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順閉著眼睛,假裝自己正在閉目修煉。
她背靠著大樹,好像將背抵住大樹,讓大樹撐著自己,自己就能夠抵抗那種恐懼和無力感。
她想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但是又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那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她此時的真實(shí)情緒。
她想控制住自己,想自己鎮(zhèn)定下來,想讓自己的眼睫毛不要那么不爭氣地抖動。
但是卻沒有任何效果。
阿順想著自己怎么這么沒用,就連鎮(zhèn)定下來仔細(xì)地思考都沒有辦法,整個腦袋亂成一團(tuán)。她有些想哭,卻又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哭。
自己的爹爹已經(jīng)死了,今后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了,自己必須學(xué)會堅(jiān)強(qiáng),也必須堅(jiān)強(qiáng)起來。
阿順今年骨齡十歲,在八天前跟著自己的爹爹,和幾個散修一起上了青靈山脈東,來獵殺靈獸。而如今,阿順爹爹已經(jīng)死了,就留下她一個人留在這煉氣期修士小隊(duì)里。
“你們?nèi)祟惪烧鏇]意思。”一個稚嫩男童的聲音突然從阿順腦海里響起。
阿順并未理會自己腦中突然響起的稚嫩男童聲,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童聲是誰,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能在自己腦海里說話,但是她小心、認(rèn)真地觀察過幾天,這個聲音對自己并沒有惡意,也沒有傷害自己。
阿順知道,此時此刻,能夠真正傷害到自己,想要真正傷害自己的,是眼前火堆旁的那個幾個遠(yuǎn)比自己強(qiáng)大的修士。
她必須要專心修煉,吸收靈氣。
她心里明白,那幾個散修本來就覺得帶上她是浪費(fèi)時間了。她必須要爭氣,不然等她靈氣耗光,不能再使用神行符之后,自己一定會被他們故意拋棄,留在這青靈山脈上自尋生路。
這可是青靈山脈東!
即使是青靈山脈的外圍,也不是她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一個小小的煉氣期三層修士可以應(yīng)對的。
阿順想著,自己還不能死,自己還沒有查清爹爹去世的真相。爹爹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能夠?yàn)榈鶊蟪鸬?,也只有自己?p> “嗬!誒,老家伙,他們在說你誒,那個死掉的修士是你這個身體的爹呀?”阿順腦袋里的男童聲從剛才起就沒停過。
阿順當(dāng)然知道他們在說自己。
在離阿順不遠(yuǎn)處火堆旁休息的,有四名修士。他們和阿順一樣,都穿著最常見的修士道袍,道袍破破爛爛的,還有血漬,一看就是來青云山脈東探寶的底層修士。
“那個姓葉的都死啦,儲物袋我們也都分了,結(jié)果我們還要帶著那丫頭回青岡鎮(zhèn),憑什么,我們又不是她爹,怎么還要管著她不成?”
“就是!就因?yàn)橐獛е莻€小丫頭!我們的路程可是被整整拖慢了兩天呀。這兩天造成的損失怎么辦,又該由誰來負(fù)責(zé)?”
這些聲音陸陸續(xù)續(xù)從火堆旁傳出來。
每一句話都像重錘直接擊打在阿順身上。
那個姓葉的,說的是阿順的爹爹。
前幾日,阿順爹爹——葉新,帶著阿順和那幾個散修一起前往青靈山脈東獵殺靈獸,遇見了難得一見的火焰狐,那只成年的火焰狐受傷頗重,懷里就有一只火焰狐幼獸。
正當(dāng)一行人撿了那只火焰狐幼獸,懷揣著這意外之喜高高興興地下山之時,煉氣期六層的葉新居然在去探查周遭環(huán)境時,被低階一級靈獸暗影蜂哲了,然后毒發(fā)身亡。
一行人在原本的震驚之后,那四個人中的兩兄弟一陣高興,原本可以拿著火焰狐幼崽去任務(wù)堂領(lǐng)的五百枚低級靈石,從原來的五個人分現(xiàn)在的四個人分,豈不是更是意外之喜。
結(jié)果阿順在他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就立即馬上去拿到了她爹爹葉新的靈獸袋,將火焰狐幼獸拿出來威脅他們,還要他們對天道發(fā)天魔誓,把葉新該分得的一百枚低級靈石分給她,并且不傷害她安全。
不然就捏死那只火焰狐幼獸。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這才達(dá)成了一致。
此時,小男孩的聲音隨著火堆旁的交談聲又在阿順腦中響起,語氣很是不屑:“誒誒誒,他們居然還說我們拖慢路程?我看他們才慢,要不是他們拖后腿的話,我們老早就到了?!?p> 阿順自然知道自己沒有怎么拖慢路程,盡管自己腿短,但畢竟也已經(jīng)是練氣期三層的修士了,神行符還是可以用的。
只是那兩兄弟想試探一下,看還能從阿順身上敲詐出什么好處不。
阿順苦笑,自己又能拿得出什么來呢。
她和爹爹本就是底層修士,身無長物。如今自家爹爹又這樣死了,自己一個孤女能拿出什么好處來呢。
那兩兄弟難道不知道嗎,怕是明明知道,但是仍然心有不甘吧。
心里總覺得自己的靈石要被別人分走了一些。卻不曾想,阿順要的本來就是她爹爹葉新那一份兒啊,而且還將自家爹爹儲物袋里的東西當(dāng)場分給大家了,就是為了能夠平平安安下山,順利分到那一百枚低級靈石。
但是那兩兄弟還不滿足,話里話外就是自己吃了多大的虧,卻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好處。
阿順心里覺得這些人絲毫不講道理,這是想把自己揉碎然后榨干,就連自己爹爹應(yīng)有的一百枚低級靈石都不愿意分給自己。
但她卻毫無辦法。
她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因?yàn)樽约禾趿恕R驗(yàn)閷⒆约喝嗨槟雺?,不用付出什么代價,所以那些人才敢這么說,也敢這么做。
阿順此時有些痛恨弱小的自己,不能保護(hù)爹爹,甚至,不能保護(hù)自己。
她又摸了摸自己腰間那只靈獸袋,不管怎樣,只要靈獸袋還在自己手上,只要火焰狐幼崽還在自己手上,他們就不敢對自己怎么樣。
再說,包括葛叔在內(nèi)的那四個煉氣期修士都已經(jīng)面對天道發(fā)了天魔誓,就算是他們不怕誓言反噬,但是就不怕違背誓言之后,心魔再添陰影,直接影響以后自己的心境和修行嗎?
到是,自己腦中突然出現(xiàn)的這個男童聲音到底是什么?
以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也從沒聽人提起過,腦袋里居然能出現(xiàn)別人的聲音。
男童等半天見阿順沒有回復(fù)之后,又開始在阿順腦中叫嚷到“喂,你無不無聊啊,我都醒了2天了,你除了問了一句我是誰之后,就一個字都沒有說個了。跟你說話連個回音都沒有,我都以為你是個啞巴了。我容易嗎我,堂堂妖圣,窮途末路,走投無路,真是虎落平陽……”
“你?是妖圣?你是虎妖嗎?”終于,阿順打斷了男童的呱噪他問道。“你為什么叫我老家伙?”
“啊啊啊,你個老家伙終于肯理我了。誒?誰是虎妖,你敢叫我虎妖?我是堂堂麒麟你曉得不?你們這個區(qū)區(qū)靈界連有都不會有的麒麟曉得不?一出生就是妖圣期的麒麟曉得不?”
男童聲音里難掩得意,自己都已經(jīng)憋了2天了呀,整整2天了呀,那個老家伙就不理他。
自己作為神獸誒,是麒麟誒,即使是在仙界,那些修士見到我哪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客客氣氣的。
如今好不容易溜到靈界來,不不不,是流落靈界來,那不耍一耍再回去豈不是可惜。
其實(shí)也不怪阿順兩天來都沒有問個究竟,主要是這個男童的聲音出現(xiàn)得實(shí)在過于巧合。
正好在自己爹爹死的那陣。
況且荒山野嶺,自己面對其他幾人的虎視眈眈不得不防,始終保持著警惕。
直到現(xiàn)在,阿順聽見那個男童說自己是妖圣?
妖圣不是只存在在修仙話本中嗎?話本里說,妖圣都生活在仙界???而這里,是靈界,這里的修士拼命修煉,都只是向往著仙界,想飛升。
結(jié)果,這里居然有只妖圣還從仙界下來了?
“那你為什么會在我腦子里?”阿順的聲音努力保持著冷靜。
阿順從來沒有見過真的麒麟,但是好歹也聽說過很多仙界神獸的故事,還有神獸畫冊。
阿順偷偷集中精神凝神內(nèi)視,似乎真的能在腦子里看見一只小麒麟,因?yàn)樘》炊鴽]有畫冊上威風(fēng),反而很可愛,還在發(fā)著淡淡的金光。
那只小麒麟一邊慢悠悠地追著自己尾巴轉(zhuǎn),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叫識海,什么腦子呀。至于我為什么會在你識海里,你忘記啦?”
“忘記什么?”
阿順略帶疑惑,沒有啊,從小到大的記憶阿順都有,阿順沒有失憶過。
“忘記怎么來到這個身體的,忘記自己是誰啦?”
小麒麟一聽,就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也不再追他自己的尾巴玩了,而是歪著頭略帶興奮的問道。
“我是阿順啊,我記得?!卑㈨樅芸隙ā?p> “我不是說這個,哎,就是我昏迷前啊,我記得我的神識當(dāng)時慌不擇路跑錯了,穿越了界門,跑到了靈界。實(shí)在是在外面靈界的靈氣排斥我的神識,我又才穿過了界門,神識實(shí)在撐不住了,就想就地取材想奪了這個身體?!毙△梓朐诎㈨樧R海里不安分地跳來跳去?!霸捳f,當(dāng)時這個身體還只有小小一團(tuán)呢。”
“然后呢?”阿順聽了暗暗心驚。
“我怎么知道,反正沖進(jìn)這個識海之后我就暈了。你的識??烧娲?,你肯定是個很老的老家伙,誒,都是奪舍進(jìn)來的,你沒必要瞞我吧?!毙△梓脒€在識海里撒歡。
“我沒有瞞你,我是阿順,我不是什么老家伙?!卑㈨樅芸隙?,自己從出生開始就和爹一起在青靈山脈、青岡鎮(zhèn)兩處殺靈獸、賣靈獸。
自己只有10歲,明明一點(diǎn)都不老,這只麒麟是在胡說。
“呵”小麒麟輕笑了下,也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好,好,好,你是阿順。我才不會管你到底是誰呢,你想是誰都可以~”
不知為何,和那只麒麟聊了幾句后,阿順原先不安的心情突然安定了許多,她終于可以進(jìn)入修煉的狀態(tài)了,她周圍只剩下偶爾傳來的低階一級靈獸暗影狼的嚎叫,安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