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聿稽首言，
值亞歲之際，萬賀之時，四海升平，文武功勛蓋世。圣主勞心以穩(wěn)社稷，臣屬勞力以固乾坤。
卻有專權(quán)邪辟者以一己之私易國之安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值此用人之際，臣跪請圣恩，莫以小節(jié)定功勛，廣集賢能為主所用。
臣聿惶恐，再拜圣恩。”
圣人復又看了一遍奏疏，搖頭低笑。
“這般應付，連原委也不肯書明。”
他輕捏筆桿，沉吟片刻后對曹舍人道：“讓太醫(yī)即刻去給他瞧瞧，再把慈惠開光過的七寶手釧給他送去?！?p> “喏。”
曹舍人立即應下，卻沒即刻離去，而是又提了一句：“陛下，老奴聽聞媱嫦姑娘舊疾頗多，是否也一并瞧瞧？”
圣人頷首：“嗯，應該。”
略一思量，他又道：“今日繡止府除惡有功，賞銀千兩，夜宴賜席——讓修懷把那小丫頭一道帶來?！?p> “喏?！?p> 曹舍人躬身退出禪房，圣人把筆放下，翻開那奏折又瞧了兩眼，眉心皺緊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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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化坊。
豐化坊內(nèi)的街道窄了許多，來往多是小吏家眷，便是此處的武侯都懈怠許多，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時不時便大笑出聲。
宋秋和鄭子石并肩走了許久，終于停在了白門胡同丙字十六號府門前。
尚未叩門，他們便聽得了門內(nèi)的吵嚷聲。
“……這般時候還不知歸家，怕是又跑去尋他那小相好了吧！”
“你這妮子怎可如此說你阿兄？若不是為你，我們家又怎會如此？這豐化坊什么都沒有，便是過節(jié)都過不安穩(wěn)！”
“為著我？若不是他當日求我，我會替他行那般惡事？耽誤了我不說，他許諾下的可有一樁事成？”
“你、你……你閉嘴！作死嗎？”
宋秋與鄭子石對視一眼，二人的眼中都多了抹驚駭。
今日之事他們一路跟著，自然都知道得清楚明白，此時聽到這些話，他們的心中都涌起了些許欣喜——
如此看來，元蕪當真不冤枉。
鄭子石朝宋秋使了個眼色，宋秋點頭應下，抬手叩響房門。
“來了！”
門內(nèi)傳來一聲老婦的聲音，緊跟著是一連串腳步聲。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個身著布衣的老婦人開了門。
迎著她那布滿皺紋的臉，宋秋微微一笑，而后拿出自己的腰牌：“繡止府查案，婆婆，煩請讓讓。”
老婦聽聞“繡止府”三字，剛扯出來的笑臉立時便僵住了。
她死死地扒著門，來回打量著宋秋和鄭子石，眼中盡是驚慌：“這、這……可是我兒犯了什么過錯？他不會的，決計不會的，大人可不能冤枉他的！”
宋秋面容和善，唇角微揚著連連點頭：“婆婆放心，元大人清正廉明人盡皆知，不過是被些腌臜事情纏住了，我們來是為還他一個清白的?！?p> “如若元大人真有罪，便不是我們二人輕裝簡從而來了?！?p> 老婦長舒了口氣，撫著心口念了句佛，立即躬著身請他二人入府。
元家房舍簡陋，門庭斑駁。院內(nèi)辟出一處一丈見方的藥圃，養(yǎng)著幾樣喜寒的藥草。
“都出來都出來！繡止府的大人要問話！”
老婦一進門便喊著女兒和兒媳，她喊完還回首對宋秋說道：“大人見諒，家里兩個孩子跑出去玩了，不過他們也不懂什么，大人若要問話，我這便喊他們回來！”
她只敢看宋秋，對鄭子石這一瞧就是兵將的人看也不敢看一眼。
“不必了?！彼吻镄χ?，依舊是和善模樣。
東廂走出個年輕婦人，瞧著與元蕪年紀相仿。布衣布裙，眉眼倒是和善。西廂出來的姑娘嘴唇略薄，穿著條鵝黃的雪緞下裙，發(fā)間還插著支雙蝶銀簪。
宋秋瞥了眼她的繡鞋，淺笑著道：“這便是元大人的妹妹吧？早聽聞元大人最喜歡他的妹妹，看來的確如此?！?p> 那姑娘沒答話，蹙著眉頭走到院內(nèi)，她不理會宋秋，眼睛卻始終在鄭子石的身上轉(zhuǎn)悠。
元母扯著笑臉描補：“是呢，小女名叫元薇，自小便被她阿兄寵壞了，大人莫要與她一般見識?！?p> 說著，她扯了她一把，低喝道：“莫要失禮，這可是繡止府的大人！”
元薇立即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鄭子石了。
鄭子石倒不在意一個姑娘如何看自己，他看向宋秋，皺眉示意她快些詢問。
這般平常人家，若他來開口的話，他們必定諸多忌諱，便是知道也不敢說了，只得讓宋秋來哄騙著來才最簡便。
宋秋年紀輕，又是女子，哪怕是穿著繡止府官袍也讓人生不起戒備心思。
她看向元母，道：“婆婆，帶我去元大人房中看看吧?！?p> “好好好，大人這邊請?！?p> 元母直接帶著她走向東廂，沒瞧見自己的兒媳一般，越過她直接推開了東廂房門。
宋秋站在門邊，看著元蕪的妻子道：“嫂夫人一道來吧？”
“她一個婦人……”元母開口想要阻攔，話才說出一半便自覺不妥，立即改口道，“你還不進來？難不成要大人去請你？”
元夫人大抵是早習慣了婆母如此待她，臉上連丁點兒不滿都沒有，跟著回到他們的臥房。
這東廂三間房，一間花廳，左右分別是臥房和書房。
鄭子石徑直先去了書房。整面墻的榆木書架，上邊摞滿了書冊。
他在書架旁細看，元母跟在后頭絮絮地說著話：“櫟明自小便愛書，這些書不管去哪兒都要帶著。不過這也是好事對吧？正合他在弘文館的差事……”
鄭子石翻看著架子上的書，并沒什么特別的。
他朝宋秋搖了搖頭，示意她繼續(xù)。
宋秋了然點頭，突然轉(zhuǎn)過身，盯著元蕪的夫人問：“元大人的外室住在哪兒？”
她如此突兀的發(fā)問，元夫人和元母都愣住了。
元母反應倒是快，一拍腿便哈哈笑著說：“大人打哪兒聽來的謠傳，我兒潔身自好，怎會有……”
“閉嘴。”
鄭子石終于說出了進入元家后的第一句話。
他冷眼看著元母：“沒問你話，無需你來作答?！?p> 元母立即便縮著脖子閉上了嘴，只敢悄悄地朝自己的兒媳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