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城市的村莊里,一棟棟二層小樓排排站好。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前院栽花,后院種菜,賀惜緣家之所以有這樣的條件,全因為后面是個大坑。
說起這大坑,那就要追溯到賀爺爺年輕的時候。那會兒實行村集體,村民吃大鍋飯。村子里地處低洼,常年受水澇之患,為了能種些糧食讓村民們吃飽,當(dāng)時的大隊書記和村長一起,帶著全村的老少爺們在村子里挖坑屯田。
全村共挖了五個坑,就數(shù)賀惜緣家屋后的坑小,總共不過1200平的樣子。從坑里挖出來的土一點點鋪進地里,為了不讓這些土被大雨沖走,村書記還從外面學(xué)了抬田技術(shù)……至于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技術(shù),賀爸爸那時候年紀(jì)小解釋不清,賀惜緣自己在網(wǎng)上查也是一知半解(有知道的可以留言,作者都不確定那個tai田到底是不是這倆字)。
總而言之,據(jù)說那一年的地瓜特別大特別甜,家家戶戶都吃得飽飽的。再后來就是國家?guī)兔α耍S色的泥土一車車?yán)瓉?,痛痛快快地鋪進地里,直接讓村里的地抬高了半米多;又在搞土地承包的當(dāng)年,挖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水渠,讓村子里再沒見過水患……
反正賀惜緣從有記憶以來,從沒再村里或者地里見過沒過腳踝的水。
時光匆匆,賀惜緣三十三歲了。她一晚上沒睡好,晨起刷牙的時候竟然給爸媽打了電話,當(dāng)然她起得晚,父母一般六七點鐘就都醒了。電話打過去的時候,父母正看著早間新聞吃早餐。
賀惜緣用電動牙刷刷牙,聲音更加地含混不清。聽不清地父母分外煩躁,“到底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讓你一大早給我們打電話,還要一邊刷牙一邊說,你這不孝女一到早就要折磨我們?”
賀惜緣聽?wèi)T了父母的抱怨,她以前還窮橫窮橫過,自從生了一場病,看著父母小心翼翼害怕失去她的樣子,她終于記起自己不光是自己的,還是父母的,她對父母有責(zé)任,對社會有責(zé)任,不能只顧自己開心。
言而總之,作為獨生女,她悟了。就像此時,明明可以大聲吼回去,反正爸媽也不計較,他們也那樣吼她,但她只是翻了個白眼,快速漱掉嘴里的泡沫,說道:“我有對象了。”
她以為,對面聽清她說得話后,會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慶祝她大齡剩女終于有人接手,誰知對面靜悄悄地,要不是手機上的計時還走著,她都以為電話掛斷了。
賀惜緣也不能說太多,畢竟早上的時間她要上班的,于是她說:“他跟我說要見見你們,你們商量個時間我跟他說?!?p> “他叫什么,多大年紀(jì),家里有幾口人?”
“見了面你們直接問吧,”賀惜緣一臉地?zé)o所謂,她說:“我不想當(dāng)傳聲筒?!?p> “你仔細問過嗎?”
“沒有。”
“惜緣啊……”聽到這狀似親昵地呼喚,賀惜緣就知道爸爸要開始說教,她還記得學(xué)生時代被父親長篇大論教育的畫面,如今成年那么久,可不想還聽那么多說教。
“我來不及了,有什么回頭再說,爸媽拜拜。”賀惜緣掛斷電話,深覺逃過一劫,卻不知對面的老兩口并沒有就此罷手。
“這像個三十幾歲的年輕人?”
“當(dāng)了父母就好了。”
“她這離家才多久,就要帶個男朋友給我們看……”
“要不你去城里找她問清楚?!?p> “問什么?回頭又要我們親口問,我不白浪費時間?!?p> “閨女的終身大事你覺得你是在浪費時間?”
“什么終身大事,她才認(rèn)識對方多久?三個月?”賀爸爸一臉不屑,“想當(dāng)我女婿……”
腦袋被老婆推到一邊,腰上的肉毫無預(yù)警地被揪住,無法只得投降,答應(yīng)老婆中午親自去女兒工作的地方,親口問問那小伙到底怎么樣。
趕著女兒中午下班的時間給她打了電話,賀惜緣聽到老爸要來看自己自然開心,此時忙了一上午的女人,絲毫不知父親來者不善。也好在,在自己之前有人替她經(jīng)受住了炮火。
津多里二樓是一片露天廣場,廣場很大,堪比一個會場的面積。這里有港式茶餐廳,有咖啡屋,還有燒烤城,露天的傘下人們可以隨便坐著休息,但你很快會不好意思,哪怕點杯咖啡,來杯啤酒,總之這里風(fēng)景好,坐著舒服,你不好意思干坐著不花錢。
賀惜緣的爸爸就是這樣,他原本以為這里是供人休息的小花園,坐下后才意識到,這里也是人家商戶提供的桌椅板凳。想走,被女兒一句話按在了椅子上。
“沒吃午飯吧?”賀惜緣笑瞇瞇的說。
賀爸爸想要反駁,女兒沖著燒烤城老板噼里啪啦點了倆菜,以及燒烤,還要了兩瓶啤酒。聽到啤酒和燒烤,賀爸爸開心的挪動了一下屁股底下的椅子,他在家里被老婆管著不能隨便喝酒。此時有女兒孝敬,一瓶啤酒他一定要細細品嘗……
父女倆吃著喝著美滋滋的,見桌上少了倆經(jīng)典配菜,賀爸爸起身去跟人說再添點毛豆、花生,轉(zhuǎn)身出來,就看到女兒懷里抱著個不大不小的花束,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背對他坐著。
“……我給你打電話打不通,你之前在給誰打電話打那么久?”關(guān)喬嘴里抱怨,眼睛里竟然有些委屈。
這語氣聽到賀爸爸耳朵里,他立時想起女兒說起的那個對象。他甚至覺得這男人有點娘兮兮的,一股不知名的怒火襲上心頭,他吼道:“起立!——”
這聲叫喊中氣十足,像軍隊里的將軍。事實是,賀爸爸當(dāng)過三年義務(wù)兵,有些東西是深刻在骨子里的。而關(guān)喬,這人從消防退役才多長時間,條件反射立正站好,喊出了一串口號:勿忘火警119,關(guān)鍵時刻真朋友!
“……”場面上可不止他們這一桌,關(guān)喬的口號讓周圍一靜,跟著掌聲雷動。
賀爸爸覺得他闖了禍,跑是不能跑滴,桌上還有半杯啤酒沒喝呢!只能伸手把這瓜娃子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趕緊坐下。
三個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還是賀惜緣出言介紹,她指著關(guān)喬,“爸,我對象?!?p> “關(guān)喬,這是我爸!”她笑著像個小女孩。
驟然看到老丈人,前一晚的糾結(jié)、忐忑全部忘到九霄云外,就連剛才的尷尬也是過眼云煙,他討好地笑笑,“叔叔,好,我是關(guān)喬,您女兒的男朋友?!?p> 男朋友,賀惜緣覺得這家伙真是妙??!男朋友這個詞帶著曖昧的暗示,我是你女兒喜歡的男人,其實也是示敵以弱,我只是男朋友,沒有搶走你女兒的意思。
這家伙在細節(jié)方面把握得令人發(fā)指,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后天養(yǎng)成的,賀惜緣真覺得自己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