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救了他的命,雖然心澤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可以復活,但這不是沒死成嗎,還是啃饅頭要緊。
吃完了饅頭,他踉踉蹌蹌跑到大路上,遠遠還能瞧見繁華的永寧城。此時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想到阿冶還在知府府中生死不明,他的心揪了起來。
他暗暗對自己說:就算要走,也要把阿冶帶走,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那里受苦。
心澤瞧了瞧身上的知府護院服飾,這樣貿(mào)然進城,不出片刻就會再次被抓住。想到早些時候巡邏的時候在城外見過有一片乞丐的聚集地,他打算去那里碰碰運氣。
乞丐的營地很好找,就在東門外一里地左右的官道旁,那里聚集了南來北往要入城的商賈和旅人,好不熱鬧。
“兄弟,我想問你借件衣服。”心澤站在乞兒的窩棚前說道。
窩棚里摳著腳的乞兒探出頭來,他打量著七天沒有梳洗,一臉憔悴的心澤,冷笑了聲說道:“嚯,怪事喲,竟然有人向乞丐乞討?”
邊上另一個乞丐也湊上前來,他缺了門牙,講話漏風,但瞧了心澤也笑個不停:“你看,他還穿著知府家的衣服呢。”
“嚯,還真是?!睋改_乞丐又瞧了遍心澤,“喂,你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嘛!”
“借衣服……要你身上這件。我可以把我這件給你?!毙臐砂咽虑楸M可能說的簡單,但這樣的言語在他們聽來傻氣十足。
兩個乞丐大笑起來:“原來是個傻子,哈哈哈哈?!?p> 心澤垂著漂亮的蓮花眼看著眼前笑成一團的乞丐,心想既然被當成了傻子,那就裝個傻子吧,這樣說不定更好溝通,于是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乞丐見他笑了,先是一愣,后笑得更開心了。
三個人傻氣十足的笑聲驚動了隔壁窩棚里的乞丐,他一腳踢在摳腳乞丐的屁股上:“笑什么鬼東西,吵得老子都睡不著了?!?p> “哎喲喲喲,疼疼疼!”摳腳乞丐摸著屁股罵著,“這個傻東西要找我們這群乞丐借衣服,你說好不好笑。”
那乞兒插著手望向一臉傻笑的心澤,他伸出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猥瑣的戳動著說道:“喂,傻子,這是老子的地盤,你到了我這,不表示表示也就罷了,還要借衣服?你是來挑釁的嗎???”
心澤一臉迷茫地望著他:“表示表示?是什么意思啊。”手上還學著他的姿勢。
“哎呀,你是真傻,還是假蠢啊?!逼騼簢K嘖嘴,將手插在腰上,“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兒子,你要孝敬我,懂不?”
心澤聽罷,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我懂了,你是我老子,那我是不是該叫你爹?”
此話一出,引得那兩個乞丐又笑成一團,摳腳乞丐說道:“喂,流云,你就認了這個傻兒子吧?!?p> “就你話多!”那叫流云的乞兒一把鉤住心澤的肩膀,“你以后就是老子的傻兒子了。和爹說,你餓不餓?”
“餓,我好餓啊。”心澤跟著他向前走著,嘴里說著傻氣的言語,“爹,我媳婦兒被知府大人拐走了,我要帶她回家。”
流云拍著他的肩頭,眼里直放光:“你也不是很傻嗎,還知道要喬裝成乞丐混進城?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府的人?!?p> 心澤眼看露出了破綻,趕忙說道:“是啊,是啊,我媳婦兒在他府里做夫人呢,我之前投靠她便混了個護院干干,可是我忍不住去偷看她了,被他們打了一頓,然后趕了出來?!闭f著擠出幾滴淚來。
這半真半假的話語,加上他可憐兮兮的眼淚,流云看著眼里,也不再多說什么,只道他是個缺心眼的老實人。
他們在流云的窩棚里坐下,流云摔給他一塊馕餅:“吃吧?!?p> 心澤抱著餅忘我地啃了起來。
流云接著說道:“那你幫我做件事,做成了我就借身行頭給你,然后陪你去搶媳婦兒?!?p> 心澤眨著漂亮的蓮花眼望著乞兒,憨憨的點著頭:“行啊,聽爹的?!?p> “永寧城里有個王員外,他家有個傳家寶——血如意,你把它拿給我。”流云在他耳邊小聲嘀咕著。
心澤聽罷,一把推開乞兒,搖著頭:“不行不行,媳婦兒說過偷東西是不對的?!?p> “哎呀,你這人。”流云再次湊上前來,“你媳婦沒告訴過你,兒子要聽老子的話嗎?況且,這個血如意,本就是我的,只不過被那王員外搶了去,這不算偷,叫物歸原主,懂不?”
很顯然后半句是乞兒瞎說,心澤聽的明白,但嘴里還是說道:“這樣啊,那不算偷。爹,王員外家在哪,我這就去?!?p> “你個傻子!哪有大白天去的,等半夜!”乞兒對著心澤的腦袋就是個毛栗。
當天夜里,心澤順利的從王員外家的書房里拿到了所謂的血如意,交到了流云手上。
“這么快?還沒半個時辰,你就回來了?”他把玩著手中的血如意,那只是個做工還算精美的珊瑚雕,與普通的工藝品并無區(qū)別。
心澤坐在窩棚里,手里啃著半塊燒餅:“嗯,我就這樣進去了,找了好一會才發(fā)現(xiàn)書房,這個東西就放在書桌上。”
“然后你就出來了?”流云有點不相信,“他們沒發(fā)現(xiàn)你么?”
心澤搖了搖頭,繼續(xù)啃他的燒餅。
流云還在把玩那件血如意,心里卻盤算著另一件事情,他時不時還瞥一眼埋頭吃餅的心澤,打量著這個一身邋遢,蓬頭垢面的青年男人,這個人如果說有什么特別,就是那雙蓮花般的眼睛,在一團亂糟的身體上依然綻放著純潔的光輝。
不一會心澤吃完了燒餅,抬起頭來:“你答應我的,借我衣服?”
“兒子乖,明天我們一塊去。”乞兒拍了拍他的腦袋,不懷好意地笑著,“先睡覺哈,困了困了?!?p> 說罷流云反身睡去,那血如意就像垃圾般被他甩在一旁,心澤并無睡意,他只是雙手抱膝坐在地上,那樣子像個無辜的孩子。
次日清晨,乞兒睡得正是香甜,一陣大力的晃動將他搖醒。
流云揉著眼睛,不耐煩地說道:“干啥呢,天還沒亮呢,鬧不鬧啊你。”
“亮了。”心澤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太陽出來了。”
流云不想理他,整個人向里挪了挪,繼續(xù)睡。
“爹,你答應我的?!毙臐缮焓钟謸u了搖他。
乞兒不為所動,不一會便鼾聲又起,心澤只得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他身旁,緊緊盯著他,像是個護食的動物。
就在此時,風吹開了乞兒的窩棚,他尋著透進來的日光望去,一抹扎眼的紅色刺入他的眼睛,嬌艷欲滴的海棠花,還有花下翩翩而過的人兒。
‘阿冶!那身影分外像阿冶!’心澤一個恍惚,起身追去。
忽覺腳踝有股拉力,他大頭朝下栽倒在地,吃了一嘴灰,等爬起來時那姑娘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你跑什么?”窩棚里的乞兒躺在所謂的床上,伸出的手正抓著心澤的腳踝。
“我……看到她了……”心澤還在向外張望著,但清晨的街頭空空蕩蕩,只有幾聲鳥叫聲倒是分外清脆。
流云慵懶的坐起身來,手不自覺的扣著腳趾,嘴巴張得老大,哈欠連連:“你媳婦嗎?”
心澤回過頭迷茫地望著他:“嗯……”
“傻子……”乞兒將手從腳趾間抽出,又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走吧,我們?nèi)層H!”
“好啊,好啊?!毙臐蓸O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傻子。
進了城,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嬉笑的人群在南疆溫暖的風中穿行,菜館里的菜香和街邊脂粉鋪里的味道混合著在街頭彌漫。
不一會兒,二人就來到一座高墻后面,乞兒雙手插在袖筒里,小聲說道:“翻過這個墻,就是知府家的后花園了。接下來的事,只能自求多???。”
“好的,謝謝你?!毙臐珊苡卸Y貌地向他鞠了一躬,反身躍入院內(nèi)。
知府家的后院假山林立,亭臺樓閣鑲嵌其中,一灣活水流于兩山之間,猶如大江破山奔流而出,流至一低洼處匯聚成塘,塘邊栽著幾株梅花,此時正值初春時節(jié),梅花開得正盛,遠眺而去好似云霞燦爛,美不勝收。
他隱在假山叢中的一處高地,向下望去,花園內(nèi)的景色盡收眼底,見有幾個曼妙女子在園中散步,那些女子無論是身姿還是服飾,都比先前所見的路人們要美上許多。
她們嬌笑著走到梅花樹下,折下含苞待放的花枝放入手臂上跨著的花籃里,心澤遠遠望著,竟也看得出了神,這般美人美景換誰都不忍移開目光。
“你們在這干嗎呢?!币粋€女聲從園子另頭傳來。
傳入心澤耳朵都時,聲音已經(jīng)小到幾乎聽不見了,但他依舊從這聲中聽出了那份熟悉的感覺。
他順著假山向前挪了數(shù)米,那女子也從云霞薄霧的梅花樹中顯出身來,一襲綠衣在初春紅梅中更顯春意盎然,烏黑的長發(fā)高高綰成發(fā)髻,鮮紅的海棠花在發(fā)間綻放。
心澤的心和肉體因激動而顫栗不已,‘是阿冶,她的身體好了,太棒了?!?p> 激動的身體迅速在假山間穿行,須臾間就已沒入梅花樹叢中。
女人們并未察覺到有何異常,還樹下嬉戲著。
“五夫人你怎么出來了,你還在小月子里呢,快回屋歇息著。”一個小鬟迎了上去。
“你們把我鎖在屋里七八日了,可把我悶壞了?!卑⒁贝罂诤粑萃馇逍碌目諝?,“這花開得正美,天氣又如此好,不出來可不浪費了嗎?!?p> 阿冶伸手就去搶小丫鬟的花籃,那丫鬟也不與她爭搶,象征性的躲閃了下,就認輸交出:“認輸,認輸,我可惹不起你?!?p> “臭丫頭?!卑⒁毙ξ臄[弄著籃中正鮮的花朵,“到時候我用這個給你們做花糕吃?!?p> 心澤躲在一旁暗暗看著,當小丫鬟轉(zhuǎn)頭的瞬間,他身形猶如獵豹,“嗖”得下,就將那綠衣少女抱著就跑。
阿冶驚恐地說不出話來,只是抬著頭死死盯著他,耳邊只有呼呼風聲,知府園子內(nèi)亂作一團的尖叫聲和嘈雜聲都被拋在身后。
知府府內(nèi)的傭人和護院們都沒有注意到,流云已換了身家丁到衣服混入園中,并向著書房的方向去了。
心澤兩步踏上墻垣,輕身一躍便翻了出去,一只溫柔的手拂過他的臉龐,溫柔帶著陽光氣息的話語響起:“心澤……”
這聲呼喚直擊心澤的心靈,懷抱女子的雙手劇烈顫抖起來,他用同樣顫抖的聲音回應道:“阿冶,你沒事就好,我?guī)汶x開這里好不好。”
“你放我下來好嗎?跑得太快,我有點怕。”阿冶輕柔柔地說著。
“好,聽你的。”心澤如同接到圣旨般將她放下,那是一處窄巷,幽靜荒僻沒有人聲。
阿冶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裙,她凝望著心澤,說道:“心澤,你為什么萌生了這樣的想法?老爺待你不薄啊?!闭f著說著,她臉上的表情越發(fā)憂愁起來。
見她滿面愁容,心澤感到心里更加的難受:“阿冶,老爺待我是不錯,可他對你太殘忍了。求求你,和我一起走吧。”
阿冶搖了搖頭,殘忍二字她聽到耳朵里,痛在身上,可是心里卻想著老爺剛賞賜的金銀財寶,她回道:“去哪兒?”
心澤以為女子同意了他的請求,臉上都是快活的神采,激動說道:“我們,我們?nèi)|方看天人,然后再去洪流城坐一坐,總之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那女子漂亮的臉龐從悲傷帶著點惶恐逐漸變?yōu)椴磺椴辉?,她正想要說話,心澤一把抱住她,將其推在墻上。
“你干什么!”阿冶驚恐萬分,使出十二分力氣將其推開。
心澤猶如紙片落在地上,他的背后滲出猩紅的血來。
脈動君
隨便寫寫,還望有人看,也望路過的人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