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血緣

　　余音想通里面的關(guān)竅后，起身解了柳平野身上的隔音術(shù)，走過去問道：“叢芳這人，你了解多少？”

　　柳平野這時候哪兒還有心情回答問題？

　　他一見自己能聽到聲音了，連忙伏地求饒，先前的那些不恰當(dāng)?shù)那榫w此時已經(jīng)消失得差不多了，滿心只?；炭?。

　　“害怕留著過會兒再害怕，你若是不仔仔細(xì)細(xì)說清楚了，待會兒那東西找回來，怕是要滅了你柳家滿門?！庇嘁艏?xì)聲細(xì)氣地將其中厲害說給柳平野聽，“它找上叢芳，必定是叢芳身上，或是血脈中有什么是它需要的，如今叢芳不見了，下一個是誰？”

　　是誰？

　　死亡的陰影頓時籠罩在了柳平野的頭上。

　　“叢芳是林州人士。”

　　出生于官宦人家的叢芳自小便是在父母的寵溺中長大的，不知世事，以至于到父母突然病逝時，根本沒有一星半點的謀生能力，只能依托昔日的情分，去投靠遠(yuǎn)親。

　　柳楓宸是叢芳母親的表兄。

　　因著這一層關(guān)系，叢芳到柳家之后，半點苛待都沒有受過，捧得和柳楓宸自己的親女兒一般，甚至柳楓宸的夫人孟氏，也就是柳平野的母親，也將叢芳視若己出。

　　細(xì)聽下來，叢芳不管是在林州時，還是在投靠柳楓宸之后，都沒有任何蹊蹺。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芳表妹突然之間就懷了身孕，老實說，三弟和四弟因為喜歡她，在家里鬧出了不少笑話，我對她也就格外敬而遠(yuǎn)之了?！?p>　　柳平野雖然好色，卻也知道當(dāng)中的厲害性，不敢亂來。

　　說完，他抬眸對上余音的眼神，身子哆嗦了一下，趕忙補(bǔ)充道：“那畢霖玉是位素未蒙面的仙長交給我的。他說，只要我在如意樓里面喝上幾天的酒，不管事，到時候自然是由我來繼承柳家家業(yè)，說不得還能因此撈個蔭封。”

　　柳家三個兒子，面上不睦，私底下的爭斗也從未停止過。

　　“如意樓發(fā)生過什么？”知道內(nèi)情的沈文澤自然是信了柳平野的話，所以問起了如意樓的事。

　　“具體一點，可有聽過鬧鬼？”

　　余音從中插話。

　　她對于那個男人為什么會選叢芳一事，暫時還不清楚，但柳家的確是個適合怨胎生長的大染缸。貪嗔癡，愛別離，怨憎恨，比比皆是。

　　“鬧鬼？”柳平野偏頭回憶了一下，猶豫道：“旁的我記不清了，但我點過的姑娘第二日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到是真的，問媽媽，媽媽只說是外出接活兒去了，并沒有仔細(xì)說?！?p>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說：“夢，我這兩日都做了一個夢，夢里我化身為了一頭巨獸，在這武南城里游蕩……那時的我只有饑餓感，餓到失去理智，以至于我夢醒時，暴飲暴食，將如意樓的媽媽都嚇壞了?！?p>　　“看來沒錯了?！?p>　　聽到這兒，余音起身，抱臂總結(jié)道：“柳家上不端下不正，父不慈子不孝，諸般羅列，倒是一股子妖邪最愛的味道?！?p>　　子不孝三字一出，柳平野的臉色相當(dāng)不自然。

　　瑞風(fēng)聽得有些懵圈，仰頭問余音：“余師姐，您怎么就聽懂了？”跟著，她扭頭去看沈文澤，發(fā)現(xiàn)沈文澤的臉上也有著莫名，顯然也是沒怎么懂。

　　“你們沒聽懂很正常，因為這不是道門所被允許的邪術(shù)。”余音作為一個從小就被允許閱讀不周文典的人，大部分的邪術(shù)經(jīng)她耳朵，就立刻能想起其用途和名稱來。

　　諸如柳平野這個。

　　跗骨術(shù)。

　　術(shù)法施在酒菜之中，中術(shù)者會在夜里不由自主地吸納四周的怨氣與惡意，這些怨氣和惡意在經(jīng)由中術(shù)者的體內(nèi)轉(zhuǎn)換之后，便會化作精純的魔息，供施術(shù)者使用，而中術(shù)者如此反復(fù)數(shù)日之后，會變得癡傻瘋癲，四肢無力。

　　當(dāng)然了，這種不入流的邪術(shù)，修者只要稍加提防就能躲開。但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卻難以察覺，故而在靠近不周的城池中，多有中此術(shù)者。

　　“跗骨術(shù)不是什么尋常魔修或魔物能想得到的法術(shù)，借這個來鎖定可疑之人，倒也算條路。不過，真正令我在意的，卻不單單是這跗骨術(shù)……”

　　細(xì)想之下，余音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那人既然要用柳平野作墊腳石，為何又要給他一塊畢霖玉，讓他腦內(nèi)清明，不受外邪侵?jǐn)_？這多此一舉的，實在叫余音有些想不通。

　　“師姐說的我大致動了，也就是說，這個施術(shù)者，既要保護(hù)柳平野，又不得不借柳平野之身來施展這跗骨術(shù)，好吸納武南城內(nèi)的怨氣與惡意。”瑞風(fēng)說完，攀著余音的膝蓋，雙目亮閃閃地看著她，像是在等待來自余音的嘉獎。

　　等等——

　　柳平野的母親！

　　孟氏？

　　這個孟氏和冉少安的母親孟夏冰可有關(guān)聯(lián)？

　　也不對，即便是有關(guān)聯(lián)，孟夏冰如今幾千歲，算家譜，與這孟氏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她能同意用自己的兒子做術(shù)引嗎？

　　余音能想到的，經(jīng)提點，沈文澤當(dāng)然也想到了。他沉吟一聲，提起柳平野就往外走，邊走邊說道：“聽說你母親一直在后院吃齋念佛，前幾日都是我?guī)煹苋グ菰L她的，眼下不如你我一同過去看看。”

　　“和我母親無關(guān)！”柳平野瘋狂地掙扎著，“仙人，您發(fā)發(fā)慈悲，此事的的確確與我母親無關(guān)！她不過是一無知婦人，您決計不要與她一般見識啊?！?p>　　說著無關(guān)，卻又說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余音旋即拉著瑞風(fēng)跟上沈文澤，一同出了瑯?gòu)衷贰?p>　　囚玉蹲在院子外頭，正和身邊的小丫頭們說話，一聽到門口有動靜，拂袖散去小丫頭們，自己的身形也跟著虛無了起來。

　　他悠哉悠哉地跟在余音幾人后頭，目光凝于余音身上，自言自語道：“隱隱有破境之兆，看來施加各種刺激是正確的?！?p>　　“大人，什么刺激？”一個羊角辮的小丫頭突然從他肩后冒出來，歪頭笑瞇瞇地問。

　　“她靈識被囚禁千年，按理說，渾渾噩噩是再正常不過的?！鼻粲袂笍椓艘幌滦⊙绢^的腦門，將她塞回去，“如今她如此迅速地恢復(fù)正常，倒叫我對這血緣一事，有些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