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們在未央宮診治了一夜,謝黎和皇后也在這守了一夜,皇后見謝黎滿臉血漬,伸手想要給她擦拭,被她躲開,“不用了?!?p> 這是皇兄的血,滾燙的血觸到謝黎臉上的那一刻,她腦中什么都沒有,只有那觸目驚心的紅。
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吐出的血,從前皇兄也咳血,卻從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嚴重,那一刻,謝黎覺得她可能要失去皇兄了。
可她不愿,哪怕從小就被皇兄告知以后會失去他,可真見到這幕,她沒法接受,她不能接受皇兄離開她。
“殿下!”太醫(yī)院首走到謝黎面前,一臉愁容,“陛下恐怕是……”
“住嘴!”謝黎打斷他,“本宮不想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皇兄不能有事,你們拼盡全力也要保住皇兄性命!”
太醫(yī)院首猛地跪地,惶恐不安道:“老臣實在沒有法子了,陛下龍體本就抱恙,連日來強撐著精神沒有休息,如今已經(jīng)油盡燈枯,恐怕沒有幾日了!”
謝黎撐不住連連后退,被玲瓏扶住:“殿下!”
“陛下醒了!”里面的太監(jiān)喊道,皇后急忙上前,謝黎也要上前,走了幾步猛地停住,對玲瓏道:“玲瓏,帕子!”
玲瓏知道她的意思,拿出帕子將長公主臉上的血漬擦拭干凈,她要干干凈凈的去見謝延。
謝黎走了進去,皇后正趴著床頭哭,謝延安慰她道:“哭什么,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早晚的事罷了?!?p> 皇后不說話,只是小聲哭泣。
見謝黎來了,謝延向她招手,謝黎上前,皇后見狀退到一旁,抹著眼淚看著二人。
“皇兄,”謝黎握住皇兄的手,“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p> 謝延笑了笑,“別怕,皇兄和你說過的,以后皇兄不在了一個人在世上,別怕,我的阿黎最堅強了。”
“皇兄!”謝黎再也忍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落下。
謝延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臉色蒼白卻強撐著擠出笑容:“別哭,朕的阿黎長大了,不能再像孩子一樣哭泣?!?p> 謝黎點了點頭,強忍住不哭,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謝延也不再多說,給一旁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太監(jiān)轉(zhuǎn)身從暗格里拿出圣旨雙手捧著。
“朕已經(jīng)寫好傳位詔書,朕死后傳位于你,你就是離國新主?!敝x延握著謝黎的手,“離國的江山,交給你了,阿黎,守好離國,好好活著?!?p> “我答應(yīng)你,”謝黎聲音哽咽,“我一定會守護好離國的江山,一定不會讓皇兄失望?!?p> “皇兄知道,阿黎做的到?!?p> 謝延想要起身,可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謝黎見狀連忙扶起他,他在謝黎耳邊道:“朕死后,皇后想要殉葬,別答應(yīng),讓她自由。”
謝黎看了皇后一眼,點頭道:“好?!?p> 謝延得了她的保證笑了,他安排好所有后事,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可以安心上路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這一次,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謝延的手垂下,再也一絲生機,謝黎奔潰大哭,“皇兄!”
“陛下殯天!”
宮中喪鐘聲響,整整三萬下,連綿不絕,舉國哀悼。
蕭淵在宮外聽到喪鐘響起,知道是陛下出事了,連忙趕往宮內(nèi),進宮時宮內(nèi)都在忙著陛下的喪禮,卻遲遲不見謝黎。
“殿下呢?”蕭淵找到玲瓏,詢問道。
“殿下不想讓人打擾?!绷岘嚸媛峨y色,這種時候殿下身邊需要有人,可她說過想要一個人待著。
“我是她夫君,不是打擾?!?p> 玲瓏無法,嘆了口氣道:“在金鑾殿?!?p> 全宮都在忙陛下喪禮,大臣們還未進宮,金鑾殿此時反而沒人,謝黎讓當值的宮人退下,一個人待在金鑾殿里。
蕭淵進去時,就看到謝黎呆坐在金鑾殿下的臺階上,雙眼無神看向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蕭淵走到她旁邊坐下,一句話沒說就那么坐著,還是謝黎先開口了,“我小時候很喜歡坐在這,每次皇兄帶我上金鑾殿,和我一起坐最上面,可我貪玩好動,覺得坐在最上面被大家看著很不舒服,就趁皇兄不注意坐到下面的臺階上?!?p> “有時候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會來勸我不要坐這,說我是長公主,坐這不合規(guī)矩,然后皇兄就會和我一起坐在臺階上,他告訴我,無論是皇宮還是外面,只要在離國,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為離國是我的。”
謝黎抬頭看著最上面的金鑾寶座,說道:“他說不是坐那個位置的才是皇帝,皇帝有權(quán)利坐在任何地方,這才是皇帝,那時候我年幼,不懂皇兄的意思,后來長大了就明白了?!?p> 謝黎眼角劃過一滴淚,“皇兄對我來說,亦兄亦父,他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帝王之術(shù),他將自己的全部心血都灌輸在我身上,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了。”
“我原本以為自己算好了一切,無論是清河還是謝路謀反,我以為所有都在我謀劃之中,我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我偏偏沒有算到,皇兄的身體禁不起這般折騰,我沒有算到皇兄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我?!?p> “這不是你的錯?!笔挏Y安撫她道。
“我以為自己算無遺策,沒想到卻偏偏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我太自信了,以為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可偏偏世上還有種東西叫意外!”
謝黎的淚越流越多,聲音漸漸哽咽,“阿淵,我沒有皇兄了,沒有了……”
蕭淵將她擁入懷中,摸著她的頭道:“你還有我,我還在?!?p> 謝黎的哭聲越來越大,只有在這里,在蕭淵懷中,她才能肆意哭泣,像個平常人那樣將自己的悲傷表達出來。
過了今日,她就是女帝謝黎,她的所有喜怒哀樂,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她只能做一個讓人猜不透喜怒的女帝。
良久,謝黎終于發(fā)泄夠了,從蕭淵懷中起來,抬手擦干眼角的淚,從此以后,她不能再軟弱。
女帝謝黎,不能軟弱。
謝黎想要起身出去,被蕭淵按住,“等等,再待一會吧?!?p>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陪他一起坐著。
蕭淵抬手替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淚水,對他來說,今日的謝黎,也是他最后一次能見到的阿黎,今日之后,她就是陛下。
對他來說,她不僅僅是自己的阿黎,更是他的君。
蕭淵的眼神變得狠厲,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她想掙扎,卻被他圈住不能動彈。
“別動”,蕭淵聲音嘶啞,“讓我抱抱你。”
今日之后,他連這樣緊緊抱住她都不能了。
“你能不能,只有我一個?”
謝黎知道他為何反常了,不再掙扎也沒有說話,她做不到的事情,沒法答應(yīng)。
若她是盛世之君,天下都在自己手中,她的后宮自然可以只有一個人。
可她不是,離國雖強,依舊內(nèi)憂外患,世家盤踞,兵權(quán)獨大,周邊列國環(huán)伺,她需要穩(wěn)定朝堂,后宮自然需要世家大臣的孩子們。
甚至,世家未削之前,她的孩子,不能是蕭淵的。
有著世家血脈的孩子,無疑會成為世家擁立的對象,甚至有可能去母留子,暗殺她擁護那個孩子上位。
而她也不能沒有子嗣,時間長了她若是沒有子嗣,也會引來非議,甚至?xí)凶谧宕蟪甲屗龘狃B(yǎng)謝氏旁支的孩子。
她能給蕭淵的,只有一個鳳君之位,其他的,她給不了。
蕭淵也知道,所以他嫉妒他不甘,他和謝黎,明明相愛卻不能只有對方,他不甘心,明明他們遇見的時候,是可以只有彼此的。
“阿黎,”蕭淵突然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道:“能不能給我?”
得不到她的全部,甚至連她第一個孩子的父親都不能做,能不能,讓他成為她第一個男人。
他已經(jīng)退讓了,讓他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納別的男人,給別的男人生子,還要大度,他若是不愛謝黎自然可以做到,可他愛謝黎愛到發(fā)瘋,愛到可以放棄一切!
讓他眼睜睜看著將來發(fā)生的一切而什么都不做,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容忍了,所有這一刻,他想得到謝黎。
嫉妒和占有欲沖昏了頭腦,他想在這里得到她,起碼第一個擁有她的男人,是自己。
謝黎還沒反應(yīng)蕭淵就吻了上去,手在她腰間摸索,想要解開她的衣襟,卻被她一把推開,一巴掌打上去,“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