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吉對小平頭點點頭,打斷他追憶過往的架勢,沒說話,只是抬抬手示意自己要走了。石元昊笑了“你還是老樣子,明天見。”
從學校出來,已經快十一點了,云吉早上沒怎么吃東西,老頭講話的時候肚子已經隱晦的叫了幾聲了。她咂咂嘴,沒往家走,打算繞到學校后面的小吃街去看看。
隔著老遠,云吉就聽見那邊熱熱鬧鬧的人聲,一股股濃烈的小吃香氣撲鼻而來。云吉一下來精神了,她深吸一口氣,肚子里的空曠感愈加明顯,感覺自己能吃完一頭牛。
小攤位很多,有賣小吃的,也有辦小游戲的。云吉循著記憶找到她印象里最好吃的一家炸串夾饃,咽了咽口水,攤主還是那個手快話不多的黑臉大叔。云吉熟練地挑好了串串,遞給大叔。大叔似乎是抬眼瞅了她一眼,把簽子用個大漏勺一兜,直接下鍋炸,云吉眼都不眨,一邊咽著口水,一邊盯著在油里翻滾的串串。
李祺然今早上出門晚了些,看完分班后,知道云吉在三班,三班在一樓,而他的十五班在五樓。李祺然有點后悔,無奈小聲地抱怨自己:“早知道考好一點了,浪過頭了。”嘆口氣,決定先上樓,等開學典禮結束后等在三班門口偶遇云吉一起回家。
李祺然很火大,他千算萬算沒想到這個看上去不言茍笑的女老師是個婆婆嘴,一件事翻來覆去地說了七八遍還意猶未盡。李祺然一開始很著急,后來隨著樓下漸漸變得喧鬧,知道是樓下班級典禮結束放學了,而他們班學生一直安靜如雞,只有班主任依然在喋喋不休“我再強調一遍啊...學習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激情!你們大部分人可能覺得...”
李祺然徹底佛了,知道偶遇云吉沒可能了,嘆口氣,決定順其自然,單手撐著腦袋,懶洋洋地轉筆,完全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回頭偷偷看他。因為自己比較高,李祺然很自覺的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百無聊賴聽著方曉玲毫無作用的鼓勵,他甚至有閑情逸致觀察后面幾個用書擋頭的同學的睡相,警告自己不能睡成那種憨憨樣子。
當方曉玲宣布可以放學的時候,李祺然不緊不慢地站起來,面無表情,眼神很冷,成功嚇退了幾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想要來搭訕的女生。走到一樓,在三班門口經過,李祺然不抱希望地往里瞟了一眼,就剩幾個男生在,他徹底沒了興致。
李祺然嘆口氣,慢慢騰騰地往學校門口走。云吉肯定已經到家了,就算自己打電話讓她和自己閑逛,也一定會被那個家里蹲拒絕。他干這事很多次了,每次都毫不例外的被拒絕了。
既然這樣,李祺然就不打算老老實實回家了,他打算找點吃的,然后去書店泡到晚上再回去,反正...他媽肯定又是和那男的出門玩了,甚至有天直到凌晨他們才回家。
李祺然倒沒有被親媽冷落的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氣,他們母子已經親近不起來了。自從李祺然他爸李正走了之后,王云再沒了以前溫柔冷靜的模樣,變得嚴厲急躁,對這個唯一的兒子要求也愈來愈嚴格。
李祺然已經記不清王云最后一次笑著和他說話是什么時候了。
小時候他的成績很優(yōu)異,父親去世之后,李祺然很傷心,但他知道還有媽媽,很辛苦,他不能讓她更辛苦,要更努力的學習。他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直到有一次他記錯了作業(yè),少交了一首古詩默寫,老師因為他一貫表現優(yōu)異,對他犯的這種錯誤異常生氣,一口咬定他是故意不交的,并堅持要跟王云打電話讓她來學校。等王云到了之后,老師當著王云的面直接劈頭蓋臉吵了他一頓,直接說她懷疑李祺然可能跟誰學壞了,連作業(yè)都敢不交,不好好教育以后可能更嚴重。
李祺然倔著頭不說話,只直直的盯著那個之前一直對他和顏悅色,如今卻一副嚴厲又痛心疾首的老師,他很失望,但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老師為什么因為他的無心之失對他態(tài)度大變,一直不相信他的解釋。他知道,王云會相信自己。
王云賠完笑臉,拉著一聲不吭的李祺然回了家。路上李祺然幾次想解釋,可王云一直背對著不看他。到家后,王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樣高的李祺然,看著他急切的解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自己。
王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只覺得自己很失敗,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他變得不好。她站起來,抬起手。
李祺然看著母親抬起手,有些迷茫,直到他感受到頭頂火辣辣的疼,他想說話,卻仿佛變啞了,那些解釋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眼眶不受控制地變得酸澀,他使勁抿嘴,想憋住,但淚珠還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這是王云第一次打他。
為什么不相信我?他想問,但只是攥著手站在那,眼前模糊一片,只有白茫茫的光。他不知道王云什么時候走的,在那站了很久。
他們的爭吵越來越多,李祺然感覺王云變得越來越獨斷,王云覺得李祺然變得越來越叛逆。
李祺然感覺有道看不見的溝越來越深,橫亙在他們之間,而他根本無能為力。
他為什么要隱藏自己的真實成績呢。李祺然并沒有厭惡學習,他只是開始厭惡當一個好學生,厭惡老師時刻關注他的成績,又因他的失誤對他嘲諷的模樣,厭惡王云時常強調你要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他覺得太累了。
他成績一點點地向下滑落,在別人眼里他這個昔日別人家的兒子開始墮落,但李祺然很喜歡這樣,他甚至樂意聽到別人提起他時嘆氣說他沒救了的話。見過太多次王云對他歇斯底里的模樣,李祺然變得麻木,變得能若無其事地第二天重新和王云說話。
他和母親的關系變成了一種虛假的和緩。王云不知從何時也變了,能平靜的和他說話,不像以前大多數都是指責。李祺然很樂意見她增加了出門的次數,對她提出要相親時笑著說好,對她要求改變的一切,李祺然完全不發(fā)表意見。
他們兩個,都有改變的權利,不需要征得誰的同意。
李祺然之前在靠窗的位置就看見了學校后街有好多小吃攤,因為校園后方有一片小樹林,隔音效果很強,叫賣聲完全不顯,但能看出來人來人往的很熱鬧。他決定先去吃好吃的,然后再去學習。
李祺然走到小攤位之中的時候,云吉已經吃到第三家了,她捧著著一份全家??纠涿?,嘴里塞得鼓囊囊的,雞蛋很嫩,火腿很油,洋蔥和香菜很香。云吉吃的一本滿足,瞇著眼坐在小板凳上很幸福地嚼著。
眼神一轉,云吉倒是看見李祺然了,但她不急著上去打招呼。視線跟著他,看見他逛了一會兒,在一家燒烤攤坐下了,云吉扒完最后一口,把小紙盒扔垃圾桶里,拍拍屁股,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