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前世——殉葬
紫藤樹下，棺槨里的女孩緊閉雙眸。
夜北冥將自己取來的百寶箱放到一旁，對著身邊的周揚，道：“出去！”
周揚從未見過夜北冥意志消沉的模樣，心底微微有些擔(dān)憂，便開口道：“王爺，讓屬下陪著您............”
“滾出去?！币贡壁だ渎暤?，聲音凌冽如冰。
“諾！”周揚不敢反駁，抱拳行禮，轉(zhuǎn)身離開，眸底劃過一絲擔(dān)憂。
周揚離開后，夜北冥將她抱出棺槨，讓毫無生氣的她坐在未扎進土里的紫藤樹根上斜依著紫藤樹。
夜北冥來到穆千寒面前，顫著手解開了她的腰帶，柔聲安撫道：“這么多天，你一直穿著這件衣服，你會不會怪我沒有將你照顧好？我?guī)湍銚Q一件，可好？”
女兒家的衣服比男人的衣服要繁瑣復(fù)雜?？伤膭幼髟缫巡粡?fù)之前的笨拙，變得靈活嫻熟。
“我知你自上戰(zhàn)場以來便再也沒有穿過女裝?！彼麚嵘纤鶝龅哪橆a，瑰色眸子盈著點點淚光，顫聲道：“你的模樣生的俊俏，又是花一般的年紀，應(yīng)當(dāng)穿一些顏色鮮艷的衣裳，知道嗎？”
穆千寒看著他打開百寶箱，取出了一件紅色的衣裳……
是嫁衣！
夜北冥竟為她備了嫁衣。
夜北冥替她換了一襲云錦描金勾勒彼岸花宛如天邊流霞的嫁衣。
紅色嫁衣外，罩著極柔極薄的緋色鮫紗，攔腰束以流云紗蘇繡鳳凰腰帶，裙擺處繡著火紅色的石榴花，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用金絲綴鑲著五色米珠。
火紅色的嫁衣鋪散于地似若絕世紅蓮。
他手執(zhí)一縷青絲，緩緩的梳著，仿佛她還活著一般。
他紅著眼眶抑著眸底的淚水，啞聲道：“八年了，本王終于習(xí)會了為你綰發(fā)髻。只可惜連年征戰(zhàn)，我沒有時間伴著你。你別怪我，可好？”
語畢，夜北冥取來鳳冠為她戴上，那鳳冠中心赤金鳳凰展翅欲飛，兩側(cè)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絞成兩股珍珠珊瑚流蘇垂在她胸前。
明珠翠玉作底，光彩耀目。
他半跪在她的面前，捧著她的臉：“本王現(xiàn)在會梳很多發(fā)髻，只可惜沒有機會為你綰發(fā)了?！?p> “你身上斷了的筋脈我已為你續(xù)上。留下的疤痕，本王用了很多辦法也未祛掉，你會怪本王嗎？”他認真的整理著她的衣服。
夜北冥抬首，緩緩撫上她的眉眼。
肌膚細膩光滑卻冰冷刺骨，眉眼如畫、絕代芳華卻從無人知。
那一雙溢出星光的眼眸如今緊緊閉著，無法瞧見他真正的模樣。
她由始至終都沒有見過他真正的模樣。
他從未做過親昵的舉動，深怕褻瀆了她，可今日再也忍不住了。
他忍著眼角的酸澀，接著道：“本王心悅于你時，尚不知你是女兒身！”
“本王也曾焦灼過?！彼碚囊陆螅志従彄嵘纤劢沁叺臏I痣，凝著她眉間那一抹朱紅：“后來發(fā)現(xiàn)你是女兒身，又得知你想要掛帥歸隱，本王便安心回到大宋等你。想著等你辭官歸去，本王便去尋你。”
“可本王只等來你的尸體。”他靠近她，貼著她上了妝的紅唇，蜻蜓點水一般輕吻，閉著的雙眸滑落兩行清淚。
穆千寒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心痛到無以復(fù)加。
這個傻子！
人都已經(jīng)死了，什么都聽不見了。
他為何要這般折磨自己？
他踉蹌起身，褪下一身金絲墨袍為自己換上一身大紅直裰婚服，束著月金色祥云紋腰帶，腰間掛著一塊玉質(zhì)極佳的墨玉。烏發(fā)用一根紅色絲帶綁著，墨色發(fā)絲隨風(fēng)而去和紅色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輕盈如仙。
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豐神俊朗中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和絕艷。
夜北冥滿懷期待，期待有朝一日他能穿上這一身婚服與她完婚。
今日他穿上了這身婚服，卻已是萬念俱失。
他踩著暗紅色鎏金靴，端著兩杯酒向她走來：“若是當(dāng)年本王便告訴你本王心悅于你，你會不顧一切跟本王走嗎？”
“小傻瓜，你一個女孩子何必要挑起蕭家大梁？你為晉國，為蕭家，為天下囚禁了自己一生?？勺詈髤s因功高震主被誣陷通敵謀反，霍亂宮廷。小傻瓜，不值得?。 彼o閉的眉眼，眸底泛著心疼的微光：“你可知蕭家沒有了，蕭家軍沒有了，你的赤羽衛(wèi)也沒有了！”
“你可知德州城沒有蕭家軍駐守已被東夷國攻破屠城，德州城早已東夷領(lǐng)土?！?p> 晉國與東夷、南甸、狼國聯(lián)合攻宋以至天下大亂，生靈涂炭。元氣大陸之外元朗國被越國皇帝蕭策屠盡。元氣大陸硝煙彌漫，大地瘡痍，餓殍千里，遍地浮尸！
“小傻瓜，你舍了命去護的人沒有了，你舍了命要護的天下已是一片血色。”一滴淚緩緩落入杯中濺起一片水花。
他閉目，吟一口杯中酒。
他半跪在她的面前，眸底黯然傷情：“你現(xiàn)在喝不了，為夫代勞可好？”
語畢，他吟下另外一杯酒。
“合巹酒已吟，你我二人便是夫妻了?！彼畔率种芯票曋拿奸g朱砂，溫柔繾綣。
他細細看著她眉眼，似是要把她的模樣刻進心里一般。
沉默許久，他起身將她抱起，放到棺槨中。
“本王殺了害你的兇手，”他十分溫柔的替她整理著衣服，將她的裙角擺好，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皡s屠不盡傷你天下人，為你復(fù)仇?！?p> 他愧疚的低下頭，握著她的手眸底泛著淚光，躺在她身邊。柔聲問道：“遂以本王為你殉葬，可好？”
“不好，我不要，我不要?！彼罎⒌膿踉谒拿媲?，痛徹心扉的搖頭拒絕，努力想要阻止他。
她忘記了如今的她只是元神，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躺進棺槨。
“本王一生所求不多，這樣也是極好。只可惜，你從不知本王一直愛著你、念著你?！彼麍?zhí)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合眸，唇角帶著一絲微弱的苦笑。
“你魂靈已散，本王該去何處尋你？”他睜開雙眸，看著她。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的他回過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輕啟薄唇：“沒關(guān)系，本王也散了元神去陪你，可好？”
語畢，他手中的力量越聚越多，順著體內(nèi)經(jīng)脈游走直逼心脈。
“不要，你起來了。我求你起來。我不要你為我殉葬?！彼龍?zhí)著的想要將他從棺槨中拉出來……
她此時只是元神，再瘋，再執(zhí)著又能如何？
穆千寒看著棺槨中的兩人，眸底猩紅，凄艷如血，鮮紅元神之淚落入自己眉心朱紅：原來前世你我竟是這樣完成了婚禮！
她終于知道為何夜北冥會那般執(zhí)著的想要娶她？
他是在竭力彌補前世的遺憾！
你將我從九幽帶了回來，將天下珍寶系數(shù)捧到我眼前，可你自己呢？你一個人承受了所有卻從無怨言。
夜北冥，你讓我如何做才能彌補你為我受得苦？你要我如何做才能撫平你的傷？
忽而紫藤樹下螢光匯聚，點點星光匯聚一處綻出耀眼光華，穆千寒瞧見自己眉間朱砂如水般緩緩流動。
天地間回響著一個聲音：“她原名蕭婠婠，你不想親口喚她一聲綰綰嗎”
夜北冥感覺到一股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元力悄無聲息的散去了他凝聚的元力，倏然睜開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