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露晚設計自己,栽贓給華寧夫人,要得本就不是板上釘釘。
因為有的時候,在人心里埋下一根刺,原比直接給一人定罪,更可怕。
怒不可惡回府的靖寧侯顧延,會被巧言善辯的華寧夫人所安撫,但以后顧延不會再盲目相信沈氏。
沈氏也會知道,一味依靠顧延,并不能實現(xiàn)她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慢慢會更依賴自己那對兒女。
而一直將沈氏的縱容當疼愛的“她”,以后沈氏再來糊弄她,她可以連正眼都不給一個。
至于蕭風奕,肯定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顧露景和顧延因沈氏鬧翻,就等于聯(lián)系顧延與顧露晨這對父子的紐帶,被剪斷了。
這會讓蕭風奕肅清顧延在北境殘余的影響,遇到的阻力小很多,同時還能趁機在北境安插他的親信。
然后等他再解決完顧露晨,北境軍就會徹底握在他的手里。
所以通過重生后這月余的利弊權衡,顧露晚敢斷定,就算疑點重重,蕭風奕也斷不會開口,從她或華寧夫人口中,查實這次八角亭落水的真相。
而那些解釋不清的疑點,會讓蕭風奕幻想出一個對他虎視眈眈的敵人。
這一切,在看到杜武跟著蕭風奕出現(xiàn)在她面前前,顧露晚一直篤定,事情會按照她所預想的方向發(fā)展。
畢竟這世上,不是誰都有膽量假設,皇后落水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蕭風奕從落霞閣走到顧露晚所居的院子,親眼看到顧露晚大馬金刀坐在院子里,磕著瓜子看宮女摔跤,和聽到的反應還是不一樣的。
只見園中,白紗遮面的顧露晚,屁股坐在圈椅扶手,一腳踩在椅上,右手握著小把瓜子,一邊嗑,一邊指揮著三對宮女在她面前摔跤。
摔跤的六個宮女,細胳膊細腿,一看就沒有武力,卻不得不在顧露晚的指揮下互相撕扯。
弄得皆是衣裳不整,發(fā)髻凌亂的狼狽樣。
“你是沒吃飯,還是不想吃飯了?!?p> “對,抓住她胳膊,絆她腳后跟,撂倒她?!?p> “摔?。∧阍趺床凰??!?p> 顧露晚忽而興奮,忽而失望,在一旁喊著,看著玩得那叫一個起勁,簡直達到了忘我的境地。
可其實從蕭風奕入院,她余光就瞟見了他們,甚至看到除了周齊海,還有杜武跟在后面時,心還咯噔了一下。
不過有面紗遮擋,一掃而過的異樣,并未落在來人的眼里。
就在這時,一宮女猛然抱住對手的腰,往前沖,總算將對手壓倒在了地上。
顧露晚大喜,“就該這樣嘛!不發(fā)狠,怎么可能贏?!?p> 還沒等周齊海從這荒誕的場景回過神,提醒她們皇上來了,適才成功撲倒對手,得到喘息之機的宮女,先看到了他們一行人,嚇得跪倒在地。
“奴婢叩見陛下,奴婢該死,陛下恕罪?!?p> 其余五個宮女聞聲,紛紛停下來,嘩啦啦跪了一地,亦喊,“奴婢叩見陛下,奴婢該死,陛下恕罪?!?p> “嗯…儀容不整,還不都退下?!敝荦R海一甩佛塵,屏退了跪著的一眾宮女。
顧露晚初時像是沒反應過來,瞪著蕭風奕看了片刻,才往前邁一步,規(guī)規(guī)矩矩站好,屈膝朝蕭風奕行禮。
“臣妾見過陛下。”
這語氣,非但沒有自己行為荒誕的羞恥感,反隱隱透著一股不悅,像是在使小性子。
蕭風奕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昨日他未相陪,顧露晚還知道派人去問他的情況,怎么今日不見他來,就直接不顧皇后威儀,這樣耍玩起來。
心上雖覺顧露晚如此有失體統(tǒng),蕭風奕面上卻是半點不漏,大步邁到顧露晚面前,關切道,“皇后身體正虛,怎么還出來吹冷風?!?p> 顧露晚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朝她頷首以示問候的杜武、周齊海一眼,嬌“哼”一聲,將身體扭向了一側。
“臣妾一人在屋子里悶著無聊,出來吹吹風,舒暢些?!?p> 這嬌蠻使小性子的模樣,蕭風奕還是熟悉的。
他雙手捧著顧露晚的肩,將嘴湊到顧露晚耳邊,低聲笑著討?zhàn)埖?,“是朕一時忙冷落皇后了,可這還有外人在,皇后多少給朕留點面子?!?p> 若非顧露景是這愛撒嬌的性子,顧露晚才不愿意作出這番姿態(tài),蕭風奕能放下身份哄,她自樂得不用再裝,就是被蕭風奕捧著肩,心里還是有些不自在。
“臣妾不是有心讓陛下?lián)?,還望陛下恕罪?!?p> 顧露晚屈膝請罪,刻意低了兩分,等起身時自然而然退后到一旁,讓出蕭風奕入殿的路來。
對顧露晚如風而來的體貼,蕭風奕有一剎的不適應,不過很快就接受了,攜起顧露晚一只手,往殿里走。
“江東呢?怎不見他身影。”
顧露晚與顧露景這個堂妹接觸不多,在她沖進東宮欺辱自己之前,她一直以為她就是個直率天真的妹妹。
如今借著她的軀體復生,這月余來,再結合碧珠的提醒,顧露晚也算徹底摸清了顧露景的行事風格。
“一個娘里娘氣的……”
話到一半,顧露晚自覺失言,頗不好意思的回望了周齊海一眼,才繼續(xù)對蕭風奕道,“臣妾更習慣宮女在身邊伺候。對了,碧珠呢?怎一直不見她露面,莫不是嗆了幾口水,就跟臣妾躲懶?!?p> 顧露晚滿眼疑惑的看著蕭風奕,蕭風奕原還覺得她帶著面紗,只露出這雙杏眼,太過像顧露晞,有些不習慣。
但對上這迷茫、無知又無禮的眼神,蕭風奕就很難再將二人聯(lián)系在一起了。
二人入了內(nèi)殿,杜武和周齊海留在了外室。
蕭風奕扶著顧露晚坐上羅漢床,自己才隔著炕幾在另一邊坐下。
彼時,宮女正好端了茶水,放在二人手邊的炕幾上。
蕭風奕體貼道,“皇后要不先喝口茶水,緩一緩。”
這時候,稍微有點敏銳性的人,聽到這話多少都能察覺出異樣。
但裝作顧露景的顧露晚,不敢表現(xiàn)出來,很是聽話的端起茶盞,豪飲了一口,才問道,“喝了,陛下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蕭風奕溫和的面容一點點變得沉重,“碧珠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