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天
今天又是開心的一天,在這個公司,呆一天少一天,整個人都放松了。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新來的同事,月薪比我多了兩千五,一想到這里,我整個人就,這垃圾公司。
我的話越來越多了,以前我只是聽著他們說,覺得自己插不上嘴,現(xiàn)在我卻是大家都來聽我說呀,誰也別想插嘴,然后換來一句“你以前都不怎么說話,我還以為你不愛說話。““你可拉倒吧,你估計都不知道我是誰?!比缓笪页壓蠡诘氖率牵蛱靸蓚€同事吵架了,一開始正常討論,后來聲音越來越大。當吵架最后演變成聲音打架時,那聲音大誰就贏了,誰管誰占理了。尤其是我這個繃不住笑的看客,我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啥,只能感受到,誒這邊聲音大,這邊有氣勢。兩個人吵到最后在無理取鬧了,我還在思考要拉哪邊的架,大家怎么都不動啊,也沒人勸,我必須得過去了,其中一方還是我在公司最要好的朋友。
但是我最終還是沒走過去勸架,我的心理活動是,大家怎么都不勸,我還在那跟同事互相推諉,他說你去,我也說你去。我怎么能不勸呢,她是我的朋友啊,我到底是腦子抽了,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啊啊啊,越想越后悔,我怎么成了這種不為朋友挺身而出的人呢!
我瘋了,我又想到,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初中的時候,班里新轉(zhuǎn)來一個女同學(xué),黃頭發(fā),戴美瞳,還會吸煙,大概是跟我們太不一樣了,大家就會排擠她,我們班里還有從北京轉(zhuǎn)學(xué)回來的同學(xué),假小子風(fēng),是我們年級的大姐大。當時我最好的朋友跟轉(zhuǎn)來的女生示好,被大姐大發(fā)現(xiàn)了,大概是覺得朋友背叛了我們原來的陣營,她帶著其他小姐妹打了朋友巴掌,而我當時,什么也沒做。
如果是初中的時候是怕她們也扇我巴掌,那我現(xiàn)在是怕什么呢?
我跟她還是最好的朋友,從初中到現(xiàn)在,10年了,天哪,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做了什么對她特別好的事情。我滿腦子都是她為我付出的。她初中就沒有上學(xué)了,掙了錢帶我出去吃各種好吃的,我高中開學(xué)她還送了我300多塊的書包,還送了我大概上千的項鏈,甚至在我高考復(fù)讀的時候,專門來看我,而我把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甚至這通回憶之后,我都沒想起來我為她做過什么。
我真的是個很差勁的朋友吧。
而我的同事,不過就比我早入職幾個月而已。我每次工作做不完的時候,她都來幫我,幫我承擔(dān)我應(yīng)該做的工作,真的是,每一次,無一例外。
我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了。我身邊的人都對我太好了,而我卻從來沒有意識到我自己遠遠不值得,何德何能啊。
越想我做的虧心事越多,我是一個自私自利,完全不懂感恩的人,我真的是。
現(xiàn)在,我又發(fā)現(xiàn)我自己太保守了,一直把錢攢在手里,只想買個房蓋個圖書館,完全沒想著創(chuàng)業(yè)啥的,眼界太窄了,只專注自身。要命,我又想起一件別的事,以前看到一篇文章寫“為什么張愛玲不如魯迅”。給出的解釋就是魯迅關(guān)注社會,關(guān)注國家,而張愛玲卻一直蜷縮在情愛與兩性之間。反正那男的意思魯迅關(guān)心人間,張愛玲只關(guān)心自己。這是什么樣的枷鎖,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覺得這篇文章惡心透了。但是潛移默化的,我覺得我身上也有這種枷鎖。
我最理想主義的時期是剛看完《切爾諾貝利的悲鳴》,想成為像阿列克謝耶維奇那樣的人,肩負使命,心系社會,致力于為普通群眾發(fā)聲,現(xiàn)在,我仍然覺得這是個勇敢的夢想,我明明有能力做一點有益于社會的事,卻把自己給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