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章 崩潰
慢也有慢的戰(zhàn)法，白發(fā)精靈這句話尤莉婭一直記著。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在師傅的指點下學會了新的本領(lǐng)。
Zoltraak（一般攻擊魔法），發(fā)射純粹的魔力光波，在白發(fā)精靈所在世界里是一種常見的攻擊魔法。與夏布耶爾的精靈們需要依靠環(huán)境和法杖預設(shè)的魔法不同，這招是有手就行，使用方便。即使是尤莉婭這樣施法速度慢的精靈也能比較快地用出來。
缺點是直線攻擊。一旦被對方反應(yīng)過來，以尤莉婭的速度，想再來一發(fā)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白發(fā)精靈為她準備了一個額外的步驟。
轟——
從尤莉婭掌心放出的白色光波讓露娜吃驚不小。她沒見過這種魔法，但看上去威力不俗。
她先退后再平移，躲過光波，調(diào)整好腳步準備逼近尤莉婭。
砰——
沒想到光波炸開，變成幾道光束。其中一道沖著露娜飛去。
“哎？”
露娜急忙繼續(xù)躲閃，才發(fā)現(xiàn)后面的光束全都跟上來了。她躲過一道光束，另一道就會及時跟上，就像被控制了似的。
不對，不是那樣。即使是尤莉婭控制，也會存在延遲判斷，給自己繼續(xù)反應(yīng)的時間。但所有光束幾乎是在自己動起來之后緊跟著射過來。簡直像是知道她會朝哪個方向移動。
這就是白發(fā)精靈為尤莉婭量身打造的戰(zhàn)法?？梢苑Q之為“路徑預設(shè)”。
戰(zhàn)斗最開始尤莉婭看似一味躲避露娜的攻擊，其實在不斷留下一些“標記”。這是一種利用空氣的魔法。在空氣里留下固定的魔力標記，用來做些指示或者當信號彈用。夏布耶爾任何精靈都能瞬發(fā)的沒有攻擊力的簡單魔法。
只需稍加改良，尤莉婭的Zoltraak（一般攻擊魔法）就能利用它進行轉(zhuǎn)向。光波發(fā)射后，她可以啟動標記吸引光波朝標記方向飛過去。
事實上，如果熟練掌握Zoltraak（一般攻擊魔法），可以做到隨意轉(zhuǎn)彎和變向。尤莉婭沒有那個施法速度，也沒有那么多訓練時間，所以她把“攻擊”和“追蹤”這兩個步驟分開進行。
先設(shè)置追蹤方式，再發(fā)動攻擊。這就是尤莉婭專有的“分段施法”。
砰——
顯然露娜沒有意識到這些。胡亂躲閃的最后，被光束四面八方包圍了。
其實尤莉婭的標記是一次性的。如果露娜繼續(xù)嘗試，留在空氣里的標記遲早會出現(xiàn)盲區(qū)，她就能完全避開這次攻擊。
然而，“無法躲避”的念頭覆蓋了她的意志。面對著急速襲來的光束，她竟然原地發(fā)愣。
轟——
但這些光束沒有命中她，而是打在了突然把她撞開的男人身上。
爆炸聲中，露娜終于清醒了。
“凱亞爾葛大人！”
“真是的，別發(fā)呆啊露娜?！?p> 即使是凱亞爾葛，吃了這一發(fā)也是血肉模糊。他將散發(fā)著綠色魔光的手按在胸口上，傷口隨著光芒發(fā)亮而逐漸愈合。
他甩甩手，笑看著尤莉婭。
“挺厲害的嘛。你的魔法跟誰學的？”
尤莉婭謹慎地打量著對方。
“我自己研究的?！?p> “那你本事可大了，剛才這招我都沒看明白。露娜，你先撤吧?！?p> 露娜連忙展開火焰之弓。
“凱亞爾葛大人，我還能行！剛才只是大意……”
“聽話，露娜。你現(xiàn)在不是這個精靈的對手。回去再說。”
“……是?！?p> 沮喪的露娜熄滅火焰，狠狠瞪了尤莉婭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凱亞爾葛這舉動讓尤莉婭有點沒看明白。
“你想怎么樣？”
凱亞爾葛的傷已經(jīng)好利索了。他拍拍身上的灰。
“不怎么樣。我可是很心疼露娜的，這么做當然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你好?！?p> “你……”
“如何？差不多該冷靜下來了吧？對好朋友下死手，回想起來一定很不舒服吧？”
和如凱亞爾葛說的一樣。尤莉婭的手哆嗦著，差點沒拿住法杖。
她剛才被戰(zhàn)場的氣氛同化，可以說是氣血上頭的狀態(tài)?，F(xiàn)在她眼前不斷閃過露娜死在血泊里的場景。
一想到自己差點把這一幕變成現(xiàn)實，她的心臟就狂跳不止。
莉卡擋在她和凱亞爾葛之間。
“尤莉婭，你也先走吧！這里交給我！”
“嗯，嗯……對不起莉卡。”
尤莉婭兩手拼命握著法杖，低著頭逃走。莉卡現(xiàn)在可以專心對付凱亞爾葛了。
剛才過招的時候她就明白，凱亞爾葛看起來是個煉金師，也不算多強壯，但劍術(shù)及其精湛。單論這一點已經(jīng)在格羅拉克之上。
再加上那個離譜的恢復能力，莉卡不覺得自己能打贏凱亞爾葛。
看看周圍，鎮(zhèn)里已經(jīng)越來越亂了。人類軍隊節(jié)節(jié)敗退。有魔族的法師正在到處復活陣亡的人類，讓它們變成亡靈的戰(zhàn)士?；宜?zhèn)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稍微應(yīng)付一下，就趕緊去幫其他人逃走吧。
“真勇啊，不愧是圣騎士?！?p> 凱亞爾葛提著劍，不緊不慢地平移腳步。
“也罷。我對你更好奇，莉卡?！?p> “我？”
“我猜阿拉蒂婭應(yīng)該和你說過吧？你們是同一類人?！?p> “你怎么知道？你跟她交流過什么？”
“無所謂啦。她的結(jié)局，我見過好多同樣的，而且還是我一手打造的。你不一樣，你的堅強真的是非常特別。但我相信你一定有和她一樣的那一面?！?p> 凱亞爾葛單手拿劍，空著的手發(fā)出綠光。
“不如讓我親自開發(fā)看看吧。”
突然沖上去。莉卡冷靜地退一步，讓過凱亞爾葛快速襲來的劍鋒，然后大力橫掃把凱亞爾葛的劍打得脫手。
“哎！”
順勢橫掃對方的肚子。就在這時，凱亞爾葛更近一步。
空著的手摸了一下莉卡的胳膊。
唰——
莉卡頓時感受手沒了好多力氣，劍變得特別重，快要拿不住了，只能讓劍尖搭在地上。
“這，這是怎么回事？”
“是那只手！”胸針里的伊利斯說，“我感覺到那只手有奇怪的力量！”
凱亞爾葛呵呵笑著，沖莉卡張開手。
“就是這樣?？蓜e以為我沒有武器就無法戰(zhàn)斗了。不然再試試？我保證可以讓你癱瘓在這里，看著那些被復活的人類亡靈把你圍起來。他們會對你做什么呢？真讓人期待。”
“啊，啊……唔……”
莉卡渾身顫抖，某些不好的記憶開始復蘇了。
她還能控制住身體，她不會被這些記憶影響到情緒失控的地步。但她的顫抖始終無法停止。
于是她用上全部的力氣。
“嘿！”
轟——
把大劍插進地里，釋放火焰，將前方的地面炸裂掀翻。
凱亞爾葛用胳膊擋著臉。等面前平息下去，莉卡已經(jīng)逃遠了。
他笑著熄滅手上的魔光。
“下次見面咱們再繼續(xù)聊吧，莉卡?！?p> *****
灰水鎮(zhèn)再度淪陷。
西邊的亞伯拉克等到了魔女團的增援，不緊不慢朝著沒了城墻和炮臺西門前進。南門已經(jīng)失守，鎮(zhèn)里不斷涌進魔族軍。
波托克再不愿意，也只能下撤出的命令。
克萊門汀和利奧提前確保了東門的退路，人類的殘兵敗將都從這里逃走。但是波托克下令撤退的時機還是差了些。人類軍隊在鎮(zhèn)里就已經(jīng)崩潰，逃出去后更是被追上來的魔族軍殺得七零八落，只能四散逃命。
幸好魔族沒有深追。如果他們事先在東門埋伏，那人類就慘了。但他們似乎只想奪回灰水鎮(zhèn)而已。
無論如何，這漫長而又充滿的戰(zhàn)斗一天一夜過去了。
“可惡……”
迪恩獨自走在小路上，穿過一個小山谷。他捂著肚子，那里沒有受傷，但是很疼。
原因是肚子里被莎莉刻下的魔法刻印。這東西通過吸收迪恩的魔力來維持。此時的迪恩筋疲力盡，所以才會引發(fā)疼痛。
“媽的，媽的！”
他每走一步就罵一句?；宜?zhèn)陷落是明擺著的，波托克那個混蛋非要硬上，白死了多少人。
還有巴洛克，迪恩最后還是沒追上那家伙。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對這個魔族產(chǎn)生了執(zhí)著，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煩悶。
這股煩悶現(xiàn)在還纏繞在腦海里，是一片散不去的霧氣。他拼命思考也無濟于事。
至于別的想法，他已經(jīng)沒有了。熬夜戰(zhàn)斗，迪恩的體力和精力都消耗殆盡。他甚至不覺得自己能走到最近的城鎮(zhèn)去。
即使如此。
“嗯？”
他還是被一個熟悉的感覺刺激了頭腦。前面有塊大石頭上坐著巴洛克，呵呵笑著。
“還活著吶，命夠硬的啊?！?p> “你這……”
迪恩連罵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坐下去，按著胸口，先把氣喘勻。
等巴洛克走到他跟前，才勉強抬了抬眼皮。
“你是專程來殺我的嗎？想不到我還挺有面子的。”
“那當然。我對你很有興趣，殺了怪可惜的。”
“呸，惡心，有屁快放?！?p> “別那么抵觸嘛。”
巴洛克也坐下來，順著迪恩脖子上的細繩，把衣服里的項鏈墜飾拽出來。那是一塊圓形的暗紫色寶石。
魔族男人盯著它。
“先跟我說說吧，這項鏈是哪來的？”
“陛下賞的。怎么了？”
“賞賜？我看不像啊?！?p> 迪恩冷笑。
“這點事我還有必要騙你嗎？”
“可也是。直說了吧，我能看到靈魂的顏色，這就是我對你感興趣的原因。”
“靈魂的顏色？又是魔族的把戲？”
“這可不是什么把戲。靈魂在我眼中是具象化的東西。不光是看，我還能直接觸摸。比如……”
巴洛克突然伸出手指，帶著紫色的光，在迪恩胸口上撓了一下。
“唔呃！”
然后迪恩就感到身體里有某種和肌肉內(nèi)臟緊緊相連的東西，被這手指扯了一下。這并沒有讓他覺得疼痛，但是有一股惡寒從腹部擴散。
而且嘴里十分惡心想吐。他干嘔了幾聲。
“搞什么？”
巴洛克輕描淡寫地晃著手指。
“別緊張，我只是勾了一下你的靈魂而已?！?p> “勾靈魂？等等，你的意思是……”
“嗯，只要我想，我徒手扯出你的靈魂易如反掌?！?p> 迪恩瞠目結(jié)舌。所謂小命被人攥在手里就是這個意思吧？還是字面意思。
不過此時的他更多感到驚訝而不是驚懼，露出苦笑。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能讓我體驗到與眾不同的死亡方式？”
這話讓巴洛克略感厭煩。
“都說了不殺你，聽不懂嗎？你要是實在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p> “不用了，繼續(xù)說吧。我相信你的話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這項鏈。第一次見面時我只是隱隱有種感覺，現(xiàn)在我確信了。你的項鏈里有著和你的靈魂相同的魔力?！?p> 迪恩睜大了眼睛。
“這是什么意思？”
“你學過魔法嗎？”
“根本不會?！?p> “那我得告訴你，靈魂是非常強大的魔力來源，每個人都擁有來自靈魂的魔力。這和你會不會魔法無關(guān)?！?p> “所以怎么著？你想說我這項鏈里裝著我的靈魂？”
“這很奇怪嗎？”
巴洛克的反問讓迪恩愣住了。
“不是這……”
“別那么沒見識。對我而言，用靈魂制作魔法道具根本不是新鮮事，要說你們?nèi)祟愑羞@技術(shù)我也不驚訝?！?p> 魔族男人顛著項鏈的墜飾。
“總之這里肯定有你的一部分靈魂，搓不了。問題是這項鏈是怎么做成的。你有印象嗎？”
這迪恩哪能有印象啊。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此碱^緊鎖的樣子，巴洛克大概明白了。
“啊，是這樣啊?！?p> “到底是怎樣？你知道什么了?。俊?p> “喊什么？馬上就讓你明白?！?p> 巴洛克捏著墜飾，手發(fā)出紫色的光，讓這光傳到墜飾上。
再把它往迪恩胸口一按。
“唔哦！”
這回迪恩感覺到了疼痛，但是痛得很舒服。形容起來，就是脫臼以后骨頭接回來那種感覺。
這感覺傳遍了全身，身體里有很多地方好像被打通了。有什么東西暢通無阻，在迪恩的每一根神經(jīng)里自由穿梭。
它們最后集中在腦子里，帶來的猛烈沖擊讓迪恩叫了一聲，只覺得一陣陰涼，像是直接用腦子喝酒一樣。
隨著這陣復雜的體驗過去，他忽然發(fā)現(xiàn)腦中那團迷霧散去了。整個人呆若木雞，淌著口水。
“醒醒，感覺怎么樣？”
巴洛克拍著迪恩的腦袋。拍了幾下。
“嘻嘻……”
迪恩突然一咧嘴。
“嘻嘻嘻嘻嘻……”
怪笑不止。
“……嘻嘻嘻哈哈哈哈??！”
巴洛克也跟著笑道。
“看來很舒服啊。是不是清醒了？”
“嗯，你說得對。我清醒了，我現(xiàn)在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清醒！”
“很好很好，這樣你就知道該做什么了。最后我再幫你一點小忙吧?！?p> 巴洛克手按在迪恩肚子上，這次注入的是紅色的光。迪恩又感到一陣疼痛。這次疼得很痛苦，肚子像是被攪拌一樣，疼得他在地上打轉(zhuǎn)。
過了不知多久，疼痛消失。同時他身體的疲倦和無力也消失了。
他唰的一下站起來，用力攥拳，興奮之色溢于言表。
“爽！”
他從未感覺身體如此充實，心情如此暢快，仿佛脫胎換骨。
“爽??！”
巴洛克也十分滿意地點頭。
“嗯嗯，很成功嘛?！?p> “多謝了，巴洛克?！?p> “不用客氣，我也是好奇而已。去做你想做的吧，有機會再見面的話，我會好好聽你講新故事的?！?p> 說完這些，巴洛克的身體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我知道，我知道?！?p> 迪恩自言自語，又不由自主地笑了一陣。
他腦海中已經(jīng)明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大步流星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