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勾先生’臉色陰沉,對‘裴中正’與‘過三江’道:“你二人不必再演!裴中正!你身為統(tǒng)帥,不聽我良言,卻只輕信朝中小人……那倭賊一敗,‘逐鹿問鼎會’勢必做大,朝廷怎會不防?只為你一人信義,換得滿門英靈!你身為出家人,不厲行約定,出爾反爾!不打坐念經(jīng),卻管俗世紛擾……如此為帥為僧,只怕漫天神佛也無法讓你解脫了!……”
——忽聞‘咔嚓!’一響亮木裂之聲傳來!
只見!
——南正街第一坐戲臺上,一只大鳥從臺下頂出一個(gè)窟窿,破臺而出!
那大鳥落下地來,即刻變成一匹野馬,急向文昌閣奔來!身后塵土四起……
那野馬來勢甚急,街邊眾黑衣衛(wèi)士欲上前阻攔,均向后翻倒……‘口天吳’與‘忘愁’二人已擋在‘三勾先生’身前……
待接近‘八立兒’眾人,野馬又化作一只低飛的大鳥,竄進(jìn)人群,這大鳥不沖‘三勾先生’而來,卻直朝‘耳東陳’伸出爪來,兇猛異?!?p> ‘弓長張’與‘木子李’離‘耳東陳’最近,他三人同時(shí)出掌,欲將大鳥降服,這大鳥雙翅收攏,壓低身位,從三人掌下滑過,伸出雙爪捏住‘耳東陳’膝蓋……
“咔、咔!”骨裂之聲響過,‘耳東陳’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這大鳥回過身來,拖住‘耳東陳’衣襟,將他提至半空,往南正街第一座戲臺方向丟去……
‘弓長張’此時(shí)也躍在半空,正要攔截,那大鳥雙翅一展,正好擊中‘弓長張’腋下所挾錦盒,那錦盒脫臂而出,落到對面‘龍禾斤’戲臺之上……
‘弓長張’受此外力,身子下墜,正要使出‘梯云縱’再次躍起,但此時(shí)‘耳東陳’已重重摔落在第一座戲臺之下,膝蓋已碎,趴倒在地,不住嚎叫……
那大鳥趁勢向來時(shí)方向俯沖下去,回到了來時(shí)第一座戲臺之上……
適才發(fā)生之事只是眨眼間!此時(shí)眾人才看清,那躥入人群中的哪里是什么大鳥,竟是一唱戲之人!只是他所穿戲服,袖長襟寬,此人出手又迅猛凌厲,故奔走如馬!躍起似鳥!……
那第一座戲臺下,原本躲滿了今日進(jìn)城唱戲鬧元宵的戲班子,經(jīng)此人一鬧,陸陸續(xù)續(xù)從臺下爬出,兩邊的黑衣衛(wèi)士大都已被剛才的“野馬”撞倒,一時(shí)也無人上前為難,幾十人貼著街角,簇?fù)矶ⅰ?p> ‘耳東陳’吃力地將上身從地上立起,背對著戲臺,仍是跪倒在地,艱難的轉(zhuǎn)過身來,忍著劇痛,指著戲臺上那將他摔過來之人,道:“你……你…是…何人?”
這人雙頜緊咬,見這座戲臺上斜插著一把馬刀,此刀正是之前‘過三江’劈向‘耳東陳’,被‘古月胡’震飛的馬刀……這人立在刀后,雙手叉腰,望著不遠(yuǎn)處‘過三江’妻兒伏地的尸體,頭上青筋冒起,也不多話,吼道:
“你個(gè)驢肏的!不是在找老子嘛???”
罵完一腳踢向斜插在戲臺上的馬刀……
“——嗖!——”這刀去勢飛快,力道極大!
‘耳東陳’還未明白過來,此刀已從他背后貫穿!并帶動著身子向前滑出,剛好插在了‘過三江’妻兒三尺開外……
‘耳東陳’雙腿跪地,身子彎下,被馬刀死死釘在地上,對著這三位母子磕頭叩首,再也起不來了……
這人當(dāng)即扯下身上戲服,拭去臉上扮相,躍下臺同時(shí)朝‘耳東陳’方向唾了一口,又罵道:“操你奶奶的……”便向文昌閣走來……
‘八立兒’眾人見此人生得高鼻鷹目,虎背熊腰,走起路來赫赫生風(fēng),適才殺人手法干脆利落,心中不免震撼,唯有‘三勾先生’一臉興奮……
待這人走得近了,‘三勾先生’立掌平舉,向眾人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勢,以免手下眾人再與此人發(fā)生沖突,自己準(zhǔn)備上前搭話……
誰知此人一雙鷹目只望著大戲臺上的‘塵埃和尚’,不掃旁人一眼,走到腳下,一抱拳,一躬身,道:
“‘逐鹿問鼎會’‘莫回堂’紅三臺,拜見總舵主!”
‘塵埃和尚’微微一嘆,道:“紅堂主這些年也未曾離去?……”
‘紅三臺’眼光向后一斜,道:“總舵主雖做了方外之人,但有的人可憋著壞呢!在下身為‘逐鹿問鼎會’一堂主,自要保得總舵主周全!”
他說完轉(zhuǎn)過身,朝‘三勾先生’道:“直娘賊!總舵主當(dāng)年與你對賭只為饒你性命,想不到你如今反拿來要挾,都說你是‘三頭’,你他娘的還真以為自己長了三顆腦袋?這些年老子一直在澧水河畔候著你,就等著今日……”
‘紅三臺’粗口連篇,‘三勾先生’臉上笑容不改,那‘木子李’可聽不下去了,搶道:“他奶奶的!這‘御狂神’可真是狂得沒邊了,殺了咱們的人,還要噴糞!竟敢罵三勾先……”
“操你奶奶!”‘木子李’還未說完,‘紅三臺’便罵道:“你個(gè)老驢肏的!老子早晚取你狗命!”
‘木子李’算眾人中年紀(jì)最大的,受此侮辱豈能罷休,躍將出來,便要?jiǎng)邮帧?p> ‘三勾先生’對‘口天吳’與‘忘愁’使了使眼色,他二人立馬攔住‘木子李’……
“紅兄弟!”這旁‘龍禾斤’在鄰座戲臺上叫起了‘紅三臺’。
‘紅三臺’一躍而上,與‘龍禾斤’四目相望,雙手互搭在對方肩上,二人十幾年未見,卻也來不及敘舊……
‘紅三臺’自然知道‘龍禾斤’喚他的用意,放低聲音道:“老子在前面那戲臺之下聽得龍兄弟與這幫驢肏的啰嗦了半天,似是在拖延時(shí)間,不是為了等老子吧?”
‘龍禾斤’一搖頭,低聲道:“我實(shí)不知紅兄弟也在這附近……再說…你與我加起來,能辦了這些人么?”
‘紅三臺’稍作猶豫道:“你叫老子上來,不就是怕老子與這幫驢肏的大打出手,先吃了虧么?”又咧了咧嘴,道:“總舵主自是不屑與這群豬狗動手,倘若‘丁甬’兄弟還在的話……”他晃了下腦袋,道:“不管怎樣,今日可得清理門戶,不能再放過了大軍師這直娘賊!”
‘龍禾斤’靜靜盯著‘紅三臺’,道:“對方不是泛泛之輩,先不急著出手,我自有打算……”
‘紅三臺’道:“龍兄弟難道沒看出,那直娘賊也在故意拖延,論陰險(xiǎn)計(jì)謀,咱可不是對手……”
‘龍禾斤’輕輕一笑,道:“軍師要南下過長江,除了《迂直圖》,咱們兄弟與總舵主可是他心腹大患!他今日前來,一是為圖,二是為人,你、我、總舵主的出現(xiàn)均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現(xiàn)下時(shí)機(jī)未到,沒有十足把握,自是不會妄動,這場博弈,誰先奈不住,誰的輸面便大些!”
‘紅三臺’手一揮,道:“罷了!就和從前一般,你負(fù)責(zé)軍機(jī)布屬,老子負(fù)責(zé)沖鋒陷陣,聽你的便是……”
‘龍禾斤’知‘紅三臺’做事往往出人意表,怕駕他不住,又道:“適才見紅兄弟的‘幻太陰’,十幾年來大有精進(jìn),兄弟我是追不上了……”
‘紅三臺’斜了他一眼,喃喃道:“你他娘的少來這套!‘把酒邀天’何時(shí)服過別人?老子說聽你的,先不出手便是……但得撩撥撩撥這群驢肏的……”
說完,他站在臺上,雙手叉腰,面向眾人,念道:“轟叮??!下雨點(diǎn)兒!點(diǎn)點(diǎn)打向‘八立兒’!”
臺下‘古月胡’等幾人一聽得此話,心中一驚……
大戲臺上的‘過三江’也兀自明白過來:原來教‘靈兒’童謠的,她口中的‘花燈叔叔’便是‘紅三臺’……
‘紅三臺’念完,叫道:“直娘賊不是編了個(gè)什么狗屁‘江湖有無浪塵埃定風(fēng)向’來陷害我裴總舵主么?老子臨時(shí)編出這童謠,他日順著澧水沿岸傳唱下去……自古童謠所唱便是民心所向,看你們這幫驢肏的如何在湘中立足,老子這也算是無意間,以直娘賊之道還治直娘賊之身啦……”
“紅三臺!你嘴里放干凈些!……”
“這廝竟如此狂妄!……”
“敢在‘八立兒’面前放肆!……”
——臺下頓時(shí)哄亂……
‘三勾先生’抬手壓住眾人,不改笑容,道:“紅堂主性情豪邁,口出市井粗言,本色而已,無礙!無礙!”又慢慢道:“既能教小兒念童謠,又能罵旁人成豬狗。有粗有細(xì),亦俗亦雅,‘御狂神’之稱,當(dāng)之無愧!”
‘紅三臺’聽完‘三勾先生’一席話,大笑道:“你個(gè)直娘賊!真會說話!老子若不是一早識得你,還不為了你這幾句話替你賣命???!”
大笑間,‘紅三臺’一眼望見了站在大戲臺‘裴中正’之側(cè)的‘過三江’,笑聲立止,指著‘過三江’道:
“過幫主!老子編這童謠原是想借另千金之口,將‘八立兒’到來的信息傳達(dá)于你,以便防備……他娘的!誰知你如此心急,當(dāng)場便揭穿了這幫驢肏的身份!自己武功不濟(jì),還他娘的逞能!如能緩得一時(shí)三刻,那幾十位排幫兄弟,那嫂嫂和孩兒怎會……”他罵到這里,大手一揮便不在說下去,雙頜緊咬,眼中也泛出懊悔……
又看到‘郭子興’站在臺下,此時(shí)正望著他,‘紅三臺’指向‘郭子興’罵道:
“郭堂主!你他娘的真是給你祖上丟人敗興,當(dāng)年‘郭靖’,郭大俠遇見仇敵哪那么多廢話?你卻婆婆媽媽跟這幫驢肏的講道理……驢子能聽懂人話?早動手收拾一兩個(gè),怎會落得如此局面?他娘的!你還真就是個(gè)管糧算賬的貨!”
‘郭子興’叫‘紅三臺’罵得雙眼看地,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作答……
這時(shí),‘龍禾斤’靠向‘紅三臺’,繼續(xù)壓低聲音,道:“紅兄弟倒是罵得痛快,你既然早已進(jìn)城,為何不及早出來?”
‘紅三臺’回道:“老子起初混進(jìn)戲班子本想見機(jī)行事,后來見‘郭子興’到了,以為這貨能穩(wěn)住陣腳,誰知這幫驢肏的眨眼間殺了排幫幾十人!老子正要發(fā)作,突然被人從背后扣住脈門,拖入戲臺之下……那戲臺下躲滿了人,那人始終藏匿在老子身后,不肯露面。幾次想要蹦出,卻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這幫驢肏的行兇……適才掙脫出來,雖出了口惡氣,卻仍不知是被何人久久扣住脈門,真他娘的窩囊!”
他低下頭來,見腳下躺著一只錦盒,正是之前從武當(dāng)掌門‘弓長張’腋下?lián)舫鲋?,‘紅三臺’抬起腳猛踩下去,錦盒四分五裂,木屑亂飛,一本通紅的冊子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