭',他靠著偷渡人口,發(fā)了財,當(dāng)起了大老板,我卻要在監(jiān)獄里啃窩頭?!?p> 陸小溪想了想,問:“上個月海里的船翻了,然后,……是不是你栽贓的我爸?”
蘇起先笑了笑,說:“你很聰明,和小時候一樣。但那不叫栽贓,那叫報仇?!?p> 陸小溪又問:“你和我爸之間,到底有什么恩怨,能讓你過去這么多年,還念念不忘?”
蘇起先問:“我當(dāng)然不會忘了,是他害得我坐牢,……我和你爸之間的恩怨,你想聽嗎?”
陸小溪說:“你想就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dāng)聽故事了?!?p> 蘇起先緩緩地講述了他和陸正業(yè)之間的恩怨。當(dāng)年蘇起先和陸正業(yè)及古月娥三人一起創(chuàng)立了一家貿(mào)易公司,也是金帆集團的前身,當(dāng)時的主要業(yè)務(wù)是進出口貿(mào)易,業(yè)務(wù)不好不壞,靠著古月娥在市里的人脈和關(guān)系,勉強維持。當(dāng)年國內(nèi)棉紗市場火爆,原料難求,陸正業(yè)看準時機,押上了全部身家,還貸款了幾百萬,購買了幾十貨柜的棉紗,待棉紗漂洋過海到國內(nèi),陸正業(yè)又想著囤積居奇,將棉紗儲存在租來的倉庫里,想等待棉紗價格再上漲再出手,可卻遭遇了“火災(zāi)”,一場意外的大火,將倉庫里的棉紗燒了個干凈。陸正業(yè)在一夜之間,賠得傾家蕩產(chǎn),還經(jīng)常被債主追債。為了還錢,陸正業(yè)想了很多辦法,收效甚微。這時,蘇起先找到陸正業(yè),跟陸正業(yè)提起做走私。普北市有著近百公里的海岸線,幾萬條漁船及各類個人船只,在九十年代,也正是走私最猖獗的時候。很多漁船都借著出海打漁的便利,從公海的大船上走私“電子產(chǎn)品”。在蘇起先的鼓動下,陸正業(yè)和蘇起先便背著古月娥做起了走私的業(yè)務(wù),找了很多漁船,在公海上從大船上卸貨。做了幾十次之后,被緝私警發(fā)現(xiàn),二人被處罰,不僅被罰沒了貨物,還被罰款,還被勞動教養(yǎng)。從拘留所出來后,債主逼迫陸正業(yè)還錢,陸正業(yè)一時之間還不上錢,就被債主打了幾次。蘇起先和陸正業(yè)商量,繼續(xù)干走私的業(yè)務(wù),但不再走私之前那些東西,而是組織偷渡人口,這樣賺錢更快,也更多,相應(yīng)的風(fēng)險也更大。陸正業(yè)被債主逼得沒辦法,就跟蘇起先一起組織偷渡,當(dāng)起了“蛇頭”,組織了幾次偷渡,所獲頗豐,暫時緩解了經(jīng)濟危機。后來,在一次偷渡的時候,集裝箱里悶死了幾個人,船又遭遇風(fēng)浪,又死了幾個,陸正業(yè)覺得這是在“作孽”,便不想再做了,也勸蘇起先不要再干了,蘇起先不為所動。陸正業(yè)為此和蘇起先大吵一架,二人自此分道揚鑣,陸正業(yè)還做貿(mào)易和走私電子產(chǎn)品的生意,蘇起先還接著干偷渡的營生。蘇起先組織偷渡的船只被水警查獲,蘇起先也被船員供出,被警方通緝。蘇起先找到陸正業(yè),管陸正業(yè)借錢,說是要偷渡去國外,陸正業(yè)非但不借錢,還勸蘇起先去自首。蘇起先覺得如果自首,自己肯定死路一條,就沒去自首,自己想辦法搞到了錢,在夜里準備上偷渡船的時候,被早已埋伏好的警方抓獲。
聽完蘇起先所說,陸小溪思忖半晌,問:“你被抓了,怎么賴上我爸了?”
蘇起先說:“我偷渡上船的時間和地點,只跟你爸說了,而警方提前埋伏在了那里,不是你爸向警方告密,警方怎么會提前埋伏?我將你爸當(dāng)成了最好的兄弟,你爸卻把我賣給了警方?!?p> 陸小溪又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同樣也可以檢舉我爸???我爸為什么沒坐牢?”
蘇起先冷笑著說:“你爸那個陰險的小人,到看守所看我,說是會替我照顧好我的母親和妻兒,話是那么說,但言外之意,我想我不說,你也應(yīng)該清楚,那是在威脅我。況且,我當(dāng)時偷錄的視頻音頻,還有我說的一些話,很多視頻里邊也有我,我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摘干凈,就被警方抓了,我如果向警方提供視頻音頻證據(jù),我恐怕真的會被判死刑了,想了那么多,我就沒檢舉你爸。”
陸小溪仍舊不相信一直崇拜的養(yǎng)父陸正業(yè)當(dāng)年會做“蛇頭”,疑惑著問:“那你出獄后,剪輯好視頻音頻,也一樣可以向公安機關(guān)檢舉???”
蘇起先笑了笑,說:“向公安機關(guān)檢舉,公安機關(guān)會給我錢嘛?我把部分視頻給陸正業(yè)看了,管他要兩千萬,你爸給了??蛇@點兒錢,我?guī)啄昃突ㄍ炅?。我就又管他要錢,你爸沒給,還跟我說要檢舉,盡管去檢舉。我想著事情已經(jīng)過去十多年了,很多人證物證都已經(jīng)湮滅,就算把剪輯好的視頻音頻交給警方,警方也不一定能定陸正業(yè)的罪。況且,現(xiàn)在的陸正業(yè)和當(dāng)年的陸正業(yè),已經(jīng)不一樣了,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坐擁幾百億資產(chǎn),是省內(nèi)的知名企業(yè)家,方方面面都有很多關(guān)系,警方會相信我一個刑滿釋放人員的檢舉揭發(fā),而去抓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我知道,我一旦檢舉,就是跟陸正業(yè)決裂,他如果沒事了,肯定會收拾我,所以我就忍了。忍耐著,等待著合適的機會,讓陸正業(yè)那個混蛋,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陸小溪恍然大悟似的說:“忍了那么久,你終于等到合適的時候了,就栽贓了我爸?”
蘇起先得意的笑了笑,說:“船翻了,死了十幾個人,影響太大,警方肯定會追查,總要有人‘頂雷’,我就節(jié)選了一部分音頻,放到U盤里,讓人把U盤放到了船長家。不出我所料,警方找到了U盤,把你爸給抓了。警方只查獲了我放在U盤里的部分音頻,其他音頻視頻,我放在一個更保險的地方,以防萬一。至于你爸會不會坐牢,那就看警方能否再找到其他證據(jù)了?;蛟S警方還能查到十幾年前的事,如果你爸因此坐牢,并不冤枉,因為他確實干過那些事兒。我做過牢了,他也得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如果警方?jīng)]查到十幾年前的事,這么大的案子,總得給民眾一個說法,給上方一個交待,你爸也有可能被定罪,也會坐牢。”
陸小溪心里波瀾起伏,但仍舊強裝鎮(zhèn)定,問:“你栽贓我爸,還想著搞亂警方視線,趁機把人運走吧?”
蘇起先說:“這是最后一批貨了,有的人已經(jīng)被預(yù)定了,我得把貨交出去,不然那幫人不會放過我,……那幫人比警察還要難纏。不搞亂警方的視線,我想要出貨,就更難了。”
陸小溪點了點頭,又問:“你既然那么恨我爸,在拿到錢后,還會放我?更應(yīng)該殺了我,報仇泄憤才是?”
蘇起先還是笑了笑,說:“我手上沾過很多人的血,不在乎再多沾你一個人的,但我也不是殺人惡魔。你和陸正業(yè)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殺你干嘛?我殺了你,陸正業(yè)就會心疼嘛?況且,我坐牢的時候,你媽媽不僅多次來監(jiān)獄看我,我媽生病的時候,我媳婦跟我說,你媽媽也幫了不少忙,既出錢又出力的,……所以,我不會殺你,算是還你媽媽一個人情吧?!?p> 敲門聲響起,蘇起先沖著外面說了聲:“進來!”
一個黑袍人開門,從外面進入,來到辦公桌旁,瞥了眼陸小溪,之后跟蘇起先耳語幾句,蘇起先皺起眉頭,臉色難看起來,沖著黑袍人說:“先把她帶回去!”
陸小溪說:“我還有一個問題?!?p> 蘇起先說:“說!”
陸小溪說:“原科平,原大夫到底跟這事兒有沒有關(guān)系?有多大的關(guān)系?他只是被你抓來,給黃東亮女友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嘛?”
蘇起先笑了笑,說:“原大夫醫(yī)術(shù)不錯,心術(shù)也不錯。”
陸小溪被黑袍人帶回到板材屋內(nèi),回想著蘇起先所說的話,分析著蘇起先所說的內(nèi)容的真?zhèn)巍;叵胪拢谒r候有段時間,家里確實總來一些看上去兇神惡煞的人,陸正業(yè)則對他們唯唯諾諾,也見過陸正業(yè)被這幫人打了幾巴掌,后來詢問父親,陸正業(yè)只是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讓陸小溪不要擔(dān)心別的,只管好好讀書。蘇起先所說,只是單方面之詞,陸小溪雖然心生疑惑,但內(nèi)心仍相信養(yǎng)父陸正業(yè)是個“好人”、“正直”的人,這種相信有些動搖,但仍舊無法改變。又想到蘇起先說的原科平“醫(yī)術(shù)不錯,心術(shù)也不錯”,總覺得這話是話里有話,但從語句中,又不好判斷蘇起先所說的內(nèi)涵。陸小溪對原科平心生疑惑,只是覺得哪里不對,具體什么地方不對,她一時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