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輕昉答不出了,她瞪向那個女孩:“快說!”
云樓內出了私相授受的事兒,又是被媱嫦這個外人道破的,輕昉臉上著實無光。
女孩子被嚇得縮成一團,顫抖著聲音小聲道:“阿兄平日駐守景華門……這、這副耳墜當真是阿兄送與奴家的,奴家也不知是妙華堂的東西啊……”
媱嫦看向宋秋,朝她微揚了下下巴。
宋秋立即轉身離開,離開云樓隨手扯了個跟上來的驍騎衛(wèi),與他耳語幾句才轉回。
不多時,不許外男進入的云樓門邊便有驍騎衛(wèi)列隊兩旁,只等著里邊的媱嫦一聲令下,他們便進來拿人了。
另一邊,又一個女孩驚呼:“姑姑!我的羅衣不見了!”
不等輕昉追責,媱嫦便問了:“你們兩個住在一處?”
她的視線在兩個女孩子身上打了個轉兒,眸光凌厲似能看破人心。
被拿了耳墜的女孩臉色更白了。
輕昉也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拽過那姑娘,厲聲喝問:“你把羅衣給了誰?”
女孩噗通一聲跪下,邊哭邊磕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輕昉急得額角都冒了汗,她咬緊牙關還要追問,卻被媱嫦攔下了。
“人給我吧?!彼穆曇翥紤袦\淡,“你也問不出什么?!?p> 輕昉的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看著媱嫦,眼中盡是驚慌。
“大人,這丫頭鬼迷心竅,這、這……”
“這事如何定奪,自有圣裁?!眿勬险f罷便伸手拎起那女孩的后領,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
輕昉的身子晃了兩晃。
“宋秋,讓人把她房中的物什盡數(shù)拿來,人押回繡止府,讓司丞審?!?p> 宋秋脆聲應下,招來驍騎衛(wèi)后才對媱嫦道:“大人,公子今日身子不適,您確定讓他審?”
“只他一個閑人,不然我回去?”媱嫦把手里的羊脂玉耳墜拍到宋秋手里,“你與驍騎衛(wèi)把人看好了,路上別出差錯,再去東門把她那兄長緝拿歸案,一并交由司丞審問便是了?!?p> 宋秋只能應下:“喏!”
云樓的姑娘們被氣勢洶洶的驍騎衛(wèi)嚇得噤若寒蟬,她們看著眼前的變故,想的卻是自己的前程。
舞姬少了一人,雖有人可補上位子,卻難免生疏。
若是在宮宴上出了差錯……
她們怕得厲害。
她們的擔憂看在媱嫦眼里更像是孩童憂國——想破了頭也只是玩鬧。
今夜圣人能否還有心思傳歌舞都未可知,便是傳了,也必定無心觀賞。她們想得如此遠,著實沒必要。
媱嫦離開前,輕昉攔下了她。
“大人,請留步。”
媱嫦看她那恭敬模樣,直接說道:“織花的尸首有貴人安置,你不必多想。”
輕昉錯愕的瞪大了眼睛:“您知道奴家想說什么?”
媱嫦低低一笑,沒回答她的疑慮,徑直離開了云樓。
輕昉站在門邊目送她和宋秋一起打馬而去,臉上的疑惑漸漸化作擔憂。
有這般人物在繡止府,怕是會壞事。
“大人,那個丟了羅衣的姑娘不一起帶回去審問一二?”宋秋跟著媱嫦出了云樓,追問道。
“沒必要,弄丟羅衣罪名不小,是個人都不會把自己的羅衣拿去給別人?!眿勬侠^韁繩翻身上馬,“瞧她模樣不俗,大抵是被當了替罪羊。”
宋秋仰著頭看她:“那那個守門吏呢?他為何要送如此惹眼的東西給自己妹妹?這不是害了她?”
媱嫦低笑出聲:“你莫不是忘了今晚是宮宴?”
宋秋擰起眉頭,思量了許久才瞪大了眼睛。
眼瞧著媱嫦要打馬離開,宋秋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問她:“大人,您去何處?”
媱嫦知道她是擔憂找不到自己,利落的回答了她的問題:“有些事情要找寧昌哥哥問,你先回去便是,記得再查一下那兩具尸體。”
宋秋放下心來,點著頭退到一旁。
瞧著媱嫦打馬離去,宋秋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心安。
似乎只要有她在,便是天大的難事都不算什么了。
哪怕現(xiàn)在依舊無甚頭緒,她竟然也絲毫沒有擔心的感覺。
這般信任,她以前只對公子有過。
宋秋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忙不迭的轉身回去,看顧著眼下的差事。
通益坊,繡止府。
程聿看著面色尷尬的宋秋,把手里擺弄著的香匙放下,低笑道:“也罷,只我一個閑人,便由我來問話吧?!?p> 宋秋的表情愈發(fā)尷尬了。
她可沒轉述過媱嫦這話!
程聿卻是全不在意的模樣,用帕子拭去手上沾染的香灰,慢條斯理的動作,沒半點兒被時間追著走的樣子。
宋秋揉了揉鼻子,手背到身后揮了兩下,守在殿外的驍騎衛(wèi)便押著方才從云樓帶回來的姑娘和一個守門吏進來了。
這二人面如死灰,已然被嚇破了膽。
程聿燃起香。
青煙自爐孔溢出。飄搖而上,終消散于天地,只留下陣陣直沖顱頂?shù)那逖诺恪?p> 他微闔著眼,雙手攏著那只茱萸云紋紫金手爐,靜靜地品香,似已沉入香中,不聞他事。
堂下那兄妹倆已抖如篩糠,脊背都彎了下去,隆冬臘月里卻鬧了個滿頭大汗。
一盞香燃盡,程聿終于睜開了眼。
他復又執(zhí)起香著,鎏金的香著攪動香灰,搗碎了灰褐的硬結。
“說罷?!?p> 他淡然道。
僅此二字,喝得那二人如聞驚雷。
“大、大人……”
開口的是守門吏,他雙掌貼地,死盯著眼前半寸的青石板,汗滴砸在地上,臟成一團。
“卑職……卑職……”
他深吸了口氣,咬緊牙關擠出一句:“卑職不知所犯何罪!”
“子石。”程聿手里動作不停,連一絲慍怒都沒有。
“司丞?!?p> 鄭子石邁入殿內,軟甲帶起些細碎聲響。
程聿垂著眸子,擱下了香著:“賜福?!?p> “喏!”
他所謂的賜福,自不是賞賜,不過是礙于今日冬至,換了種應景兒說辭罷了。
鄭子石大步行至那姑娘身后,俯身拎住她的后領,把她從地上拖拽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丈外的程聿是何模樣,脖子便被鄭子石一把拗斷。
沒有痛呼,亦沒有鮮血。
女子軟軟的倒在地上,不帶一絲聲響的,眼中還映著一絲光亮。
“冬至亞歲,祥瑞之日,自不能見血?!?p> 程聿的手又攏住了手爐,蒼白的指尖被熱意一烤,也終于有了些許血色。
“大人!大人!卑職知罪!卑職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