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頭看著交錯的木梯,一階銜著一階盤旋著往上,找不見尾似的,瞧得頭暈。
低頭的那一瞬,見寬闊的肩背近得幾乎貼在了身上。
“你怎么……”
“上來,我背你?!笔捇磿事曅χ翱靵?,難不成還不好意思?!?p> 我疑心聽錯了,飛快地看了眼剩余的樓層,目光又循著他的身形掃了幾圈。
“我們走的可是樓梯,這兒還有好多層呢,你背我上去?不,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扯過我要摸他額頭的雙手,順勢拽著手臂將我拉到了背上,猛地站了起來。
我失了平衡,下意識地往他身上掛,摟緊了他的脖子,這正合了他的心意,兩手穿過我的腿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貙⑽冶沉似饋怼?p> “你怎么招呼都不打的?!蔽乙话驼婆脑诹怂募缟?。
蕭淮書邁開了腳,平而緩地朝上走:“夭夭倒是慣會冤枉我,我可說了要背你的?!?p> “胡扯,我還沒答應(yīng)呢?!?p> “也沒拒絕?!?p> 我被塞得找不到說辭,壞心思地拍了拍他的臉:“沒拒絕就是同意了?強詞奪理?!?p> “嗯,那夭夭現(xiàn)在還累嗎?”
“你都背著我了,哪里還能累啊。”轉(zhuǎn)念一想,“不過你還是放我下來吧,慢慢走總能走上去,你背著我走,你多累啊,快把我放下來。”
“夫人,真的不相信你的夫君嗎?!?p> “你這樣走上去真的很累?!?p> “我知道夭夭心疼我,我也只是想背背你,好不好?”他的語氣忽的軟了很多。
我把臉貼在他的背上,聽著胸膛傳來的心跳,悶悶的響。
“我們的日子還長,說不準我以后出門就犯懶,就嚷著要你背,機會那么多,又不差這一次?!?p> “但是我想抓住每一次,一次都不想錯過,我想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都可以在?!?p> “蕭淮書,你說話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頓住了腳步,旋即又繼續(xù)走著:“方才繪春園里邊在唱人生苦短,我只是聽著有些感概。人一輩子數(shù)十載,很短暫,每一刻都值得好好珍惜,不是嗎?!?p> 我默默地點頭,我們默契的沒有再說話。
每一層都支開了窗,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灌進來除去了悶熱,再走得高些,風(fēng)也漸大,不似凜冬的刺骨寒涼,卻有寒冬臘月吹拂山巔勁風(fēng)的力道。
推開頂層那扇門,風(fēng)聲大得掩蓋了京華小巷所有的鬧聲,我看見了飄飛的旗。
風(fēng)把它吹得獵獵的響,平展開的旗面顯著一塊圖騰。
蕭淮書把我放了下來,著手理了理我的衣襟:“冷嗎?”
“不冷?!蔽易屑毜赜^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
他的面色如常,因是風(fēng)吹著,汗也沒尋著一滴:“我的夫君,夫人我確實是小瞧你了?!?p> 他聞聲笑了,拉著我往憑欄處去,“你說的沒錯,京華小巷確實是最熱鬧的地方,你看別處,哪里點得了這樣多的燭火。”
“確實。哦對了,明兒趕著回宮,我估摸著不待個三五天,她們是說什么都會放我出來的。下雨耽擱趕路,離百日宴也沒幾天了,怕也是抽不出空來玩。今天我就帶你來浮云臺看星星,等百日宴過了,我再帶你去別的地方?!?p> “好,不急這一時?!?p> 我們相擁望著漫天的繁星,我指著我叫得出名字的每顆,低聲地念著。
手指點動間畫出了相連的線,勾勒了星的輪廓,那條夜空中閃爍漫動的水流,璀璨浩瀚。
記憶,好像也灑了滿星河。
耳廓邊傳來孩童純澈的聲音:“那個星星叫什么名字?。俊?p> 可惜風(fēng)聲太大了,那道問聲被淹沒到?jīng)]了蹤跡,我也沒有太留意。
“誒,你知道嗎?”我回轉(zhuǎn)頭看他。
他低垂著眼,沉默不言語,我不知道他想從我的眼睛里探尋到什么。
他輕蹙著眉,無奈道:“好好一個腦袋,怎么不記事呢?”
“???記什么啊?所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有些氣似地捏了捏我的臉。
“不知道還敢掐我臉,你手怎么那么欠啊?!蔽覉髲?fù)性地在他臉上揪了一下。
“你就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嗎?”
我瞥了他一眼,鬧不清他在講什么,只一個勁兒地理那一縷總往我臉上扒的發(fā)。
“我要記得什么?”
他嘆了口氣,“沒什么?!?p> “你怎么話只說一半啊,快說?!?p> “真的沒什么。”
…………
“宋芝蘭你起開點,擋著我了?!?p> “江以柔你再推我一個試試?”
“哎呀好了好了,都別鬧了,怎么還跟倆小姑娘一樣愛鬧?!?p> “頌華你不用管她們,就是兩個長不大的丫頭?!?p> 遠遠的我就看見鳳棲宮門口站滿了人,母后,良妃,柔妃,宋昭儀,沈莞,小稚……
我跑著過去和她們抱作一團,眼淚不受控地涌出來,口齒含糊不清,好半天想不出說什么,只能喃喃地喊著她們,耳畔繞滿了一聲聲回音。
她們擁著我往里走,我一時陷在忻悅之中難回過神,蕭淮書就這么被我落在了身后,連個接待的人都沒分一個給他。
小稚擠不近我身側(cè),個子又小小的,只能看著走遠的人堆在原地直跺腳。
“煩死人了,那是我的阿姐,我的我的,哼!”
她忽然瞧見了滿面惆悵,身形落寞的男人,越瞧越眼熟,忽而睜大了雙眸,靈光乍現(xiàn):“姐夫!”
她嘻嘻地笑著,好不興奮,連蹦帶跳地奔到蕭淮書跟前,樂不可支:“你也被忘啦!嘿嘿嘿,不過我感覺你比我還可憐,我阿姐好歹還看見我了。”
我不知道蕭淮書當時臉有多黑,只知道后頭連著好些日子,只要周圍沒個能給她撐腰的,小稚看見他就調(diào)頭跑,一點不愿意在他眼皮子底下轉(zhuǎn)悠。