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9 路鼓鳴響咚咚咚
黃三兒話說的極輕,聲音也在顫抖,但咬字很是清晰。
高也本就覺得事情定與他所猜想的出入不大,此時聽到黃三兒發(fā)自肺腑的疑問,知他定然也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遂不再多拐彎角,直接道:“莫非,那簪頭,果然是榮府之人所有?”
“這個……暫時還不能做最終確定,但……可以明晰,此次的案件,一定又與那老喬家的今秋小姐有關(guān)!”
聽到這個結(jié)論,高也沒有覺得意外,但他沒有表露自己早有猜想的事實(shí),故意面露慍色問:“怎么又扯到那些子虛烏有的事上,你究竟查到了什么?莫再跟我賣關(guān)子!”
黃三兒一顆心還在七上八下,沒有注意到高也神色的異樣,“我打聽到,那金簪,全城只有城北劉孟齊府上的夫人出重金讓人打造過!”
劉孟齊?府上的夫人?
高也有些意外,看向黃三兒多了幾抹探尋,剛想問劉孟齊是不是那個全城開滿綢緞莊、成衣鋪的第一富商,下一刻便愣在了當(dāng)場。
“你說的,可是那個與榮升安合開‘千金臺’賭坊的劉孟齊?”
黃三兒點(diǎn)頭,“就是他!所以頭兒!你不覺得事情真的太過巧合了嗎?前有趙德左二郎,此次又是千金臺賭坊的兩位東家……”
說著說著,黃三兒的聲音變大,神情也變得憤憤,高也環(huán)視一圈堂內(nèi),忙將他的嘴捂上。
但劉行幾人已經(jīng)聽見,老漁夫也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一年前喬今秋死的時候,他們這些遠(yuǎn)在鄉(xiāng)下的村民沒有機(jī)會上前湊熱鬧,但那件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即便是足不出戶或者癱臥在床的老病之人,也有過一些耳聞。
此刻聽到高也黃三兒的對話,老漁夫先是一驚,旋即變做看好戲的神色。
如今這宜蘭城,誰都知道,知府郝明堂當(dāng)初可是判了賭坊無罪的,若果真是那喬家的今秋小姐回來復(fù)仇,這些斷不明公理、拿了錢卻不好好辦事的人,肯定也要吃不少苦頭,尤其是那個胖知府……
想到郝明堂,老漁夫臉上的憤怒更加明顯,腦子里全是他曾經(jīng)斷過的“冤假錯案”。
尤其幾年前,若不是因?yàn)樗约阂膊粫懒死习閮悍催€給人做了好些賠償,還被兒子媳婦嫌棄,帶著孫子離開了小漁村去別處謀生。
這許多年,他們只每隔一段時間拖人捎些銀兩,并不常來相見,讓他飽嘗孤寂清冷……
這下好了,終于有人來收拾這些個“是非不分”“中飽私囊”的“貪官污吏”了,老漁夫眉開眼笑,一顆心抑制不住地顫抖興奮。
高也等人事情談的專心,竟忘了請他先出去府堂等待,此刻聽到動靜,再看他喜不自勝的神色,不由都有些傻眼。
意識到并非每個老百姓都會被那些不著邊的蜚語流言嚇得魂不守舍、終日惶惶,高也尷尬地松開黃三兒,在他身上擦擦口水后正色道:
“老人家,你這般幸災(zāi)樂禍,可有藐視官府之嫌,輕則杖刑,重則坐牢!
念在你今日‘積極’配合查案的份兒上,我等暫不予追究,可你若……”
高也的話沒有說完,老漁夫蹭地一下站起來,雙手一背,昂著腦袋就走了出去,看也不看堂內(nèi)的任何人一眼,模樣極其不屑,似乎在說:俺就藐視了,你們又能奈俺如何?還真將俺打一頓關(guān)起來不成?
見其如此,高也等人都有錯愕,有幾個年輕氣盛的,當(dāng)真要動手抓他打板子,都被高也揚(yáng)了揚(yáng)手阻止,“人老了脾氣怪,他也沒什么壞心思!”
說完,高也順著老人的背影看了看天色,“老劉,時候不早了,他一個人走不安全,你安排人送送!”
劉行應(yīng)聲是拱手退出去,不幾息就傳來老人不耐的喝斥:“俺不要你們送!假惺惺的東西!走開!別跟著俺!”
堂內(nèi)的其余幾個衙差聞聲皆有不悅,出口就要抱怨,高也阻止了他們的閑話,又因明日還要奔波,便吩咐他們先行休息,自己則拉著黃三兒繼續(xù)問調(diào)查的結(jié)果。
“你是說,那劉府的夫人,就在近幾日,一共讓打造了兩支那種金簪?還一模一樣?”
黃三兒點(diǎn)頭,“因?yàn)閷?shí)在貴重,所以首飾鋪的老板記得清清楚楚,不會有錯!”
……
……
翌——九月十四日,衙門上工后不久,高也黃三兒劉行等人,就昨日的查探結(jié)果,商議好新的對策,正要出衙門繼續(xù)去打探斧頭金簪和祁山的來歷下落信息之時,府衙門口的路鼓被“咚咚咚”接連不停地敲響。
幾人聞聲大驚,都顧不得將差服重新?lián)Q上,便見今日輪班值守的捕快小明匆匆領(lǐng)了擊鼓之人進(jìn)來。
“祁成?!”
見到熟悉的人,高也原本緊張的心情得到緩解,上前迎幾步,神色和緩道:“你怎么來了?可是那些個賊人,又去你家中偷摸翻找了?”
不待祁成緩過氣回答,高也想到自己昨日做的安排,偏頭朝他身后望了望,“有什么事,你跟守在你農(nóng)舍附近的公差說就行,何必親跑一趟!”
祁成習(xí)慣性地點(diǎn)頭應(yīng)是,旋即慌忙擺手,解釋道:“官……爺!不是俺……家里出了事!是老漁夫,他……他死了!”
一邊說,祁成一邊伸手指衙門口,斷續(xù)道:“那幾個官爺……推著……老漁……夫的尸體……還在路上,俺……俺因?yàn)橹?,就先來……報案了!?p> 聽得這個消息,不只高也,就連昨日很看不慣老漁夫那股傲慢勁兒的幾個衙差都神情驚愕,顯然不能接受事情忽然變成這樣。
劉行更是錯愕不已,“這不可能!昨個兒夜里,是我和小明親自護(hù)送他回去的,他進(jìn)門的時候還沖我們罵罵咧咧,讓不準(zhǔn)靠近他的小院半步,否則就告我們擅闖民宅!那么精氣十足,怎會忽然就死了!”
祁成大口歇一陣,沒有反駁劉行。
他和老漁夫住得比較近,夜里曾聽見過老頭兒的高聲咒罵,所以知道劉行說的是事實(shí)。
但他今晨起來,忙忙碌碌收拾許久,也不見慣常出海都會吆喝幾嗓子的老家伙出現(xiàn),覺得奇怪便去了他家院門外呼喊。
可不論他怎么喊怎么罵,也不見那脾氣古怪的老東西出來還嘴,甚至連一點(diǎn)響動都沒有傳出……
“終于意識到不對,俺這才大著膽子沖進(jìn)窄院,可輕輕推門一看,老漁夫俯趴在血泊里,早已氣絕身亡了!”
聽得祁成的描述,高也諸多疑問涌上心頭,可他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便聽得衙門口,再又響起了一陣更為猛烈的擂鼓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