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那些困惱我的事漸漸歸于平靜,余下滿懷期待的兩個月里邊過得與往常無異。
五月初二,我同她們又聚到一處,幫著葉舒窈為三日后湘玉坊重新開業(yè)做些籌劃。
“無感無念無想?!?p> 葉舒窈把話本子拋得老高,要不是余靜檀抓得快,指不定就要掉后頭的蓮池里。
“一天天看得什么破爛玩意兒,凈是些不著實際的東西?!?p> “嘖,你這人也不看準(zhǔn)了丟,落里面你給我撈啊。”
“靜檀啊,你說你這要碰上的不是許君屹,我都得愁死了。多長點心眼吧,笨蛋美人?!?p> 葉舒窈引著針線從手帕背面穿過來,兩指捏著針一個轉(zhuǎn)手就將線給繃直,她側(cè)過頭去,嫵媚動人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余靜檀,唇邊噙著笑,不言語間透出一股子無奈勁兒。
兩人是手帕交的朋友,對對方的心性知根曉底。
余靜檀自小起就渾身上下都顯出超脫平常人的單純率真,沒少吃虧。
所幸兒時少女期間有父母庇護(hù),摯友相助,最多別人得幾句嘴上的便宜。
而今夫妻和睦甜蜜,有許君屹盡心地呵護(hù)她,余家父母和葉舒窈少操了不少心。
“你放心好了,我就只是看看嘛,又不會信,我好聰明的,你不準(zhǔn)說我笨?!?p> 我同衛(wèi)辭含坐在對面,看著她的嬌憨勁兒,啞然失笑。
她看著我們?nèi)齻€笑作一片,著急之時又想不出反駁的話,欲言又止好幾次,到最后面露緋色,扭過頭就是一聲“哼”。
余靜檀撇著嘴趴在扶欄上,又磨了兩下牙,看著兇巴巴的,實則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許是察覺我們無任何動作,她惡狠狠地呼出一團(tuán)氣,扭身就朝我們這邊看過來:“你們怎么……”
葉舒窈往她嘴里塞進(jìn)一顆糖:“翻篇了啊,現(xiàn)在講正事。”
余靜檀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別開心思吃糖去了。
“眼瞅著湘玉坊過幾天要重新開業(yè)了,葉文茵那邊就開始給我整幺蛾子。這鋪面我是說什么都不可能讓的,他葉充不過就投了點錢在里面,可我娘也出了一半的?!?p> “那么多年他也不聞不問,我娘走了他也不管那鋪子,全是孫嬤嬤在打點。前年過到我手里后,生意更勝從前,她們竟然就趁著我關(guān)店的這段日子打起湘玉坊的主意來了?!?p> 一月前湘玉坊后面貨倉的房梁塌了三兩根,葉舒窈就索性關(guān)了鋪面,準(zhǔn)備全都翻修一次。
恰逢這個當(dāng)口,葉文茵母女就攛掇著葉充想把湘玉坊拿過來捏在自己手里。
若是換了其它的東西,葉舒窈根本就不屑去爭,可這是葉夫人耗了不少心血發(fā)展起來的生意,她怎么可能容忍葉文茵母女坐享其成。
我聽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前年你就開始打理湘玉坊,難不成這么久過去了那地契還在你爹手里捏著?”
葉舒窈氣急又沒法駁我的話,生生忍著沖到腦門上的怒火,語調(diào)緩和地嗯了聲。
“我不是沒想過拿過來,可是他死咬著不放,我是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p> “文大人沒幫你?”
話到此處,她肉眼可見地為難起來:“我不想讓他淌葉家的渾水,他時常為了朝堂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要再給他塞一堆瑣事,我……反正我不想。”
葉舒窈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起初我父親沒給我,說什么,反正他百年后還得歸到我手里,不急這一時。加之當(dāng)時也沒別的人在意湘玉坊,我就想著急不來就慢慢來。今年年初好不容易磨到他松口,還沒拿到呢就出了這檔子事。”
這快到自己手里的東西,還是萬般期待著,好不容易爭來的,這突然說要轉(zhuǎn)交到別人手里,放誰身上都不情愿。
更何況葉舒窈素來就和葉文茵母女掐得狠,她更不可能退半步。
久久不語的衛(wèi)辭含悠悠地出聲:“這樣聽著,你是一點不知道緣故了?!?p> 別說葉舒窈感到詫異,我也摸不準(zhǔn)她話中的關(guān)竅。
她和葉文茵母女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關(guān)系,從何知曉了些……秘密?
衛(wèi)辭含輕笑一聲,不再賣關(guān)子:“紅錦山莊是我祖母留下來給我爹的,但我家對經(jīng)商沒什么的天賦,就托給我大伯打理??涩F(xiàn)在他年紀(jì)大了,就丟給我堂兄,想著能磨磨他的性子,鍛煉鍛煉他。你們也知道他這人,燁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成天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有兩個錢就往青樓里投,能干成什么?!?p> “他倒是會辦事,把山莊的地劃成十幾份,全租給別人,還向人保證穩(wěn)賺不賠。他和那些租客也就吃準(zhǔn)了往年山莊的生意好,可是去年茶葉的收成跌到了谷底。后來租客就全鬧到了門上,嚷著要賠錢退租金,我大伯氣得沒打死他。所幸他們也就只有一張租賃,也只能證明他們租了山莊的地,盈虧自負(fù)。最后我大伯出面把租金退給他們,這事才算了了?!?p> “但是這事巧就巧在我在這群租客里遇著了熟人,就是你繼母。你爹應(yīng)該是不知道她私在外面租地還虧了大把銀子的,你繼母急著想爭湘玉坊,估計也是想趁著你爹不知情,趕緊靠著湘玉坊賺來的錢填補(bǔ)一下虧損。當(dāng)然,我就一個猜測,我也不知道你繼母拿的哪里的錢?!?p> 最后衛(wèi)辭含把兩手一攤,一副我就猜猜拿不準(zhǔn)的樣子。
反觀葉舒窈,此刻仿佛得了天大的助力一樣,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她趕緊差人去葉府,托管家私下里查證,又找了衛(wèi)辭含要那租賃。
“現(xiàn)在就等吧,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跟我爹解釋,還想爭湘玉坊,癡人說夢?!?p> “她若真是私拿的錢,這么久都沒人發(fā)現(xiàn),多半還是不好查。你爹對你繼母向來有求必應(yīng),給她的田產(chǎn)鋪面、金銀珠寶,也不少,她非要城郊最偏的山莊干嘛?是想捏點小錢在手里,還是另有他用,這你得搞清楚了?!?p> 我直直地盯著葉舒窈的眼睛,見她聽得也是蹙眉深思,朝她點了點頭,讓她趕緊拿主意。
這事拖不得,若真有什么大事,越拖越不好查。
片刻后,葉舒窈摸清了方向,嚴(yán)肅而認(rèn)真:“好,我即可就找人去?!?p> “不僅是你,這事你還得找文敬予幫你,你跟葉府的人關(guān)系太密了,你繼母既然敢做,就想不到要防你?你找的幫手最多把葉府差的賬查清,外邊的事,得換人來?!?p> 我同其余兩人相視而笑,轉(zhuǎn)頭面向葉舒窈:“我們嘛,有任何需要,你只管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