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 第四節(jié)
這一天下午，依舊是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度過的時光，而且做完了工作后感覺一身輕松，于是便打開客廳的電視，漫無目的的拿著遙控器，隨手按下幾個數字就準備躺在沙發(fā)上休息休息。思維依舊活躍不止，令人心煩意亂。
唉，昨天徐君和李君吵了一架，我在房間里并沒有聽的很清楚，好像是因為家務的事情，但明明我一個人已經在家里做了很多了，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能吵起來。明顯只是一個互相宣戰(zhàn)的借口罷了。
而且李君對我的態(tài)度越來越差，時不時會突然回家里來，裝作落下什么東西忘了拿的樣子，然后再到我的房間去瞟一眼（我一個人在家時當然不會關門）。他甚至說要在房子里裝上監(jiān)控防止被偷東西，但只是擔心被偷人了罷了。不過他卻更頻繁的跟徐君交流，有時候也會買點蛋糕啊，糖果啊，水果啊之類的，專門放進徐君的房間，即使她根本不想理睬他。
徐君對待李君比以往還要差一些了，不僅回復他的話都像涼白開一般不冷不熱，有時候甚至理都沒有理他。除了是吃飯和回家時敷衍幾句之外，他們兩個之間的話語幾乎被人為的阻斷了，而且肯定也很長時間都恢復不了。
但我也不怎么想理睬徐君，畢竟，她那天晚上的行為舉動簡直超乎我的想象，簡直不能接受就，也無法理解，更不要說解釋了。有時候不僅是要避開她的行蹤，更要避開她的眼神，竭力不要對上。不過她對我的態(tài)度卻像是把曾經給予李君的那一部分熱情全部加在我身上一般，有事沒事會到我的房間里來幫忙收拾收拾，還會給我把早飯買好放在桌子上，給我一種回到了高中時代的感覺。
我閉上眼，想要拋開這些雜念阻止它們侵擾我的安寧時，門又忽然打開了，聽這鑰匙的聲音就知道又是李君沒有拿什么東西突然回來了。
我偷偷睜開眼看了看他，只見他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把門鎖上了，不一會兒，里面?zhèn)鱽砹穗娫挼奶崾疽簦班健?，嘟——?p> 好奇心讓我站起來，悄悄地挪著步子，把耳朵貼在他的房間門口。
他把聲音壓的很低，而且非常神秘，用的是我以前從沒有聽過的一種語氣在跟一個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說話：“……啊對，就在那個河邊……”
聲音實在是太低了，我最多能聽到幾個關鍵詞而已，不過應該也能抓住概要。
“對，對，……，直接撞過去，……”
“一個女人，……照片，我發(fā)給你……”
“監(jiān)控……，我專門看過了，……肯定不會出事，……好?！?p> 我們經常去的那個河邊，是河流的上游，那里處于市郊區(qū)，不僅沒有監(jiān)控，連行人都沒有幾個?？梢哉f，那里幾乎是一個治安死角，然而這么多年了也沒有聽說誰在哪里出過什么事故。
我忽然想起來，高中有一次跟李君因為一本書的歸屬權吵架的事情，當時大家都很兇，尤其是我，因為這本書是我出了很多錢買下來的，他只出了一部分錢，不過是代保管而已，明明是我喜歡看的書，然而他似乎也被這本書迷上了，不是很想歸還給我。
于是我們開始大吵起來，爆發(fā)了激烈的會戰(zhàn)。
戰(zhàn)勢一直都有利于我，無論是氣勢還是理由，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眼里放射出憤怒的火焰，簡直想要把這本書點燃。
自然，他沒有點燃這本書，而是抓起來，幾下子將它撕成碎片，狠狠的說：“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
我簡直被面前的這一幕震驚了，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周圍看熱鬧的同學唯恐真的打起來，趕緊把我們兩個拉開，移交給國際法庭，也就是班主任那里審判。即使后來舉行了和談，他帶著懺悔的神情賠了一本一模一樣的書還給我，可那一幕依舊印刻在我的腦海里。
所以說，他難道想做……
糟糕！腳步走近了，趕緊撤退！
我趕緊裝作去廚房拿東西的樣子，一臉平淡，看見他也走到廚房來，裝作一臉驚訝：“哎，你回來了啊。最近這么閑啊？”
“嗯，”他拿出一罐可樂，用拇指直接撬開罐子，“我看見你在沙發(fā)上睡覺，還以為你在睡覺呢。”
“哦，這樣啊，你知道我一般都會睡一會兒的吧?！蔽倚ζ饋?，看著他的神情變得越來越不自然，時不時把手掌上的汗擦在衣服上。
“沒事，沒事，我當然知道，哈哈，”他尷尬的笑了笑，“哦對了，徐君還沒回來吧？”
我猜中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我想也快了。
“嗯，還沒有，”我簡短的回到，“有什么事情??？想找她談談心嗎？”
“啊，沒，沒，”他笑了笑，閃爍其詞，“當然不是……也算是，就是想問點事情，但我感覺他最近不是很想跟我說話的樣子?！?p> “也許最近大家都有些煩躁吧。”我微笑著，盯著他的竭力想要避開我的眼神的眼睛。
他抓住我的手臂，緊緊的按住，就像生怕會我會飛走一樣。
“那，你能幫忙給她打個電話嗎？把她約到河邊，就我們經常去的那個河邊?！?p> “這樣啊……你讓我想想?！蔽野櫰鹈碱^，低下頭思考了一陣
“看在我們這層關系，你要是還真的喜歡我的話。”他拿著可樂，緩緩松開我的手，慢慢的回過頭去，走出房間了，不一會兒他便出門去了。
“這個啊……”我猶豫著，但還是慢慢的抽出手機來，點亮。
拿出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上光鮮亮麗的風景，不知道該干什么。然而這個時候徐君卻打來電話了。
“喂，你好，”我接過電話，“徐君啊，你有什么事情?。俊?p> “呃……其實，我知道李君回來了，因為我剛剛看見他又出門了?！彼穆曇粲行┗艔?。
“哦對，他說他要去和你談談心?！蔽胰魺o其事的說著，然而她卻依舊是很慌張的感覺。
“我覺得沒有什么好事情……”她壓低聲音，繼續(xù)說到，“我看見他在給別人打電話，不知道在說什么?！?p> “都不知道在說什么，你這么著急干嘛？”我簡略的回到。
她沉默了一陣，用一種相當悲傷的聲調說到：“我覺得，他很危險，真的?！?p> 心里又是那種熟悉的驚顫。
“怎么了？給我說?！蔽亿s緊問道。
“他，上次吵架的那次，他說，既然我不配愛你的話，那么別人也別想配上。我總覺得他沒開玩笑……”
“不至于吧？！”想起剛剛李君給別人的對話，我突然感覺毛骨悚然。他真的要去這樣做？不會吧？！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我很害怕啊，這個怎么報警？警察根本不會立案的，只會當我在說笑……反而他還會真的去做……”
“別怕，”但就像被打了一針鎮(zhèn)靜劑一樣，我忽然認真的考慮這件事情起來，“你先在外面等著，我馬上來找你?！?p> “別，別，我們現(xiàn)在就在這里說好得了，”她小聲說到，“你能不能幫個忙？”
“說吧，什么忙？”我其實心里就已經猜到大半到底是什么了。
“幫我把他除掉！”
她的聲音壓的更低了，然而卻像響雷一樣打在我的心頭上。
“這？！你瘋了吧？”
她淡淡笑了笑，緊接著說：“我知道，你為什么不肯這樣干，因為你喜歡他對嗎？但你想想，他愛過你嗎？他從來都是把你當作一個普通的朋友不是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我就因為這個殺了他？”
“你這樣一直單相思會有結果嗎？你覺得呢？你愛他，他卻不愛你，而且現(xiàn)在對你不是還更冷淡了嗎？你想想，他對你僅僅是一道友誼而已，而且還是很不牢靠的友誼，你卻用珍貴的愛情報答他的這層綿薄的友情？”她稍稍提高音量接著說到
“我，我沒有覺得哪里有問題?！蔽矣悬c猶豫了，這些都是我以前完全沒有考慮過的，我以為愛一個人就是這樣愛著他就夠了，并不需要知道對方愛還是不愛你。
然而現(xiàn)在我突然發(fā)現(xiàn)，既然我給予了我的愛情，那么對方為什么不給予他的愛情給我？
這是什么邏輯？等價交換？那這還是愛嗎？這是商品！
但，愛不就是一種商品嗎……
“而且，他一旦殺了我，被判刑，你們還能在一起嗎？”她繼續(xù)神秘的說到，這是在攻破我的最后一道防線，我已經能夠理解她為什么給我打電話了。
“這……你能保證你殺了他不會被判刑么？”
“你忘了？他不會水啊。把他約到河邊，然后就看你了，”她笑著說，“假設他不在了，你們沒有了那個什么約定，你的愛情不會變得更加自由嗎？你想愛誰就愛誰，而不必再向他負什么責。這樣不好嗎？”
聯(lián)想起她對我的態(tài)度，我想她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那……我晚點再打給你……”我先掛掉電話，連“晚點見”都沒有說一句，怕真的晚點也見不到了。
我渾身無力的躺在沙發(fā)上，拿著電話，眼神游走在撥號盤上。
是時候做個選擇了！即使選錯的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你們兩個……”“我們只是朋友……”“哎，別這么親熱好不好……”“你說好了你會照顧我的……”“抱歉，我性取向正常！……”腦海里若隱若現(xiàn)的浮出李君對我說的這些話語?！八皇前涯惝斪髋笥讯?，然而你卻這樣愛他……”“輕率的友誼就能交換你的愛情？……”“不要傻了，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你……”“你以為的愛情是什么樣的？……”腦子里混亂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手指卻不自覺地在屏幕上按起來。
“喂，李君，你能來一趟河邊嗎？”
“嗯，行啊，你給徐君打電話了嗎？”
“打了。她說她晚點到，我們先在河邊上聊聊最近的事情吧。”
“好吧，她大概多久來？”
“傍晚七點多的樣子。怎么，你很急嗎？”
“不急……好，我馬上去河邊，在那里等你。”
不明不白的掛斷了，就像剛剛不明不白的播下去一樣。
不清不楚的出門了，就像第一次一樣不清不楚的到這里來一樣。
……
“你來了，我等你好一會兒了?！?p> 他望著遠處的夕陽，徐徐散發(fā)出的余光為河面刷上了一層金黃的彩漆，微微波瀾蕩漾起來，就像一塊金箔被輕輕揉捏時一樣。
我慢慢走近他，他正站在河邊的邊沿，絲毫沒有任何防備。他相信最愛他的人是絕對不會對他下手的。
“李君，你還記得我們約定的事情嗎？”我不經意問道。
“就是永遠都不會分開啊，不跟別人好……”他奇怪的望了我一眼，“你問的這話就很奇怪?！?p> “很奇怪嗎？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情。”我繼續(xù)說到，同時觀察著他的腿與河岸的邊沿的距離。
“什么事情？”他有些警覺了，肌肉似乎有點緊繃，轉向我，用一種奇怪的神情盯著我。
“我們在做的是一個不對等的生意，我給了你愛情，你卻只給我一份普通的友情，”我反擊回去，緊緊盯著他，“你不覺得我很虧嗎？”
“啊，不，沒有啊，這不是你……”他眼里逃過一道驚慌，“你情我愿的事情嗎？”
我笑了笑，繼續(xù)盯著他，就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也沒有跟他發(fā)生過任何事情，更沒有跟他有任何關系一般，因為很快，這一切都會沒有了。
“我感覺我虧了太多了，這樣單向的愛情，這樣畸形的關系，這樣無用的感情，我居然苦苦維持了這么多年，然而到頭來，發(fā)現(xiàn)一點回報都沒有?！?p> “你，你其實不必這么想，”他慢慢往后退，“你想想，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吧？我還是很關心你的，對吧？”
“那么，能比得上我對你的付出嗎？況且，你現(xiàn)在還行干掉徐君……”
“不不不，我沒有！我沒有想殺了他！”他慌忙擺手到，“你誤會了！真的誤會了！”
“基于我對你的了解，絕對誤會不了！”我低聲威脅到，“你會毀掉一切你得不到的東西吧？即使是愛情，就算得不到也要毀掉吧？那我得不到你的愛情，我是不是也該把你毀掉??？”
“沒，真沒有！……”他自己都覺得現(xiàn)在的解釋蒼白無力，“這些都是……”
“誤會？算了吧！”
我用手肘猛地撞向他，他失去平衡，從河岸上摔了下去，隨后，傳來水面上的撲騰聲與吃力的劃水聲。我看著他徒勞無用的在水面上掙扎著，盡力掙扎著不想被水面吞噬，然而動作與力量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弱，直到最后慢慢被河流吞噬掉，微小的身軀消失在河面上。
非常好，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心里就像失掉什么東西一樣，雖然空曠到寒冷，但卻又如釋重負。
心里空曠的那一塊，徐君能夠代替好的吧？
我深呼吸幾口，慢慢朝回走，重重的舒了口氣，順便拿出手機，拔下另一個號碼：“喂？哦，嗯。我做完了。我現(xiàn)在就去報案……”
晚霞，被霞光照耀下的酒紅色的天地，酒紅色的人世，酒紅色的萬物，一切都像喝醉了般染上了一層酒紅色。
我們兩個又到這里來了，當然是我和徐君。晚霞，照在我們的臉上，就像我們兩個也喝得酩酊大醉似的。
我和徐君伴著手，來到那個河岸，一切依舊，一樣的河面，一樣的水草，一樣的風景，但陪著我的人不一樣了。
“怎么樣？風景很美吧？”她看著我，如釋重負的笑起來，“該結束的結束了，該開始的開始了?！?p> “很好，”我點點頭，望著遠邊，望著一眼望不到頭，望著伸手也觸及不到的的晚霞，“我想，我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吧。”
“當然，我也想開始新生活?！彼冯S著我的目光看著迷人的晚霞，“這樣挺好的。”
我笑了，看著遠邊的夕陽正在漸漸墜入地平線下去。
最后警察什么也沒問出來，畢竟我早已經想好措辭，他們已經把李君的死定義為“意外事故”，一切都不會，也永遠不會再與我們扯上任何關系。
“那么，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呢？”我看著她的側臉。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一下一種真正的，對等的愛情了。
“明天吧。我已經給張君打了電話了，她說她明天搬過來?！彼^續(xù)望著漸漸正在收回光芒的晚霞，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笑容正慢慢像冷卻的巧克力一般凝固。
“張君？”
“對啊，我的女朋友啊。我們都交往了四年了，正準備見見父母呢。你不知道嘛，我以為你知道我喜歡女孩子呢，所以我看見你喜歡男孩子就有種特殊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