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錯有個習慣,只要人在王府,非蕭風淺要求,他都會守在膳房的院子用飯,因為這樣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還不會讓人知道,尋常五六個食盒,裝不下他一頓飯。
但他這樣,不過是掩耳盜鈴,對于他能吃一事,在齊王府并不是秘密。
上至大管事,下至做體力雜活的小廝,連帶給齊王府送菜的老農,都知道他能吃。
今日秦錯手頭有大事,于是他早起練了一個時辰的功,就到了膳房用早膳。
不到兩刻鐘功夫,他座旁的桌上,就摞了兩摞碗,五個面碗一摞,三個粥碗、兩個胡辣湯碗一摞。
“啪”一聲,桌上又新添了個豆腐腦的碗。
秦錯咬了口左手里的馕,右手邊幫廚瞬息不差的、又給端上了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
白瓷大碗里,鮮嫩的豆腐腦上淋了一層色澤飽滿的辣麻油,最上面佐了花生碎、蔥花,光看著,就引人直流口水。
幫廚十分殷勤道,“錯爺,您還要吃點什么?”
秦錯仰頭喝豆腐腦的同時,掃了眼桌面,發(fā)現最先端上來的五張馕只剩他手里的一半,瞇眼想了想。
“再上一碗豆腐腦,三碗面、兩張馕,應該就差不多了?!?p> 說著,又張大口將手里的馕咬了一大半。
幫廚直點頭,道,“不夠還有,要啥錯爺就吆喝一聲,我們在隔壁都給您備上。”
幫廚說完,樂呵呵往外走,不想走到門口,從外面跑進來一人,直接將他推到一旁,害他差點栽到地上。
跑進來的是王府侍衛(wèi),不等幫廚反應過來,侍衛(wèi)已沖到秦錯面前,架起他就往外拖。
“錯爺您怎么還在吃,莫爺闖禍了,您快去看看吧!”
秦錯人被往外拖,還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碗,忙仰頭將碗里剩余的豆腐腦往嘴里倒,終于趕在被拖出去前,干掉了碗里的豆腐腦。
秦錯將碗塞到還沒回過神的幫廚手里,將最后一口馕就著豆腐腦吃下去后,才費神掙脫侍衛(wèi)。
他邊整理衣襟,邊快步往外走。
“急什么,他還能把天捅個窟窿不成?!?p> 外面的事,他們膳房的人管不著。
看著被秦錯落在后面的侍衛(wèi)消失在小院門口,五六個人一窩蜂沖到了剛秦錯用飯的西稍間,湊到桌前數碗。
有人驚訝道,“怎么就十一個碗?!?p> 另一人指著門口幫廚懷里捧著的碗,補充道,“是十二個?!?p> “十二個?怎么這么少?!庇腥苏Z帶疑惑說了這么一句,又高聲問道,“有人押十二個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寫著“誰押十二,十五起底,好嗎”。
就這樣,興致勃勃沖進來的一群人,一下全泄了氣。
就在大家要各自散了時,有一高亢的聲音喊道,“不如我們猜莫爺這次又干了啥驚天動地的大事,猜對的人三個月不用劈材?!?p> 喊話的人激動的豎著三個手指,舉了起來。
眾人一時又興奮起來,房內各種猜測聲,此起彼伏。
有猜秦莫這次又打了哪家郎君的,有猜秦莫又被賭坊作局了的,不過猜最大的,也不過秦莫將自家主子的秋露堂給拆了。
疾步走去前院正廳的秦錯,聽到侍衛(wèi)的稟報,臉都黑了,不可置信道,“你說什么?!?p> 侍衛(wèi)知道秦錯不是要他重復,而是和他一樣,一時沒能接受,秦莫捉弄了皇后派來教導自家主子規(guī)矩的尚儀這個事情,故而只心情沉重的追在后面,并未再多嘴。
只是不等腳步疾飛,剛經過一隨墻門,再轉個彎,就能到前院的二人趕到,秦莫就神采奕奕從他們前面游廊的轉角,走了出來。
秦錯收住腳步,冷著臉問道,“宮里來的人呢?”
秦莫一臉輕松,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被我整跑了。”
不待秦錯發(fā)作,有一清亮、不以為意的聲音,就從他后面?zhèn)髁顺鰜?,“整得好?!?p> 聽聲音,三人自然都知道出聲者何人,秦錯和侍衛(wèi)向后轉身,躬身頷首抱拳行禮。
秦莫則笑著邁步越過二人,要迎上去賣乖。
不過當他看到從隨墻門跨步而出的身影,不經還是止住了腳步,連呼吸都跟著一滯。
他指天發(fā)誓,世上不會再有一人,比他主子美。
不過他腦海立時就閃過了一個身影,于是他又更正了一下,是世上再沒有一男子,比他主子美。
秦錯和侍衛(wèi)不知秦錯怎么突然沒了動靜,不約而同的微抬頭,眼前俱是一亮。
………
朱雀街與中正街交匯處,有一裝修的古色古香的兩層茶館。
此刻茶館門口,筆挺的立著三個身量相當,頭戴帷帽,各左手牽兩匹馬,右手執(zhí)刀的青衣勁裝侍衛(wèi)。
三人六馬,想也就是六人的陣仗,在這繁華的都城委實不打眼,但偏生這三人周身散發(fā)的肅殺之氣,還是勸退了不少原本打算進茶館飲茶的百姓。
原本接了一錠銀子開心的不得了掌柜,站在柜臺后,看著堂內寥寥的幾桌客人,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他這可是繁華地段,現在可正是晌午喝茶的好時候啊!
可他不好趕客,委婉提醒,還被人一塊腰牌擋回來了。
掌柜苦臉撥打著算盤,算著損失,不時仰頭看了眼二樓包廂,嘆口氣。
包廂門口,站著身著玄青勁裝,面無表情的杜武。
包廂里,有兩人,與樓下三個侍衛(wèi)裝扮相同,一站一立。
二人卻不是侍衛(wèi)。
恭敬斜立在桌側,環(huán)臂將刀抱在懷里,身形瘦小的是斐然。
桌上除了放了一把刀,一碟綠豆糕、一碟酥糖外,還擺著一套紫砂茶具。
正坐在位上,抬著纖纖素指烹茶的是顧露晚。
若讓御史臺和中書省那群言官,知道皇后喬裝成侍衛(wèi)出了宮,只怕能讓他們集體跪諫,以死跪請皇上廢后。
可在這亂世,皇權還需仰仗兵權,只要顧露晚想,蕭風奕就壓不住她,只能替她周全。
現在的蕭風奕,只想快點了結此案,奈何華寧夫人滑得像泥鰍,只見其動作,卻半點抓不到把柄。
還真只能由著顧露晚,一步步查。
斐然看著顧露晚烹茶,覺得她的動作柔中帶剛,緩而不慢,一抬、一傾間,竟是比昨夜向皇后展示茶道的茶博士,動作還要優(yōu)美。
顧露晚從燙壺、投茶、高沖、低泡、分茶、奉茶,有條不紊的做了一遍,最后頗覺無趣的嘀咕了一句。
“也不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