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李斯眼中的始皇帝
李斯一聽這門外火急火燎的聲音，并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他整個人都穩(wěn)如泰山一般。
反倒是這小輩王離有些慌亂的神色。
“砰”地一聲，房門被外面狂奔而來的人給推開了。
“陳珂，你怎么來了？本相不是讓你在府中看著少爺?shù)膯幔俊?p> 那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神情慌忙的三十多歲的男人被這李斯一問，頓時就嚇得說話斷斷續(xù)續(xù)，讓李斯聽得直皺起眉頭。
“丞相大人，公子他......公子他百般哀求小的放他出來......小的本來......本來是不情愿的......”
“好好說話，別斷斷續(xù)續(xù)的！”
李斯此時的神情十分的冷靜，一點(diǎn)兒都沒有浮現(xiàn)出凌亂的樣子。
就連此時思考的頭緒都異常的清晰。
這讓王離看到了之后，眼睛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對他的敬佩不由得又增加了幾分。
果然是大秦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般的心性涵養(yǎng)，實(shí)在是太強(qiáng)大了。
竟然就連兒子被陛下抓起來了還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樣的人，如果作為敵人的話，那該會有多么恐怖？
陳珂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緊接著道：“小的本來是不愿意放公子出來的，心中一直記得老爺?shù)慕虒?dǎo)，可是......可是公子拿老爺您的身份來威脅小的，小的也只好為了生計，這才違背了您的命令，將他放出來了，本以為他只是散散心罷了，沒想到......他他他他......”
“他到底是怎么了？別緊張，本相知道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你但說無妨，本相是不會追究你的過失的，一切都是那個逆子咎由自??！”
此時的李斯馬上就果斷地安撫下來了陳珂。
他知道，無論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曉得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有機(jī)會找到蛛絲馬跡進(jìn)行翻盤。
昔日始皇帝下逐客令的時候，他就找到了逐客令的缺點(diǎn)，這才一鳴驚人。
從而切割開了他與昔日恩人呂不韋的關(guān)系，進(jìn)入了廷尉府，從廷尉做到了丞相一職，可以說沒有什么比這種逆風(fēng)翻盤的戲碼讓李斯感覺到困難了。
“公子他竟然去御史臺的后廚投放了瀉藥，而且還被始皇帝給親眼看見了，而且，最慘的是他當(dāng)著始皇帝的面羞辱御史中丞李林，然后被始皇帝給抓起來，投放在了詔獄里面，交由蒙毅來處置......”
“就這些？”
“?。控┫啻笕四阏f的是什么意思??？我沒聽懂！”
“那個逆子就做了這些事情？”
“是的！”
李斯盯了陳珂一刻鐘的時間，確定他沒有說謊，這才感慨道：“這個逆子，唉！本相怎么會教出這樣大逆不道的逆子呢？御史臺乃是政務(wù)要地，豈容他胡作非為？還被陛下親眼所看見了，看來，本相就算能夠求動陛下開恩，那群御史們也不會答應(yīng)的！”
“丞相大人，那公子怎么辦？”
“哼，這等敗壞我李斯面皮的逆子，殺了就殺了，你去詔獄告訴李由，告訴他，從今日起，他李由就不再是我李斯的兒子，我李家沒有這樣的逆子！”
“這......”
陳珂頓時就傻眼了。
他從十七歲那年就跟著李斯了，從李斯做“廁中鼠”開始，到現(xiàn)如今的“倉中鼠”，都已經(jīng)過了十幾個年頭了，從來都沒有見到他會這般的選擇。
他不是很喜歡公子嗎？
那次公子犯錯，不是他來兜底的？
怎么這一次，他會選擇放棄公子呢？
最讓陳珂感到意外的是李斯雖然語氣很重，但面色卻如往常一般平靜，絲毫都沒有一點(diǎn)兒怒意，看上去，就好像是故意要這么做的一般。
“你先去詔獄吧，告訴完那個逆子之后，再回來找本相。”
“諾！”
陳珂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也不好接著追問，于是乎就磕了幾個響頭，爬起身迅速地離開了。
李斯目送著他離開后，將房門又給關(guān)了起來。
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讓王離更加疑惑了，這李斯的涵養(yǎng)居然有如此之高，那可是他的兒子啊，而且還是他的唯一兒子，是傳宗接代的希望??！
現(xiàn)在這種危機(jī)情況，怎么會讓李斯如此對待呢？
他張了張嘴，試圖想要說些什么。
可，李斯似乎是先預(yù)判到了他的行為，笑了笑道：“賢侄，你是不是在想著為什么本相會對由兒被抓起來的事情一點(diǎn)兒都不上心？反而還要跟由兒脫離父子關(guān)系？”
“丞相大人，您老葫蘆里面到底是賣得什么藥??？小侄還真的是沒有看懂?！?p> “你認(rèn)為陛下抓了李由會真的殺死他嗎？”
“李由已經(jīng)犯下了那等罪狀，陛下不會殺他？”
“哈哈哈哈，不會，陛下如果是真的想要?dú)⑺?，早就殺了，哪里會下詔獄?。磕勤w高不也到現(xiàn)在沒有死嗎？其實(shí)陛下知道趙高這些年做了多少壞事，但他都是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的?！?p> “為何？”
“因為陛下身邊需要惡人，沒有惡人，就必須要再找一個惡人！”
“什么？”
“你認(rèn)為那些人是真的被趙高給害死的？哈哈哈，錯了，錯了！趙高殺的都是陛下想要?dú)⒌峙氯巧狭R名的人，難道不是嗎？”
王離看著李斯那微笑著的臉，頓時額頭上冒出了一疊冷汗。
如果他記得不錯。
這些年趙高殺了不少昔日跟呂不韋有不明不白關(guān)系的人，他還誤認(rèn)為是這趙高對昔日呂不韋的打擊報復(fù)，沒想到會是陛下在背后下的命令。
“如今陛下想要為這動蕩不安的大秦局勢做出一番努力，想要改變這樣的大秦，就勢必要借助我李斯的手，所以，此時此刻，哪怕是李由殺了李林，他也不會殺死李由的，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賢侄啊，你是本相最看好的勛貴之后，未來可期，希望你能夠迅速成長起來，本相這相位也已經(jīng)坐了不少年了，是時候要交出這把座椅咯！”
李斯今天一反常態(tài)地沖著他笑了好幾回，不過并沒有讓他感到一點(diǎn)兒喜悅的樣子，反而是讓他感覺到了恐懼，來自背后的恐懼。
或許，大秦的朝堂之上并沒有表面上的這般和諧。
始皇帝也并不是他認(rèn)知里面的那個好講話的皇帝，他也并非一如既往表面上的那般仁慈。
當(dāng)然。
后知后覺的王離是肯定想不到在十幾年前，有兩位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曾經(jīng)如他這般看待秦王政，認(rèn)為他只是一個仁慈之君。
并不擔(dān)心他會有什么舉措。
未曾想，十年不鳴的鳥，卻在一朝叛亂之中一飛沖天了。
這兩人，一個是嫪?dú)?，另一個是呂不韋。
一個被株連，一個服毒自殺。
“丞相大人如此年輕力壯，再坐二十年相位足以！”
“哈哈哈，賢侄，你就不要這般說笑了。本相十分清楚陛下的雄才大略，也知道他為人十分果斷，他是不會讓一個人做三十年的宰相的！”
李斯搖了搖頭，看向王離的眼神閃爍過了三分幼稚。
此時的始皇帝并不知道李斯是這般看待于他的。
他現(xiàn)如今正在詔獄。
他并不是誠心想要到詔獄來的，而是順路將李由丟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了被關(guān)押在死囚的趙高。
此時的趙高，年歲已高。
他比始皇帝的歲數(shù)要大上三到五歲不等。
又因為受了鞭刑，所以看上去容顏蒼老了許多，像是個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不如往日那般的威風(fēng)和瀟灑。
這讓本來想要徑直離開的始皇帝忍不住地動了惻隱之心。
趙高陪伴在他身邊已經(jīng)有了三十多年了。
最近一段時日，身邊沒有趙高的照料，他還有些真的不習(xí)慣，甚至還會把幾個太監(jiān)的名字給稱呼錯了，那都是時有發(fā)生的事情。
“陛下，陛下！老奴可想死陛下您了！”
趙高哭得淚流滿面，宛如一個受盡了欺負(fù)的小老頭。
他真的是莫名其妙地被始皇帝給交由蒙毅了，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始皇帝的突然決斷，讓他感覺很不真實(shí)，甚至懷疑是李斯那小子偷偷地舉報了他。
不然，他怎么可能會被最信任的他始皇帝給丟到這鳥不拉屎的詔獄來？
“趙高，你這些年做的事情，朕都知道了，朕知道你沒有對朕下過毒，但是你卻讓那查驗金丹是否有毒的幾名太醫(yī)與徐福見了面，換言之，是你牽線搭橋，故意讓徐福買通了那幾名太醫(yī)的是不是？”
面對始皇帝的質(zhì)問。
趙高知道他沒辦法解釋清楚，畢竟他當(dāng)初也是為了錢來著，更何況，他還是希望始皇帝早點(diǎn)死的，倒不是他真的想要始皇帝死。
而是他這些年貪污的數(shù)量之大，蒙蔽始皇帝的事情之多，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地步。
如果始皇帝突然有一天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的真相，那么他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所以他打算先下手為強(qiáng)，趁著紙團(tuán)還能包住火的時候，始皇帝死了。
二世皇帝再來個相信自己的，那樣一來，他的權(quán)勢和地位就都能夠保持住了。
不過，昔日少年時，他與始皇帝患難與共的友情和絕對的忠誠都還是在的。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被權(quán)力的欲望腐蝕得干干凈凈的罷了，現(xiàn)在是還有忠誠，但已經(jīng)不是往昔那般的絕對忠誠了。
“陛下，老奴真的是不知道啊，老奴只是收了徐福一點(diǎn)錢而已......”
“呵，別說了！朕原本認(rèn)為你羈押在詔獄之中，能夠清醒過來，認(rèn)真懺悔，朕顧及多年的交情還能饒你一命，讓你善終！可惜啊，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趙高這些年做的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的事情，足以讓你死上幾千遍了?！?p> 始皇帝痛心疾首，此時的他已經(jīng)不再顧念舊情了。
年老的他，雖然有惻隱之心的影響，但影響并不大，他還是如同往日一般的果斷地下了命令：“來人啊，將趙高給朕刮上三千七百三十五刀，不刮夠刀數(shù)，不能讓他死！”
“??？陛下，這......”
蒙毅聽到了始皇帝的如此命令，頓時眼睛瞪大了，他不知道該怎么去處理了，三千七百三十五刀，是趙高這些年來做的大大小小的惡事的之和。
可刮這么多刀？誰能夠做得了??？
“陛下，老奴哪里做錯了這么多事情？陛下，你別忘記了你指使老奴......”
“加一百刀，蒙毅記住了，趙高凡是說上一句話，就給朕加上一百刀！”
“陛下，可是詔獄之內(nèi)沒有這樣的劊子手啊！”
“沒有？呵呵呵，怎么會沒有？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誰能夠讓這趙高滿足這樣的條件，朕直接封他為咸陽侯，賞金十萬！”
“陛下......”
蒙毅本來還想勸說的，結(jié)果一聽始皇帝說出這樣的封賞，頓時就啞口無言了，倒不是他不想繼續(xù)勸說了，而是他自己都心動了。
詔獄內(nèi)的其他官吏們，士卒們看著趙高的身軀眼睛都要發(fā)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