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顧露晚的無知言論,蕭風奕有些想笑。
且不說她引以為傲的拳腳功夫,有幾分真本事,她這是認為憑武力,可以治理好后宮嗎?
同為顧家女,她與顧露晞之間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可想想,眼前的女子,不過是個膚淺,一直被人擺弄來去,從未有過自己想法的女子罷了。
此時的蕭風奕,自以為站他面前的顧露晚,就是顧露景。
顧露景五歲,還是心性未定的年紀,生母蔡氏便辭世,因此算是由由妾扶正的沈氏撫養(yǎng)長大的。
沈氏受蔡氏所托,待顧露景那是極盡寵愛,要星星絕不給月亮,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
顧露景被沈氏如此嬌生慣養(yǎng),自是被縱得不學無術、刁蠻任性。
反正無論她做什么,沈氏都會在后面擺平,所以在她的認知里,從來只有她想不想,沒有這個事能不能做的概念。
這樣的人,又怎會認識到自己的淺薄無知。
蕭風奕笑了笑,貼心解釋道,“武藝自然也算真才實學,可單靠拳腳,并無法治理好后宮……”
顧露晚不服氣,舉起攥緊的拳頭,打斷道,“怎么不能,誰不聽話,臣妾就打到他聽話為止?!?p> 雖說裝顧露景無知莽撞的樣子,顧露晚裝的滴水不漏,但她內(nèi)心,其實是拒絕的。
她很希望,蕭風奕能拿出一個帝王該有的魄力,讓一個皇后有最基本的常識。
蕭風奕再次啞口無言,這話若出自黃口小兒之口,他或許會覺得是傻的可愛,可眼前之人二十又一,早不是孩子了。
只是心里的厭棄,無法表露在臉上,蕭風奕笑著引導道,“御下講究寬嚴相濟,一味苛待,久而久之難免讓人心生怨恨?!?p> 知道顧露晚不會信服,蕭風奕又隱晦的拿出“碧珠推她落水”一事提醒。
“同樣,皇后若一味寵信一人,也會縱得那人目無尊卑,做出賣主求榮的惡事來?!?p> 蕭風奕怕顧露晚聽不懂,還想表述的簡潔些,但看顧露晚眼神從不解到氣惱,應是懂了,便適時住了口。
顧露晚少有露出求知的欲望,“那臣妾,如何才能治理住后宮呢?”
顧露晚故意將“治理好”,說成“治理住”,因為這二者雖都是說治理后宮,出發(fā)點卻不盡相同。
前者更看重是否有一個好結果,而后者,則是在意身為后宮之主的權威,會更貼合凡事以自己為出發(fā)點的顧露景一些。
可顧露晚能表現(xiàn)出求知的想法,蕭風奕就已是相當滿意了,他心底也更加堅信,只要他循循善誘,顧露晚就會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了內(nèi)門庭院前,蕭風奕說的有些意猶未盡。
有什么比發(fā)現(xiàn)朽木還可作薪火之木,更讓人覺得興奮的呢?
廣闊的庭院里,隨行禁軍、車馬,已然整裝待發(fā)。
顧露晚趁他們向她和蕭風奕行禮時,掃了一眼。
一是沒看到杜武,更加篤定朝中發(fā)生了大事,杜武被提前派了回去。
二是她一直以為蕭風奕此來就是輕騎,并非興師動眾的帝王鑾駕。
按理有禁軍護駕,再加周齊海他們幾個御前伺候的太監(jiān),也就夠了。
未料想打眼看過去,隨行竟然還有一輛規(guī)制頗高的馬車。
上好的金絲楠木,金絲繡的深紫重錦綴滿珠寶,若是再綴上象、玉,顧露晚差點就以為,蕭風奕此時一身勁裝的騎馬裝扮,是穿著玩的。
好在就算顧露景分不清楚規(guī)制,但不妨礙她顧露晚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顧露晚看著馬車眼前一亮,“這馬車真好看,比臣妾來時坐的馬車還漂亮呢?”
蕭風奕本沒在意,聞聲看過去,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這似乎不是跟著他來的那輛。
跟在二人后面的周齊海捏了一把汗,他怎么也沒想到,對宮規(guī)一無所知的皇后,能看出這馬車逾制了。
也不對,昨日皇后還用宮規(guī)壓過靖寧侯,可那不是因為不滿靖寧侯,要給他教訓,隨口編排的嗎?
周齊海躬身埋頭,慌忙解釋道,“許是來時的馬車壞了。”
顧露晚滿眼好奇,夾著幾分求表揚的心思,看向蕭風奕,“陛下剛看積雪未化,還在憂心民生,擔心春耕,這馬車是不是太奢華了些?。 ?p> 沒想到顧露晚能舉一反三,本記掛著北汗探子的蕭風奕,頓覺舒暢不少,側(cè)身看向周齊海,沉下臉來。
“離宮是只剩這一輛馬車了嗎?”
自然不是。
這馬車是周齊海特意叫人換的,原本沒有杜武,周齊海是看不上尚食局的小宮女芷鳶的。
可杜武一回來,他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就直線下降了。
出了北汗探子的事,皇上竟然連夜派了杜武回京,未安排他半件事,讓他不得不有危機感,杜武可一直很不喜歡他。
“罷了。”蕭風奕等不了,直接道,“你安排好再回宮,不用跟著朕了?!?p> 周齊海看著蕭風奕與顧露晚話別,跨上馬,在禁軍的護送下?lián)P長而去,整個人都還是懵的,他沒想到自己這么就被拋下了。
同樣一臉不開心的,還有本看到這輛馬車,欣喜不已的芷鳶。
此時她心里說不出的怨恨,以為她無法享受尊榮,皆只因顧露晚的一句笑語,讓她忍不住咬牙,抬眸打量立在那的女子。
長身玉立的美人兒,面容被白紗遮擋看不真切,只那一雙杏眼似秋湖之水,明亮、澄澈。
“太子妃?!避气S低喃,隨即搖頭否定,“不可能,只是眼睛像罷了?!?p> 顧露晚壓根沒注意這個目光對她充滿惡意的宮女,更確切的說,她根本就不在意。
只要蕭風奕需要靖安侯顧露晨一日,她就是皇后,這就夠了。
顧露晚轉(zhuǎn)向呆若木雞的周齊海,仿佛才看到他還站在這里,吃驚道,“你怎么還在這啊!”
不還是你給害的…周齊海頷首,嘴角不停抽搐。
顧露晚作思索狀,“就昨天那個杜,杜什么,跟你和陛下一起到過本宮院里的那個?”
要讓他也跟自己一樣倒霉,周齊海忙提醒道,“娘娘說的,是杜武,杜侍衛(wèi)?!?p> “對,就是杜武?!?p> 顧露晚高興道,“剛本宮也沒看到他,他也和你一樣,被留在離宮了嗎?
本宮瞅著他功夫不弱,你將他給本宮帶過來,本宮要與他切磋?!?p> 周齊海臉色更難看了,“沒有,杜侍衛(wèi)昨夜就回都了。”
“昨夜就回去了??!”顧露晚拖著長長的音調(diào),不可置信道,“他不就一個小小的侍衛(wèi)么,有什么事非他不可?!?p> 周齊海第一次這么認同顧露晚的話,點頭附和道,“的確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百姓亂傳顧侯被北汗探子活剮鞭尸了,陛下派他回去遏制流言?!?p> 禹都有北汗探子,難怪蕭風奕要急著回去。
顧露晚心驚不已,垂眸收斂神色笑了起來,“這么荒誕的流言,竟也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